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揣个崽 第54章

作者:墨子哲 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阴差阳错 古代言情

  室内,沈翌正沉默地坐在书案前,赵公公进来后,他便将那封信递给了赵公公,“赵公公要告知朕什么?”

  赵公公瞧见这封信时,一颗心就提了起来,他不动声色瞄了一眼,才将信揣进袖中,人也跪了下来,组织了一下语言,才按先帝吩咐的道:“太上皇尚在时,皇后求到了他跟前,说想与陛下和离,碍于皇家颜面,太上皇没直接答应,木槿死后,见皇后情绪不太稳定,太上皇便做主,安排了她的假死,皇上曾给奴婢下旨,若您不再立后,就让奴婢将皇后的下落告诉您。”

  赵公公说完便跪了下来,只觉得太上皇当真是处处为皇后考虑,连她的主动出逃,都说成了他自己的安排。他自然不清楚,太上皇之所以这么说,也是为了沈翌。

  若得知她宁可冒着杀头之罪,拼死也要逃离他身边,以沈翌的骄傲,未必会将陆莹寻回来。太上皇隐约察觉出了沈翌对陆莹有情,这份感情究竟有多深,他却不好把握,不管是为了两个孩子,还是为了有情人能终成眷属,他都希望,两人能和好。

  沈翌眸色骤然一变,失手打翻了书案上的杯子,猛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这一刻,他甚至以为出现了幻觉。

  赵公公深深将脑袋埋了下来,“奴婢这三年,无一日不处于煎熬中,然圣命不可违,望皇上恕罪!”

  沈翌沉默站了半晌,他深邃立体的侧脸在烛火下让人瞧不清情绪,唯有轻颤的手指,泄露了他的心情,半晌,他才艰难的开口,“她在哪里?”

  赵公公道:“在扬州。”

  直到赵公公离开后,沈翌仍站在原地,身形恍若一座雕像,安安左等右等,却等不来他的身影,他将自己新得的一百文揣到了怀中,跑到了殿内,想到书籍上说的“帷薄之外不趋,堂上不趋,执玉不趋……”

  他方放缓脚步,父皇的话尚在耳边回响着,他身为储君,言行举止代表着东宫和皇家,一言一行皆需注意。

  安安进来后,才瞧见父皇正站在殿内,脸上的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复杂,喜悦、震惊、悲痛,几乎难以用语言描述。

  安安眨了眨眼,只觉得父皇这个模样有些怪怪的,他走到了他跟前,伸出白嫩的小手拉了拉他的衣袖,“父皇?不是要去上元节吗?”

  他一连喊了两声,沈翌才回神,他宽大的手摸了摸安安的脑袋,伸手一把将安安抱了起来,再开口时,嗓音又沉又哑,“再等一下好吗?”

  安安揽住了他脖颈,离近了才发现,父皇的眼睛有些猩红,他伸手触碰了一下他的眉眼,低声道:“父皇,你身体不舒服吗?”

  沈翌摇头,他不自觉搂紧了安安,唯恐刚刚发生的不过是一场梦,梦醒后,她还是早已离开了他,半晌他的情绪才平静下来,他将安安放了下来,道:“去将赵公公喊来。”

  赵公公刚赏了会儿月,得知皇上召见时,他一颗心又提了起来,难不成皇上要反悔不成,后悔放过了他?

  他一张老脸有些发苦,他是犯了欺君之罪不假,可这一切不过是奉先皇之命啊,他忐忑地走了进来,进入殿内后,发现安安也在,他悬着的一颗心,才稍微放回肚子里,谁料下一刻,就听皇上开口对安安道:“你先去偏殿,等会儿父皇去找你。”

  安安“哦”了一声,乖乖退了下去。

  赵公公哭道:“望皇上饶老奴这一次!实在是太上皇有命,老奴才不得不欺上瞒下啊!”

  沈翌抿了抿唇,“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赵公公神情一顿,继续恳求道:“望皇上饶老奴这一次!实在是太上皇有命,老奴才不得不欺上瞒下啊!”

  沈翌揉了一下眉心,“之前的话。”

  对上他略显茫然的神情时,沈翌才察觉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古怪,他没再让他重复,而是道:“皇后这三年都在扬州?”

  “是,太上皇派了云骑十二人护着她,这三年她都很安全。”

  沈翌隐约知道,先皇手中有一支暗卫,这支暗卫具体有多少人,他并不清楚,直到先皇入棺后,赵公公才带着其中十二人拜见他,自那日起,这十二人便成了安安的暗卫,一直隐在暗处,保护安安。

  沈翌道:“云骑共有二十四人?”

