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乱国 第32章

作者:樊笼也自然 标签: 古代言情

  邀雨原是准备趁宴席结束后跟踪崔浩,打探一下崔府的虚实。可显然拓跋破军是有事找她,否则也不会在这种风口浪尖儿的时候差人来寻。

  邀雨点点头,让子墨先去跟踪崔浩,明日一早两人在艺班的营地集合,装成是回去取邀雨的东西。

  子墨虽有些担忧,不过想来拓跋破军的人是不会加害邀雨的。早日解决掉崔浩,才能早日回仇池。于是他叮嘱了邀雨一句“小心”便离开了。

  邀雨随妇人上了马车,行了大约半个时辰,才在一座小院前停了下来。

  妇人将邀雨引到院前,躬身道,“姑娘请自行进去吧,我们在这守着。”

  邀雨点点头,缓缓走入院内。

  此时夜已深了,月色明亮,照得院内一草一木都看得清楚。院子虽然不大,却看得出是精心布置过的,石板路两侧都点了灯笼,倒是不怕会走迷了。

  邀雨扫了一圈,只有前厅有烛光映出,于是信步走过去。

  推门而入,里面的人也闻声转过身来,是个衣着华丽的妇人,虽有了些年纪,却风华依旧。

  邀雨见到妇人也不惊讶,开口道,“原就想邀嘉禾夫人再见一面,却不想被夫人抢了先。如今,我可该称呼您为将军夫人?”

  妇人上前恭敬的施礼,“娇娘见过仙姬。”

  邀雨笑道,“你若不是嘉禾夫人,我便也不是仇池仙姬。夫人何须多礼?”

  娇娘见邀雨神态随意,便也不再拘谨,“我虽与女郎在宫中有过一面之缘,可我自认当时易容的脸旁人绝认不出来,不知道女郎是如何识得我的。”

  邀雨有些狡黠地笑道,“猜的!”

  见娇娘挑了挑眉,她又道,“我在北魏就认识一个拓跋破军,他身边除了大名鼎鼎的娇娘还有谁呢?”

  娇娘极其优雅地掩面而笑,“早就听闻女郎多智,今日竟是被女郎将我的身份诈出来了。娇娘实在佩服。”

  邀雨忙摆摆手,真心道,“若说佩服,也该是我佩服你。我听秦狐狸说了一些你的事。身为女子,你也当真称得上忍辱负重了!”

  邀雨的话说得诚恳,让娇娘的心很是熨帖,也就不再兜圈子,明言道,“将军算准了女郎今日会来,却没想到弄得这么热闹,就连魏皇都为女郎倾倒。”

  “娇娘的消息倒是灵通。想必是拓跋破军有意让你见我了。不知所谓何事?”

  邀雨心里吃不准拓跋破军知道多少内情。要是他知道自己是来暗杀崔浩,肯定会出手阻拦。可如今仇池与拓跋破军是一条绳儿上的蚂蚱,不到万不得已,邀雨并不想于拓跋破军撕破脸。

  娇娘并没有回答邀雨,反倒露出明艳动人的笑,“将军虽未阻拦我来见女郎,但有话想与女郎说的是我。”

第六十五章 、天下明主

  对于这娇娘,邀雨当初从秦忠志那听说了她的事,所以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她本是拓跋破军的原配,拓跋钟的亲生母亲。当年拓跋破军功高盖主,前魏皇对他心生猜忌。后来娇娘诞下一子,前魏皇更觉自己的皇位岌岌自危。匹娄便暗中授意,几次想加害钟儿,都被堪堪躲过。

  四年前的冬至,娇娘原准备带钟儿去永宁寺还愿。怎奈钟儿临行前染了点风寒,娇娘便将孩子交给奶娘照料,独自带着家丁去还愿。

  回程的途中,娇娘担心儿子,便让家丁抄了近路。马车后遭到魏皇派去的刺客埋伏,刺客没想到娇娘会些拳脚,打斗之下连人带车翻入江中。

  刺客本意只在拓跋钟,见娇娘落水,以为她必死无疑,便速速离去了。没曾想娇娘后来被个奇怪的老人救了下来。老人不但救了娇娘,甚至教她易容术保命。

  最离奇的是,娇娘身子好了以后,又收到老人的书信,让她去青越秦家,找秦忠志。

  后来娇娘费劲周折,到了青越,偏巧当时的秦忠志正打算去投奔拓跋破军。娇娘按老人叮嘱的,将自己的遭遇都告诉了秦忠志。两人商议后,决定让娇娘就此从世上消失,好伺机而动。

