悄悄揣个崽 第40章

作者:墨子哲 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阴差阳错 古代言情

  沈翌没答,只伸手将他架到了床上,拿帕子擦了擦他的脸,眼泪顺着六皇子的脸颊流了下来,没入了枕头里,他喃喃道:“我没想替她求情,我只是……想在她临终前,陪她走完最后一程。”

  毕竟,她再坏,也是他的母后啊,是那个会陪他玩耍,教他习字,给他亲手做衣衫的母后。

  他直到睡着,眼睛还红着,嘴里也喃喃喊着母后。

  沈翌在他跟前坐了许久,盯着他泛红的眼尾出神片刻,将侍卫喊了进来,沉声道:“六皇子无心学问,醉酒闹事,即日起禁足三个月,将他抬去坤宁宫。”

  沈翌说完就回了崇仁殿。

  侍卫很快就将六皇子抬进了坤宁宫,得知六皇子竟被太子禁足后,皇后没忍住脾气,将桌子上的茶杯全挥到了地上,她怒骂道:“谁给他的权力,竟敢禁足皇子?仗着自己是太子就为所非为吗?当真是不知所谓!”

  张嬷嬷劝了许久,才将她劝好,“皇后息怒,这几个月,咱们被禁足在坤宁宫,眼线尽数被捕,耳目闭塞,完全无法得知外界的事,您也一直担心六皇子,如今他来了坤宁宫,有您护着,反倒安全一些。”

  翌日清晨,六皇子发现在坤宁宫醒来时,还以为在做梦,他起身坐起时,皇后走了进来,让宫女呈上了解酒汤。

  离近了她才瞧见六皇子眼眶有些泛红,以为他是受了委屈,她忍不住同仇敌忾道:“你学业正是关键的时候,他竟将你禁足!难道你父皇不在皇宫他就能为所欲为?亏母后以为他会好好待你,当真是养了个白眼狼。”

  六皇子闭了闭眼,忍无可忍道:“够了!”

  这一日,鲁王世子派去封地的人也终于抵达了封地,得知圣上竟提前定了太子登基的日子,鲁王眸色不由一暗。他当即将几位幕僚召唤到了书房内。

  原本他们想诬陷太子逼宫,皇上这一举动,将他们打得措手不及,所有的计划都得推翻重来。

  秦大人道:“皇上在行宫的这几个月,一直是太子监国,他城府深,手腕强硬,待他登基,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能坐稳皇位,届时想宫变难上加难,以臣之见,不若提前对太子下手。”

  赵大人道:“之前也不是没对他下手过,两次刺杀反倒损失不少死士,他不是还好好活着?”

  秦大人道:“许姣之前不是传回了消息,说他对太子妃护得很紧?距离太子妃的祖母大寿,仅剩一个多月,太子妃当日应该会回府,若能将太子妃绑走,说不准能逼太子就范。”

  赵大人并不赞同,“太子妃不过一介妇孺,身份又那么低,太子岂会因她上钩?说不准太子是为了她腹中的孩儿,才将宜春宫围得犹如铜墙铁壁。贸然对太子妃出手,只会打草惊蛇,咱们时间不多,若是提前暴露,只怕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鲁王敲了敲书案,看向另外一个大臣,“辛大人怎么看?”

  辛大人尚未开口,他一向稳重,素有小诸葛之称,被点名后,辛大人才道:“依臣之见,若能除去太子一切都会迎刃而解,关键是如何除去太子。许姣已在宫里待了几年,她的话未必可信,想对太子出手,还需要得到更准确的消息诱他出宫,方能布下天罗地网。”

  赵大人也赞同他的话,点了点头。

  秦大人有些不服,“许姣的弟弟在咱们手上,她岂敢背叛?”

  辛大人笑眯眯道:“我没说她一定会背叛,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在东宫待了两年多,未必不会对太子生情,还是谨慎点为妙,小心方能驶得万年船。”

  秦大人没再吭声。

  鲁王眯了眯眼,道:“太子一向谨慎,想掌握他的行踪并不容易,前几年他出宫的次数也屈指可数,想诱他出宫谈何容易,敢问辛大人有何妙计?”