  “是。”

  直到再次离开,赵公公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走后,沈翌才吐出一口浊气,起身站了起来。

  等他来到偏殿时,安安等得都快睡着了,终于瞧见他的身影时,他才嘟囔一句,“父皇,您怎么这么慢。”

  沈翌没有解释,他让人备了马车,安安和宁宁上去后,他才跟进去,宁宁还是有些怕他,小身体紧紧挨着安安,安安很仗义地抓住了他的手。

  繁华的街道上,果然好多人,人多的根本瞧不见马车,到处都是光彩夺目的灯盏。

  安安和宁宁都瞪圆了眼睛,眸中满是欢喜,他们东看看,西瞧瞧怎么都瞧不够,街上除了各种花灯展,还有卖冰糖葫芦的、胭脂水粉的等等。

  安安很快就被各种形状的面具,吸引了目光,他正欲拉着宁宁过去时,就瞧见一个小孩一手拉着一个人跑到了小摊前,小孩四五岁大,比他高一些,正开心地晃着两人的手,“爹爹,娘亲,我要大老虎面具!”

  他身旁的妇人,脸上满是宠溺的笑,还伸手捏了捏他的小鼻子,“嗯,选吧,喜欢哪个娘亲给你买!”

  她笑得那样温柔,哪怕脸上有一块葡萄大的胎记,也丝毫无法遮挡她的慈爱。

  安安怔怔盯着看了几眼,心中无端有些发涩。

  沈翌推了一下他的肩膀,“想要?喜欢就去选,不是给了你们一百文?你们合理支配,花完就没了。”

  安安这才回神,等他拉着宁宁来到小摊前时,那对父母已经付完钱,拉着小孩离开了。

  安安鬼使神差地选了大老虎面具,宁宁也随着他选了一只老虎面具,他们还买了冰糖葫芦,买了饴糖,安安没有花完,只花了四十文,剩下的打算攒起来,宁宁也是。

  怕他们累,沈翌让宋公公将宁宁抱了起来,自己则抱起了安安,等坐上马车时,两人都睡着了,直到要下马车时,安安才醒,他揉了揉眼睛,一开口就问,“我的老虎面具呢?”

  沈翌将小面具戴在了他脸上,他伸手摸了摸脸上的老虎,又想起了那位妇人温柔的神情。

  被沈翌抱下去时,安安搂住他的脖颈,忍不住问了一句,“父皇,我母后长什么样?”

  安安三岁生辰时,也问过一遍同样的话,当时,沈翌并未回答,自从她离开后,她的一切在他心中都成了不可触碰的痛,他甚至不敢去回忆任何有关她的事,尽管如此,他眼前仍旧时不时出现她的身影,仍旧会噩梦缠身,会半夜惊醒,时间好似永远定格在那场大火中。

  她走得那般决绝。

  这次,他没再沉默,“想瞧瞧她什么样吗?”

  安安呼吸都不由放缓了,紧张地揪住了他的后衣领,“可以吗?”

  沈翌颔首,他看了一眼仍在睡觉的宁宁,让宋公公将他抱去了偏殿,随即就将安安抱到了御书房,御书房内有许多奏折和书籍,安安也曾趴在他对面背过诗集,对这里很熟悉。

  被沈翌放下来后,他就乖乖跟在了他身后,沈翌走到了金丝楠木屉旁,伸手打开时,安安探出小脑袋好奇地瞄了瞄,里面放着许多画卷,沈翌拿出一个后,就带着他走到了书案前。

  他将画卷打开,放在了书案上,安安不由屏住了呼吸,画卷上的女子,面若芙蓉,唇若粉樱,书籍上任何一个形容美人的词语,放在她身上都稍显苍白。

  安安不由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脸,小脑袋快贴了上去,他喃喃道:“跟姨母有一点点像,比姨母好看!”

  他看了许久,才扭头道:“父皇,是你画的吗?”

  沈翌没否认,只摸了一下他的脑袋,“不早了,看完就回去休息。”

  安安心中涨得满满的,根本不想睡,“这幅画可以送给我吗?”

  见父皇没有回答,安安又连忙接了一句,“当做新年礼物。送了吧,父皇可以再画一个,旁人都有母亲,我也想要。”

  最后一句话,他声音很低,沈翌一颗心又有些疼,他喉咙滚了滚,才道:“你母后很快就回来了。”

  安安震惊地睁大了眼,沈翌看了一眼天色,道:“拿上画去睡觉,用不了多久,你就能见到她了。”

  安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中也有一个疑惑,难道天庭,去了之后,还能下来吗?他没有疑惑太久,心中便被喜悦充满了,好希望一睁眼,母后就回到他身边。

  沈翌本想亲自将他送回殿内,谁料侍卫却疾跑了过来,禀告道:“边疆传来密报!”

  沈翌让侍卫将他送了回去。

  安安喜滋滋抱着画卷离开了御书房,将画卷抱到乾清宫后,安安又展开看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收到自己的木箱里,赵公公也瞧见了画卷上的人,笑道:“皇后娘娘若得知太子这般喜欢她,肯定很高兴。”

  安安闻言,却又有些黯然,“母后会喜欢我吗?”

  “自然喜欢,你身上的平安符,便是皇后娘娘亲自求来的,荷包也是她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安安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连忙将腰间的荷包,摘了下来,“是这个吗?”