  娇娘的死讯传开后,前魏皇知道匹娄背着自己暗度陈仓,害死了娇娘,引得拓跋破军近乎疯狂。前魏皇念及骨肉亲情,便没再去动钟儿。

  可是娇娘却无法就此安心。按照秦忠志的说法,前魏皇挟持钟儿只是早晚的事。

  于是娇娘决定深入宫中做将军府的内应。她同秦忠志两人跋山涉水到了高句丽。娇娘在高句丽换了新的身份,并学得一套床榻之术。

  而最重要的是,她得到了一种叫“日醉”的秘香。此香可使人欲望高涨,效果远大过玄学的五石散。但却日久伤身,一旦用量过多,甚至会丢了性命。

  后来娇娘借着秦忠志的帮忙偷偷潜入宫中,因为不是处子身,只能装扮成侍帐女官。随后真真是千方百计接近前魏皇,全靠一身媚术获取前魏皇宠爱,使前魏皇不顾礼法,硬封了她为嘉禾夫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娇娘一直为前魏皇用着“日醉”,渐渐掏空前魏皇的身体。直到钟儿被送进宫的那天,娇娘的心都碎了。看见自己的儿子被孤苦伶仃地关在冷院之中,娇娘终于下了杀手。

  此刻面对着这个隐忍多年的女子,邀雨除了佩服,还有些怜惜。

  “拓跋破军没有给你立名分吗?”听她还自称娇娘,就知道,拓跋破军大约隐藏了她的身份。

  “将军有将军的难处,娇娘为人妻,不得不为他考虑。”

  邀雨点点头,拓跋破军娶前任皇帝的宠妃,这种事被人知道了,是要掉脑袋的。

  “女郎……”娇娘言语有些踌躇,顿了顿,才又开口道,“将军其实有心于女郎,但不知女郎何意?其实……娇娘是不反对女郎过门的。”

  娇娘说着,眼里已噙了泪,“我一直使用“日醉”,身子被它侵蚀,早已……不能生育了。将军虽承诺过娇娘,终生不再他娶。可将军终日征战沙场,我又怎忍心见他子嗣如此单薄?”娇娘说完,眼泪便婆娑娑流了下来。

  邀雨看着她,像是看着自己的母亲,为了孩子不惜拼尽一切,不由觉得怜惜和亲近。

  邀雨牵过她的手道,“当初你只身犯难,无非是因为认定了拓跋破军值得你对他如此。而他既下定决心与你厮守,又何尝不是因为你娇娘值得他如此呢?”

  娇娘没想到邀雨会这么说,怔楞片刻,随后满是感激地点点头。

  邀雨又道,“你们不是还有钟儿?钟儿他可还好?”

  娇娘轻叹,“好是好。却始终不肯认我。他自小便认定娘亲已死,如今见我进门,便以为将军要续弦。整日吵着……要你……做他娘亲……”

  邀雨噗嗤笑了出来,倒像是那个小子会做的事。她眼睛一转,便有了法子,“娇娘此处,可有笔墨?”

  娇娘不知她有何打算,但还是很快便找出笔墨备好。

  邀雨取了卷空白的竹简,提笔蘸墨,手腕翻飞,时而作画,时而附字,不一会就将一套嵩山剑法画了下来。

  邀雨又将各剑招的要点一一讲给娇娘。娇娘心思聪颖,本又懂些拳脚,很快便有所领悟。

  两人就这样一直说到快天亮,才将一本剑谱讲述完。邀雨叮咛道,“有了这个,钟儿肯定会整日粘着你的。只是他年纪尚小,我又不能亲身指点,未防有错,千万不要操之过急。”

  娇娘点头,俯身就想给邀雨跪下。

  邀雨赶紧拉住她,“我从小不在娘亲身侧,怎么还能看自己徒弟受一样的苦?他只是还小,不懂得惜福罢了。总有一天他会懂的。”

  娇娘哽咽道,“但愿真能如女郎所说。只是,这份恩情,要我如何报答啊?”

  邀雨望着娇娘的眼睛坦言道,“其实,我想向娇娘打听一个人。”她顿了顿,有些期许又有些担忧地问,“当初你遇难时,救了你的老人可是一头乱发,衣裳虽破烂却整洁,哦对了,他两脚皆着左履!”

  娇娘惊讶地睁大眼睛,“女郎是如何得知?!”

  邀雨一下明朗起来,“果然是师傅!看来他人在北魏的事,并非空穴来风。娇娘,你可知道后来我师傅去了何处?”

  “原来恩人竟是女郎的师傅!请女郎再受娇娘一拜!”娇娘说着伏地便拜。

  邀雨赶忙再去搀扶,“快快起来。救你的是我师傅,我怎担得起你如此大礼。其实我一直在寻找师傅,娇娘可有线索?”

  娇娘被扶起身,有些遗憾道,“那之后我也再未见过恩人。我本想着要报答他,还曾暗中派人找过他,都没有消息。”

  “那师傅他可曾跟你说过要去哪里?”