  辛大人道:“淑妃和华妃即将被斩,两位皇子势必已陷入绝境,倒是可以让世子试着拉拢一下睿王或三皇子,睿王和三皇子都有意坐上那个位子,若以皇位为诱饵,他们必然上钩,只要他们肯出手,诱太子出宫并非难事,届时再加上许姣的探听,可提前布下天罗地网,除掉太子指日可待。”

  鲁王朗声笑道:“辛大人好计策,本王正有意让世子拉拢皇子,你这番话,说到了本王心坎上,那就依你所言,给世子传信。”

  转眼就是五日,到了鲁王世子及冠这日,太子因政务繁忙并未亲临,只让人备了贺礼。睿王、三皇子、四皇子皆去了鲁王府。

  及冠礼结束后,几位皇子也留下吃了酒席,鲁王世子与大皇子并不对付,两人都喜爱收藏名画,三年前,因为一幅画生了龃龉,至今见了面都会互相嘲讽几句。

  鲁王世子心高气傲,自然不可能舍下脸面去拉拢睿王,他将目标直接对准了三皇子。

  三皇子在席间很沉默,一杯一杯的饮酒,旁人根本劝不住,待酒席散去时,他也彻底醉了。

  他身边的内侍欲要将他带走时,他却死活不肯离开,要继续喝酒,一杯一杯的给自己灌酒。

  鲁王世子笑道:“三皇子醉成这样,不若让他留在府里休息一晚吧,明日我亲自将三皇子送回皇宫。”

  内侍无奈,只得陪着三皇子留了下来。

  待旁的宾客全离开后,三皇子仍在倒酒喝,他的手已不听使唤,每次倒酒时,酒都能洒掉大半,内侍怕他难受,还往他酒杯里掺了不少水。

  喝到最后,他实在醉的不轻,还发起了酒疯,边饮酒,边骂了一句什么,因声音含糊不清,鲁王世子并未听清,直到凑近了才发现他在骂太子。

  内侍吓得脸都白了,赶忙跪了下来,对鲁王世子解释道:“娘娘还有十日就要问斩,太子不肯帮娘娘求情,我们主子心情烦闷,才、才会失礼,并非嫉恨太子,只是饮了酒,一时心情烦闷,望世子保密。”

  鲁王世子朗声笑道:“怕甚?本世子同样瞧他不顺眼,也想骂上两句,你们主子不畏强权,倒是个英雄!”

  他说完,就帮着内侍亲自将三皇子扶了起来,让三皇子住在了自己隔壁,还让人送了醒酒汤。

  第二日,待三皇子醒来后,鲁王世子才来到他房中,他也没拐弯抹角,直接道:“太子冷酷无情,手腕狠辣,明知娘娘是冤枉的,也不肯帮她求情,待他登基只怕你也要性命不保。”

  三皇子沉默不语。

  见他攥紧了拳头,鲁王世子又添了一把火,“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以他的脾气,若是登基,岂止会对你下手,肯定也会对我们父子下手,与其死在他手中,咱们不若博上一把,若三皇子登基后,肯封我为王,臣愿为三皇子肝脑涂地。”

  他说着单膝跪了下来。

  三皇子伸手将他扶了起来,“世子当真肯为我所用?不是我不信你,只是若兵败,此乃诛九族的大罪,世子当真肯舍弃眼下的荣华富贵?”

