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离九儿
虞美人不争不抢,亦不恃宠而骄,还处处为了她们这些奴才着想。
单凭这一点,墨画便是一片忠心。
墨画把一大早打听来的消息一一告知虞姝,她此前也在浣衣局待过一阵子,在宫里认识不少人,打听消息并不是难事。
“美人主子,春桃的尸首已经被处理干净了,皇后又让人在鳄鱼潭搜罗了一夜,并没有发现另一半尸体,此事大抵会直接不了了之了。”
闻言,虞姝好看的秀眉微微一蹙。
一条人命,这就不管了么?
还是说,是皇上下令不追究下去?
难道就如她猜测的一样,是皇上命人杀了春桃?
虞姝不再追问春桃的死。
在这深宫之中,跟谁作对,都不能跟皇上作对。
墨画又说,“听说虞贵嫔连续几夜梦魇,又高热不退,屡次出血,只怕是……”
墨画点到为止。
虞姝明了了。
看来接下来几日她更不能出门,万一和她的二姐碰见了,搞不好会磕着碰着哪里。
按着虞若兰的性子,她完全可以做出自损一千伤敌八百的事出来。
墨画咬着下唇,一副甚是为难,可又有些气愤的模样,“美人主子,外面都在传……那些人委实胆大包天!美人主子可千万不要当回事。”
虞姝来了兴致,大抵猜出了什么,圣宠之下,必然有幺蛾子。
没有是非,才叫古怪。
虞姝莞尔一笑,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中,是看透世事的纯澈和泰然,她才十五岁,脸上尚存婴儿肥,面对封衡时,也会有羞涩无措。然而,有时候却又仿佛如千帆过尽,一派老成。
“说吧,可是外面在传有关我的谣言?这里是皇宫,皇上才是真正的主子,只要问心无愧,皇上不会冤枉了谁。我倒是无所畏惧,相信皇上即可。”虞姝语气无波,嗓音清冽,神态坦然。
见此景,墨画倒也不再顾虑,如实将打听来的消息说了一遍。
“美人主子,您与辰王殿下之间岂会有什么暧昧不清?那些人分明是受人指使,故意嚼舌根子!”墨画愤愤然,这事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那就不是失宠那么简单了,会掉脑袋的!
背后之人,用心何其歹毒!
虞姝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这笑意在她清媚的面颊上绽放,似乎嘲讽,又像是无奈。
是谁要害死她?
二姐么?
不,二姐没有这个脑子。
看来后宫之中有人调查过她,不然又岂会知道她与辰王曾经的确频繁接触过一阵子。
辰王对她表明过心意,她也的的确确对辰王有过少女怀春的心思。
可她这样的人,到底早已散失了对情情爱爱最炽热的感受。
哪怕再怎么喜欢一个人,她也能及时收心。
因为她早就知道,“情”这种东西是没法长久的,不然,为何自古以来,所有戏文诗词里都在褒赞“情”字。
大抵是越不能长久,越是稍纵即逝,便就显得弥足珍贵。
人总是对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才渴望至极。
虚无缥缈的东西,不要也罢。
知书拧着细细的眉毛,忧心忡忡,道:“美人主子,这下可如何是好?”
虞姝一手托腮,衣袖下滑,露出的手腕上竟也有朵朵红梅,知书愣了一下……
皇上莫不是还有另外一副面孔?!
这是清冷寡欲的帝王会赶干出来的事么?