  这个荷包,他一直戴着,每次就算换了新衣服,冰荼和冰鉴也会给他挂在腰间,他只知道里面是平安符,是保佑他平安喜乐,健康成长的,不曾想竟是母后求来的。

  安安翻来覆去地摸了摸荷包,上面是只威风凛凛的小老虎,比面具上的老虎还要神气!他璀璨的凤眸中满是笑,一笑小虎牙也露了出来。

  赵公公拿帕子擦了擦他的小脸,又打了盆水,给他洗了洗脚,“成了,时辰不早了,太子快睡吧。”

  安安点头,直到睡着后,他手中还抓着那枚荷包。

  沈翌此刻,刚看完密报,大军势如破竹,已攻占大周六座城池,大周的二皇子送了求和书。

  沈翌回完信,才道:“将裴渊喊来。”

  侍卫来到裴府时,整个裴府仍旧灯火通明,老太太和裴夫人都没有歇下,两人正在你一句我一句,数落裴渊。

  裴夫人拿食指,狠狠戳了一下他的额头,“你自己说说,你多大了,你是二十六,不是十六!有哪个儿郎像你一样,这般年龄,至今没个媳妇!让你相看一下,怎么比让你入朝为官还难?”

  裴渊啧了一声,往后躲了一下,他生得俊逸无双,单看相貌是一等一的出色,偏偏是个混世魔王。

  老太太也瞪了他一眼,“啧什么啧,你娘说错了不成?”

  让老太太和裴夫人头疼的自然不止相看一事,还有裴渊的无所事事,整日不是游山玩水,就是睡懒觉,就没见过他这么不务正业的。

  她们并不清楚,裴渊在为沈翌办事,沈翌尚未登基时,许多事都是裴渊私下在调查,他时不时要离京,入朝为官反倒会受限。

  他也懒得解释,怕她们数落他一宿,他干脆举手讨饶,“成了,是我的错,不该认错人。街上那么多人,又那么多姓陆的,认错人不很正常!我都没哭,她倒哭上了,至于告状?”

  他理直气壮的模样,真真是混账。

  老太太被他气得脑壳痛。

  三年过去,他的亲事仍未定下,说来也倒霉,前年,老太太和裴夫人做主给他定了一桩亲事,也不知他怎么得罪了人家,人家小姑娘宁可退婚,惹人非议,也不肯嫁给他。

  如今连给他说亲的都变少了,他倒好,整日搞幺蛾子,今日的认错人,八成也是故意的!裴夫人都怀疑,他是不是有龙阳之癖!不过平日也没见哪个男子与他单独见过,他平日出门,都是一群狐朋狗友一道游玩。

  这时,却听小厮进来通报,说圣上要见他。

  裴渊懒洋洋伸了个懒腰,笑道:“这下可不是我要逃,你们要不满,数落陛下去。”

  他说完,就径直离开了,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裴夫人都没眼看,等他走后,裴夫人一颗心才不自觉提了提,“皇上怎么三天两头唤他入宫?”

  老太太也有些狐疑,“之前白天喊他也就罢了,大晚上的宫里都落钥了,难不成他又犯了什么事?”

  裴夫人脸上的神情有些挂不住。

  自打她回京后,瞧见的就是裴渊懒懒散散,不成体统的模样,在裴夫人看来,他唯有一张脸生得好看,想到当今圣上既不立后,也不肯选秀,她心中不由一咯噔。

  难不成,难不成他们俩……

  裴夫人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上元节,最是热闹,饶是已然亥时四刻,街上仍旧人山人海,马车根本走不动,裴渊施展轻功到的皇宫,他来到乾清宫时,沈翌才刚将舆图收起来。

  他行了一礼,就靠在了书案道:“这么晚了,喊臣何事?”

  沈翌道:“朕明日要去扬州一趟,接下来一段时间,你来坐镇皇宫。”

  他虽有不少左膀右臂,唯一敢让他交付身家性命的,唯有裴渊。

  裴渊掏了掏耳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去哪儿?”

  沈翌没再重复,道:“一会儿悄悄让人将你的东西拿过来,你想法应对一下大臣,别让他们发现我不在。”

  裴渊狭长的眉,挑了起来,“你疯了不成?两国正交战,大周接连战败,估计用不了几日,暗杀你的刺客就会抵达京城,你此时去扬州,莫不是嫌命太长?扬州有什么稀世珍宝不成?你竟连命都不要了!”

  “我心意已决,你照顾好安安即可。”

  “我可没答应!去扬州,就算走水路,一来一回,最快也得两个月,就算咱俩长得有几分相似,不代表大臣们都是蠢货,让我糊弄一两日还好说,糊弄两个月,还不让他们发现,你是人吗?”

  沈翌神色不变,“待我归来,准你休假两个月。”

  裴渊道:“在皇宫累死累活两个月,拿两个月就想打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