  他若一口应下,鲁王世子反倒会怀疑他,此刻见他这副模样,心中反倒放心不少。

  鲁王世子苦笑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太子若心胸宽广,我们又岂会冒险?谁人不知他冷漠无情,手段狠辣,他若是登基,焉有咱们的活路?既然早晚要死在他手上,不若跟着三皇子,拼搏一番。”

  三皇子咬牙道:“我早就想除掉他,奈何手下人手不够,若世子能祝我一臂之力,待我登基,必封你为王。”

  两人相谈甚欢。

  接下来几日,陆莹一直待在宜春宫不曾出去,沈翌自那日离开后,就未曾来过宜春宫,反倒是皇上来了两次。

  陆莹这一日是被安安吵醒的,小家伙醒来后,就往她怀里拱了拱,陆莹睡得沉,将他搂入怀中后,仍然睡得很香,安安有些不满,“啊啊”叫了两声。

  陆莹醒来时,对上的是他明亮的双眸,她弯了弯唇,将安安抱入了怀中,给安安换了一身崭新的小衣袍,用完早膳她就将安安抱到院中,晒了晒太阳。

  两人正晒太阳时,就见皇上又来了宜春宫,陆莹让木槿和莎草又搬了一把藤椅,让皇上坐在藤椅上也晒了晒太阳。

  安安并不认生,每次被皇上抱在怀里时,都忍不住去揪他的胡子,成功揪到时,还会咯咯笑个不停,惹得皇上忍不住拍了拍他的小屁股。

  娘亲也会拍他小屁股,他们拍得一点都不疼,安安权当皇上在逗他玩,笑得小脸红扑扑的。

  陆莹也会跟着笑,还会讲一些自己小时候的事,说她和姐姐会到处跑着放风筝,还在庄子上抓过萤火虫。

  今日她又分享了一些趣事,最后极其自然道:“安安爱笑,性子也活泼,这点随了臣妾,若能在宫外长大,想必会与太子的性子截然不同。”

  她说完,才仿佛意识到自己失言一般,连忙跪了下来,道:“妾身绝没有嫌弃太子的意思。”

  皇上哪里瞧不出她是想带安安离开,他叹息一声,将众人都屏退后,才道:“起来吧,你也不必再试探,就算安安跟着你离开能活得更开心些,你也没法带他走,朕准你和离已实属开恩,安安乃太子的嫡长子,又是皇室血脉,岂能随你离开?”

  陆莹也清楚她的要求不啻于痴人说梦,自古以来,连寻常妇人和离时都没法带走孩子,更何况皇家。

  她只想拼尽全力试上一试,赌的无非是皇上对她的愧疚,对安安发自真心的疼宠,如果只让她一个人走,她宁可待在皇宫,陪安安长大。

  她接连磕了三个头,“臣妾也不怕父皇笑话,其实打一开始,臣妾便想带安安离开,也无需和离,为了维护皇家颜面,臣妾愿意带着安安假死,世上自此再无我们二人,只要能带他走,任何条件臣妾都答应,你们想安安时,臣妾随时可将他送入皇宫。”

  皇上拧眉不语。

  陆莹也不想挟恩图报,却不得不为之,“臣妾那晚肯留下,也算救了太子一命,前段时间,又帮他克服了心理阴影,也算有恩太子,他日后肯定会有众多皇子,父皇若怕安安假死后,太子的位子坐不稳,臣妾可以等旁的皇孙出生再带他走。臣妾只有安安,离开后可以保证给安安最纯粹的爱。”

  她眸中都含了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臣妾知道,您是真心喜爱安安,肯定不忍心让他战战兢兢长大。太子日后有了旁的皇子,也未必能照顾好安安,与其让他在皇宫中艰难求生,遭受各种算计,何不让他随臣妾离开?若只让臣妾离开,他那般小,又哪里活得下去,求父皇开恩!”

  她这番话让皇上想起了幼年的太子,他何尝不是艰难求生,好几次,他险些遇害,他的五皇子也小小年龄就死在了算计中。

  安安并未听懂两人的话,见娘亲跪了下来,安安白嫩的小脸皱了起来,炯炯有神的大眼眨了眨,“啊啊”叫了两声。

  见娘亲不理他,他肉乎乎的小手揪住皇上的衣襟拉了拉,又“呀”了一声,仿佛在催促他,快让娘亲起身。

  皇上叹息了一声,“你先起来回话,看把安安急的。”

  陆莹只得站了起来。

  安安这才笑了笑,他的笑很治愈,皇上心中不由软成了一团,他心中有些动容,“就算朕同意你带他走,太子也绝不会同意。”

