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少地瓜
这是当爹的?
“咔嚓!”
谢钰直接把手里的鸡蛋捏碎了,然后杀气腾腾盯着那只竹篮看。
马冰:“……”
她试探着把篮子放到桌上,“您请?”
谢钰看了她一眼,还真就去桌边坐下,开始认认真真挑选起来,非常严肃。
众人:“……”
马冰冲元培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问道:“他们父子俩平时都是这样的吗?”
简直不像话嘛,幼稚死了。
元培支吾道:“就,还行吧。”
这是可以说的吗?
然而也不知谢显的运气太好还是谢钰的运气忒差,后者一连挑了六七只蛋去跟亲爹碰,竟然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这下连涂爻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望向谢显手中那只蛋的目光中,隐隐带上了敬重。
此乃蛋中将军!
谢显快乐地对大家宣布,“我要带回去给公主看。”
还要反复讲述连胜的辉煌历史!
谢钰的眉心狠狠一跳,忽然又抓了只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与他相碰。
“哇,碎了碎了!”元培睁大眼睛大呼起来,“侯爷的蛋碎了!”
喊完之后,他自己还愣了下,总觉得这话好像有哪里不对。
霍平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大把晾干的南瓜子,用粗粗的手指笨拙地剥,虽然不够塞牙缝的,但有的吃有的看,他非常乐在其中。
达官显贵嘛,生活中往往一帆风顺,多少都有点怪癖,俗称闲得慌。
习惯就好,见怪不怪。
谢显重复了刚才谢钰的沉默,显示真的是亲爷俩,继而愤怒地伸出手指责道:“你知法犯法,你舞弊!”
看着那只终于碎掉的蛋,小侯爷眼底飞速划过一抹快意,面不改色道:“我没有。”
“你有!”谢显转头冲涂爻喊,“他刚才用了指关节,我都看见了!”
是硬生生用指骨戳碎的,根本不是正经碰蛋!
涂爻默默地别开脸,完全不想管这档子破事儿。
其余众人也看天的看天,望地的望地,好像这些日日都见的风景忽然焕发出别样魅力,叫人舍不得移开眼。
谢钰木着脸反驳:“口说无凭,你没有证据。”
“这就是证据!”谢显悲愤道。
他还想拿回去给公主看呢。
谢钰抬起下巴,双眼微眯,“办案要讲证据,人证物证缺一不可。”
他带着一种志在必得的笃信,一字一顿道:“你没有人证。”
谢显:“……你不孝!”
马冰的表情已经从震惊逐渐转为麻木,如今彻底沦为不耐。
她毫不客气地把两人扒拉开,抢回鸡蛋篮子,“走开啦,弄这么多鸡蛋,你们自己吃啊!”
什么玉树临风清武侯,什么君子端方小侯爷,都是屁话!
父子俩闹得不可开交时,宁德长公主派了人来送东西,涂爻立刻抓住机会拉架,院子里终于重新夺回宁静。
他甚至隐晦地对来的长史表示,干脆把驸马带回去算了,吵得人眼睛疼。
长史微笑,颔首,然后顾左右而言他,一整套做的十分熟练。
“公主听说驸马爷来这边做客,便派小人来送几样瓜果,也算凑个趣。”那长史拍拍手,随从们便抬上来两个筐。
一筐淡黄色的西域香瓜,足有婴孩脑袋大小,圆润可爱,浓香扑鼻,只搬进来这么一小会儿工夫,众人鼻端就萦绕着芬芳。
另有一筐黄灿灿的洞庭枇杷,都仔细整理成束,还带着嫩叶,清脆可爱。
每颗果子都跟颗小鸡蛋似的,不见一点磕碰,饱满地鼓胀着。
众人便都去洗了来吃。
一刀下去,香瓜里就流出莹润的汁液来,那香气更浓,甜味越重,软乎乎的瓜瓤上托着一排小籽,显出几分乖巧。
马冰取了一块来吃,入口细腻绵软,甘甜似蜜。
确实是西域来的,只有那里的瓜果才会这般甜。
说来,也有几年没吃过了。
枇杷外面常见,她吃的却不多,主要是不耐烦剥皮,总弄得满手汁液。
不过宁德长公主送来的这批显然比市面上的强到不知哪里去,皮儿特别薄,轻轻一扯就下来了。
果肉又厚又细,大口吞咽时很满足。
枇杷润肺止咳,滋养肠胃,倒是正适合这时节吃。
回头可以去集市上看看,若有多的买些来,细细熬成枇杷膏,可以预备换季似的咳疾。
若无事时,挖一勺冲水也好喝的。