知书震惊之时,虞姝叹了口气,“这日头太烈了,咱们关上院门,没事少出去,先熬过三伏天再说。”
言下之意,便是对外面的谣言置之不理。
任尔东西南北风。
第二十八章
皇后以“避暑”为由, 免了后宫嫔妃的请安之后,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
果真,瞧不见那帮花枝招展的妖精之后, 人可延年益寿。
一切大度都是装出来的。
她恨不能后宫那些个女子都不得善终。
听了心腹大宫女杏儿禀报了后宫传言,皇后觉得是时候去见见皇上了。
皇后美眸一扇,对着铜镜扶了扶她发髻上的溜银喜鹊珠花, 这件首饰是当年还在东宫时,封衡赏赐给她的。
每次单独去见封衡, 皇后都会戴上。
试图提醒皇上,记住他们之间的“年少情深”。
如今姑母还在五台山, 她凡事都得仔细着。
等到姑母归来,她就能有靠山了。
皇后嗓音幽幽, “朝阳阁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杏儿一边给皇后试着其他首饰,一边说道:“虞美人闭门不出,今日萧才人和刘宝林又想去串门,却是吃了闭门羹。皇后娘娘,这个虞美人还真是个聪慧的。”
皇后美眸一眯, 看着自己依旧美貌的红颜,却总觉得缺了灵气儿。好看虽好看, 但也甚是寻常。
她到底没有得到老天的庇佑,不曾拥有倾城国色。
当初是太后这层缘故, 她才被册封为太子妃。
但皇后知道,皇上心目中不可能有情情爱爱, 他所爱的只有万里河山。
既是如此,自己就守好了后宫, 不去奢望所谓的真情。
皇后语气不明, “虞美人, 的确是个聪明之人。”
美人不难对付,难以对付的,是有脑子的美人。
皇后捯饬好自己,见杏儿递了一只双凤纹鎏金银钗过来,皇后制止了,“不必了,皇上近日来都在为赈灾银一事忧心忡忡,本宫岂能奢华无度?那虞美人倒是很会体贴圣心,整日素面朝天!”
皇后语气转为不悦。
仿佛笃定了虞姝是个颇有心机的女子。
杏儿垂首,“是奴婢愚钝了,皇后娘娘教训的是。”
皇后的手递给杏儿,缓缓站起身来,姿态慵懒华贵,“杏儿,你给本宫记住了,唯有隐藏锋芒,才能活到最后。”
*
御书房,气氛诡谲,掺了雪松香的香柱已经快燃到尽头,内殿宛若凛冬降临。
王权几人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皇上卯时起榻练剑,随后就去上早朝,罢朝过后便直接来了御书房。
其实,皇上虽然年轻,但日子过得十分无趣,宛若行走在世间备受磨难的苦行僧。
在虞姝没有入宫之前,他对美/色/亦是不感兴趣,像是在世间修行。
小太监垂首过来,压低了声音在王权身侧说了几句。
王权手持拂尘走上御前,“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封衡捏着奏折的手一紧,抬首往殿外看了一眼,狭长的凤眸寒光一闪而过,“让她进来。”
皇后亲手提着参汤来到御前时,封衡唇角挂着一丝不冷不热的笑意。
皇后福身行礼,“臣妾恭请皇上圣安。”
封衡挥了挥手,“皇后不必多礼,今日怎的来朕这里?”
皇后面上含笑,心中掠过一丝苦涩。
后宫不得干政,封衡更是不喜任何嫔妃前来御书房。
可虞姝却是个例外。
怎么?
一个美人可以来御书房,她这个皇后却不行?
气愤,自是免不了的。
不过,皇后深知不可逞一时之气。
短暂的圣宠算不得什么,能一辈子执掌凤印才是真正的本事。
皇后站起身,保持着温婉笑意,将温柔小意发挥到极致,这后宫的女子,有妖艳妩媚的,有温柔似水的,也有古灵精怪的,各有各的特色。
而皇后则始终是大度温婉的。
皇后递上参汤,说道:“皇上日理万机,操劳政务,臣妾担心皇上的身子,这便过来看望皇上。”
封衡唇角扯出一丝微不可见的讥讽。
又来了。
他才二十一,又是习武之人,更是不曾浸/淫/美/色,何需旁人担心他的身子?!
没有男子愿意承认自己弱,帝王更是如此。
封衡淡淡笑过,“皇后有心了。”
一旁的王权心一惊。
皇上这种淡淡轻笑,似是讥讽,且微微眯眼的神色,大抵就是一个意思——
他记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