  陆莹打得就是感情牌,她低声道:“太子那里,臣妾会慢慢说服他,求皇上为了安安的幸福安康,答应臣妾的恳求。”

  皇上抿了抿唇,半晌才道:“朕再考虑考虑。”

  他愿意考虑,对陆莹来说,已是天大的喜事,她连忙磕了个头,恭恭敬敬将他送了出去。

  皇上走后,陆莹才带着安安回屋,脸上也不由带了笑。

  就在这时,莎草笑着走了进来,“武安伯府给您递了家书,不知是不是夫人写的。”

  陆莹脸上一喜,笑道:“快给我看看。”

  入宫这么久,她还是头一次收到父母的信,眸中满是欢喜,她弯了弯唇,说着就展开了信。瞧见父亲的亲笔,她身形不由一晃,根本不明白上面的意思。

  陆莹几乎站不稳,眼前也一阵发黑,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什么叫她母亲已去世?

  莎草一把扶住了她,余光瞄到信上的字时,莎草心中也一慌,死死攥住了陆莹的手臂。

  疼痛令陆莹清醒了些,陆莹反手握住了莎草的手臂,喃喃道:“不可能,母亲身体一向健康,绝不会出事。”

第48章 挡刀

  母亲平日也就走路多了, 会膝盖疼,其他一切都好,伤风起热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她绝不可能毫无预兆地出事。

  纵使一直在劝自己, 母亲绝不会有事, 陆莹还是有些浑浑噩噩的,眼前也一阵一阵地发黑。信上的内容, 是父亲的亲笔信, 他为何这般写?

  家里究竟出了什么事。

  陆莹颤声道:“传信之人在何处?让他进来。”

  前来报丧的是陈妈妈的儿子,他双眼通红,面露哀伤, 进来后就跪了下来, 哽咽道:“夫人被奸人所害,毒发身亡, 请太子妃节哀。”

  陆莹心口一阵绞痛,身形一晃,倒了下去,人也没了意识。

  莎草赶忙抱住了她,“主子!快喊太医!”

  木槿尚在禁足, 听到莎草尖锐的喊声, 她吓了一跳,赶忙跑了过来,她让人喊了太医,帮着莎草将陆莹放到了床上。

  太医匆匆赶了过来,给陆莹施针过后, 她才悠悠转醒。意识回笼后, 她的眼泪不由坠了下来, 她不信,前段时间,母亲还来探望过安安,怎么可能说没就没?

  莎草心中也悲痛万分,孝道大于一切,父母殁时,出嫁的女子理应回府奔丧,就算陆莹贵为太子妃也得回府。

  莎草备了深衣素冠,伺候陆莹换了深衣,才道:“主子莫慌,萧太医医术精湛,素有起死回生之能,咱们带上萧太医,太太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陆莹恍恍惚惚被莎草拉了起来,木槿也没再管禁足的事,叮嘱了一下,一并跟了出去,两位妈妈则留下照看的安安,莎草和木槿一左一右扶着她出了宜春宫。

  刚走出东宫,陆莹就瞧见太子远远走了过来,两人已好几日不见,这次再见,陆莹只觉得恍如隔世。

  沈翌朝她走了过来,低声道:“孤陪你回府。”

  这句话恍若一把刀,狠狠刺入了陆莹心脏中,她伸手攥住了他的衣袖,无助又悲痛,“为何要陪我回府?你得知了什么消息?母亲究竟怎么了?她不可能出事对不对?”

  沈翌动了动唇,想解释什么,余光瞥到不远处的小太监和小宫女时,他没吭声,只伸手握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拥入了怀中。

  他这个动作,彻底激怒了陆莹,她死死攥住了他的衣襟,眼泪再也止不住,声音颤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你这是何意?母亲绝对不可能出事,好端端的,她怎会出事?”

  沈翌没说话,他首次见她这般伤心,心口也不由跟着一窒,有那么一刻,甚至想当即告诉她真相,他终究忍了下来,他伸手顺了顺她的背,低声安抚道:“有我在。”

  他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和,甚至没再自称“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