  娇娘仔细回想了一会儿才道,“倒是不曾说过具体要去哪里,只是恩人后来的信中提到过欲寻‘天下明主’。可惜那书信后来遗失了,不然还可转赠于女郎。”

  邀雨闻言也很遗憾,这么多年,这是她唯一找到的跟师傅有关的线索。

  “天下明主……?”邀雨满脸疑惑。

第六十六章 、殇别离

  当初师傅救了娇娘,又让娇娘去寻秦忠志。而秦忠志如今阴差阳错地成了自己的谋臣,难道,这一切都是师傅为她安排好了的!?

  她就知道,师傅没有不管她!那巴拉,说不定也是师傅安排他来与自己相遇的。想到这里,邀雨简直激动不已。慌忙谢过娇娘,打算回艺班的营地去找巴拉。

  娇娘点点头,唤来了门口的人,命他们送邀雨回夏朝艺班的营地。

  邀雨上了马车,又掀起车帘与娇娘话别。

  娇娘复又说了些贴己的话,转而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带了些郁色,“女郎……对当今的魏皇,怎么看?”她自己问完,又轻轻摇摇头,“不,没事了。女郎一路走好。”

  邀雨只当她是还在害怕重蹈覆辙,便也未作他想。

  送走了邀雨,娇娘才由人护送着回了将军府。

  看见拓跋破军还是一身朝服,便知道他必定也是一夜未睡。

  娇娘失笑,“将军嘴上说万无一失,却还是担心吗?”

  拓跋破军面上有些尴尬,“可见到她了?”

  “恩,”娇娘颔首,“如将军所说,果真是位旷世的奇女子。娇娘自愧弗如。”

  拓跋破军覆上娇娘的手,疼惜道,“娘子不知自己的好,为夫却是清楚得很。若非你苦苦哀求,为夫是绝不会答应你冒险与她相见。那檀邀雨……”拓跋破军似是叹息道,“无意争春,群芳却妒。她以后要走的路,远比娘子苦得多。”

  娇娘靠在拓跋破军的胸口上,喃喃道,“这世间真是无巧不成书。将军可还记得妾身说的那位救了妾身的仙人?那人竟是檀女郎的师尊。”

  “哦?”拓跋破军也倍感惊奇,“竟是如此之巧?”他又感叹,“看来上天早就注定了这其中的缘分啊……”

  “诶呀!”娇娘忽地从拓跋破军怀中坐起,“当初恩公走时曾说,妾身与他的徒儿有缘,可说的不正是檀女郎?恩公还说妾身会还一报在他徒儿身上,可妾身……”

  娇娘看了看自己怀里写着嵩山剑谱的竹简。她非但没能报答邀雨,反倒又收了人家的恩惠。

  娇娘懊悔地叮咛道,“将军定要派人帮衬着檀女郎。若是有什么妾身帮得上忙的地方,务必要让妾身知晓。”

  拓跋破军知道妻子报恩心切,只好含笑点头,允诺定会帮着檀邀雨。

  ――分界线――

  邀雨到达艺班营地时,天已蒙蒙亮了。

  子墨很快就会来接她,自己虽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却还是要和艺班里的人告别,特别是巴拉……

  想到巴拉,邀雨又觉得心口一紧,覆手在腕上听脉数,依旧没什么。这是第二次了,莫名的心悸,看来回去要让御医把把脉。

  邀雨猜测巴拉应当也是有任务在身。即便是她告诉巴拉可能是师傅安排他们相遇,巴拉也未必会同自己回仇池。

  自己好不容易认来的师弟,就这么分别,实在让邀雨心中伤怀。

  迈入自己的营帐,见到巴拉正站在里面,邀雨以为巴拉是在这儿等她,不免有些愧疚道,“我回来了。”

  见她回来,巴拉却脸上一僵,“你回来做什么?”

  邀雨习惯了巴拉的嘴巴臭,不甚在意地坐到羊皮垫子上,给自己和巴拉都倒了杯水。想着怎么才能把自己的事儿跟师弟说清楚。

  就在昨日,这营帐里还住着她和细珠儿。此时不仅细珠儿留在了魏皇宫,连自己也要走了。真是一夜恍若隔世。

  邀雨拿起水杯时,巴拉的目光微闪,几乎要抬手阻止,不过最终还是没动。反而也拿起杯子,假意喝了一口。

  “巴拉……其实我……”邀雨才一开口,便觉得眼前一花。她立刻警觉,暗叫了声不好!

  邀雨瞬间心思电转,自己的身体最不耐药性和毒性。就算此刻用内力逼毒,也起不到任何作用。既然如此,至少要救小师弟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