瓜果下肚,本就空荡荡的肚皮更饥饿几分,众人盯着锅灶的眼睛隐隐发绿。
马冰去看了一回,见火候差不多,就叫人摆桌拿筷。
谢显从未做过这个,倍觉稀奇,也想混进去摆弄碗筷,结果出来时宽大的袍袖扫到橱柜,一大摞碗噼里啪啦摔了满地。
马冰用力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来,努力挤出几分笑,“侯爷,您不如去外面歇息。”
再过来捣乱她怕自己忍不住动手以下犯上。
主菜是鱼头豆腐汤,一大早渔民刚运进城的胖头鱼,马冰先用油煎过,然后再小火慢炖,一个时辰下来便得到一锅雪白浓汤。
里面几点金灿灿的油珠滴溜打转,切好的方块豆腐随着水泡布噜噜翻滚,像个话痨。
若有胃口不佳时,只舀了浓汤来喝,再吃几块嫩豆腐和碎鱼肉,热乎乎一大碗下肚,通体舒泰满口生香,保管比什么灵丹妙药都强。
胖头鱼肉厚,鱼刺相对较少,那肥大的鱼身就拿来红烧。
吃的时候浇一点酱汁,大口大口相当过瘾。
前段时间大家累得够呛,也该好好补补。
胖头鱼口感肥美,且多吃些也不怕长胖,不必担心夏日增重后头晕目眩诱发心疾,可谓老少咸宜。
还有切开几瓣的流油咸鸭蛋,前几日腌好的香椿芽,另有苦瓜炒蛋和凉拌小菜,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原本谢显还对鱼头汤赞不绝口,可视线落到香椿芽上,顿时脸色大变。
臭草!
见众人都吃得不亦乐乎,就连谢钰也频频下筷,谢显差点把脸皱巴成麻核桃。
这开封府的人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跟自己过不去!
难得有空,马冰好好休养了一下午,晚间去给赵夫人拿脉。
说起来,到开封府也有十多天了,她还没有见过这位传说中的才女哩!
听闻她素有才名,极擅填词,坊间刊刻的几本册子都卖得很好呢。又爱养草种花,院内外满栽各色四时花卉。
春夏之交,气候正好,几样马冰认识不认识的花开得正浓,空气中浮动着淡淡花香。
往屋里走时,一路穿花绕蝶,足踏落英,简直像进了仙境。
“前头那样忙还劳烦你过来,真是不好意思。”赵夫人歉然道。
她的气质极佳,虽已年过四旬,却很有风采,举手投足间都像活动的仕女图般优雅,第一次见面的人很难不被吸引。
马冰禁不住在心中感慨,果然是腹有诗书气自华,令人心向往之。
中医讲究望文切问,此时天色已晚,赵夫人也卸了妆,马冰观她面色,瞧着也不像有什么病的样子。
“夫人说的哪里话,我做的就是这个营生,分内之事罢了。”
前儿她跟谢大人据理力争啦,说自己日常干着两份工,合该挣两份银子!
记得当时谢钰的表情有点复杂,看了她老半天,想说什么又反复咽回去的感觉,最终点了头。
于是马冰现在就很快乐。
赚银子嘛!
她取出药枕,为赵夫人诊了一回脉。
“夫人保养得很好,只是近来天气渐热,引得夫人犯了痰症。夫人以前爱咳嗽吧?”
赵夫人点头,“我幼年时曾有喘疾,后来虽然治好了,却也留下了病根,时常咳嗽。”
马冰点头,“这就是啦,夫人这几日必然胸闷欲吐,四肢沉重,每日日头最高时还有些头眩心悸,对不对?”
赵夫人含笑点头,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赞赏。
“世人都说教书要找老学究,看病要找老大夫,可依我说,你的医术可不比他们差。”
“这话我可不敢当,”马冰连连摆手,拿出纸笔写了张方子,“我不过是因走的地方多了,也见了些疑难杂症,赶鸭子上架罢了。”
她将那方子递过去,“夫人放心,并无大碍,不过是时节之故,连正经药都不必吃的。我开了个二陈汤的方子,用时再加两颗乌梅,酸甜开胃,吃几回也就好了。”
正经的二陈汤或许会再加橘红和白茯苓、甘草等,但赵夫人的症状极轻,甚至根本算不上病,胡乱吃药反而会给身体增加负担。
“若连这个也懒怠吃,吃些新鲜枇杷也不错,只是效果不如这个好。”
枇杷毕竟是鲜果,疗效不强,除非熬成枇杷膏,不然只怕要吃到撑。
赵夫人看了一回,赞道:“好字。”
骨架完整,字形飘逸洒脱,隐隐透着凌厉,倒不像寻常女孩儿家写的。
“春夏之交,气候反复无常,”马冰又补充道,“夫人注意饮食,莫要贪凉,也别碰那些燥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