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少地瓜
“啊,痛煞我也!”黄富蜷缩成一只虾米,在床上滚来滚去,“贱人,啊贱人!”
他挣扎着站起来,伸出一双鸡爪似的手要去捉宝珠,奈何疼得两眼发黑,双腿一软,栽倒在地。
“啊!”
宝珠惊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抽出门闩,一头扎入无边黑暗。
跑,快跑!
快点跑!
她脑中空空,什么都想不到了,只是拼命甩开两条腿拼命往前冲。夜间的凉风在她耳边呼呼作响,伴着疯狂跳动几乎炸裂的心脏,震耳欲聋。
快跑!
再快一点!
她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满心满眼只有一个念头,跑,跑得越远越好!
如今她对黄富动了手,若被抓回去,必然凶多吉少。
跑,哪怕误入狼窝或是掉到什么河湖里淹死,也绝不死在淫贼手下!
路边野草甚多,时不时挂住衣裙,宝珠便将外袍脱下,只剩中衣,继续狂奔。
她一边跑,一边慌忙四处辨认方向,一不留神被树根绊倒,重重摔倒在地。
这一下摔得极狠,宝珠直觉全身都麻了,下巴磕在地上,满口血腥,脑袋嗡嗡作响,
可她不知什么时候黄富就会追上来,片刻不敢耽搁,踉跄着爬起来,捂着头睁着眼拼命往四周看。
有光!
那边有光!
有光的地方就有人,有人就能得救!
仿佛抓到救命的稻草,本已力竭的四肢正惊又榨出来一些力气,宝珠再次憋着一口气跑起来。
快快快!
跑跑跑!
原本她还有些醉的,可这会儿出了一身冷汗、热汗,那点酒气都从毛孔中飞走。
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清醒。
“站住,小贱人!”黄富的声音从后面远远传来。
他追来了!
宝珠惊恐不已,又不敢向后看。
有没有人?救救我!
她的双腿沉重如灌铅,胸口火辣辣的疼,每呼吸一次就像针扎一般,带着浓浓血腥味。
她不知自己还能跑多久,究竟能不能活命,可只要对方一刻没追上来,她就一刻不能停。
也不知跑了多远,多久,黄富的声音越来越近,张宝珠几乎要绝望时,突然听到远处有马蹄声!
有人来了!
她拨开乱发,循着声音抬头望去,就见黑夜中几点跃动的火光渐渐逼近。
有人来了!
绝望之中又看见一点希望的宝珠又惊又喜,脚下竟陡然加快许多。
她顾不上被黄富听见,边跑边嘶哑着嗓子喊:“救命,救命啊!”
听见动静的黄富瞬间锁定了她的位置,摸着火辣辣的胯下恨声道:“淫妇,看谁来救你!”
宝珠一连喊了许多声,远处的马蹄声一顿,似乎是骑士在仔细辨认方向,紧接着,果然就掉头往这边来了。
来人边跑边喊:“我们是开封府的差役,可是张宝珠?!”
是官差!
宝珠喜极而泣,泣血般扯开嗓子大喊:“是我,是我,救命!”
那几名骑士一听,立刻挥鞭,坐骑速度骤然提升。
开封府的人找来了?!同样听见动静的黄富大惊,怎么这么快?不应该啊!
怎么办,我要跑吗?
可看着仅在前方几十步开外的张宝珠,黄富又心有不甘。
他那话儿几乎被扯断,恐怕是废了,那淫妇竟敢骗我,伤我,如此深仇大恨,怎能放过!
他把心一横,立刻玩儿命似的往前冲去。
就算死,也要拉着那贱人一起死,去地下作对鬼夫妻!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陡然逼近,宝珠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惊恐不已地对前方已经看见轮廓的衙役们伸出手,“救命!”
“贼人休要猖狂!”
“站住!”
为首的骑士暴喝出声,见黄富非但没有停下,反而越发猖狂着要扑过来,火把的光照在他脸上,狰狞如野兽。
“混账!”他当即反手取下背上弓箭,一口气搭箭、开弓,眨眼间,一支羽箭便流星般激射而出。
张宝珠直觉一股凉风擦着腮边过去,带得几缕乱发都飞扬起来,然后便听后面闷哼一声,一只鸡爪般的手狠狠落在肩头,又不情不愿地落了下去。
她蓦地瞪大眼睛,脑海中嗡的一声,隐约猜到什么,僵在原地不敢动。
顷刻间,几人几骑就来到近前,方才射箭的骑士利落地滚鞍下马,关切道:“张家娘子,没事吧?”
这一声,直接把张宝珠从震惊和恐惧中拉回。
她缓缓眨了眨眼,鼓起勇气僵硬地转身,就见黄富仰面躺在地上闷声哀嚎,一支羽箭穿透他的肩膀,血将他半边身子都染红了。
“张娘子?”见她目光发直,那衙役又叫了声,“张娘子?”
好不容易找到人,可别吓傻了吧?
却见张宝珠猛地抖了下,然后一步步走到黄富身边,居高临下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我赌赢了。”
说完,她高高抬起腿,朝黄富两腿间狠狠踩下去!
已经遭受过重创的黄富两眼一翻,连声都没出一声,直接昏死过去。
众衙役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做完这一切后,张宝珠摇摇晃晃站直,又愣了会儿,终于放声大哭。
第49章 就这样吧
谢钰和马冰等人循着联络烟花找过来时,张宝珠正嚎啕大哭,周围几个衙役手足无措,想安慰又不知该如何下手,只能站在一旁干瞪眼。
见他们过来,都齐齐松了口气,活像见到救命稻草,“大人,马姑娘,快来瞧瞧吧!”
黄富已经被五花大绑摆在路边,因箭还戳在肩头,只能侧着放。
谢钰过去照着画像比对一回,确认无误,又去问哭泣的张宝珠,“张宝珠,张姑娘是吗?”
张宝珠:“哇啊啊……”
谢钰:“……”
对方只顾得哭,发泄连日来的恐惧和委屈,完全没有看他。
几个衙役都生出一种微妙的平衡。
你看,谢大人来了也一样,果然不是我们的问题嘛!
谢钰又试着跟张宝珠说了两句话,对方还是跟没听见似的,虽然哭声渐渐小了,但……他总觉得只是对方哭累了,并非想跟谁说话。
见张宝珠满脸血污,谢钰本想递条帕子让她擦擦,可手刚伸出去,就见对方身体一僵,连连往后缩。
谢钰立刻收回手,后退一步,同时朝其他衙役打了个手势,让他们都离远些。
他以前也遇到过类似的案件,女人被男人做了不好的事情后,会在一段时间内害怕所有男人。哪怕明知不该这么做,也无法控制,类似于生病留下的病根。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这并非她们的过错。
马冰刚翻身下马,就见谢钰招了招手,“你去照顾下张姑娘。”
“好咧!”马冰爽快答应,顺手将简易药囊翻出来背上。
听见又有人过来,张宝珠的身体瑟缩了下,可马上就听到一道清爽的女声响起,“张姑娘,你受伤啦,很痛吧,我给你清理一下好不好?”
张宝珠僵硬的身体慢慢放软,抬起红肿的眼睛看了眼,对方冲她露出个安抚的笑。那笑容像秋日里吹过的清风,叫她心里瞬间平静许多。
见张宝珠没有抗拒,马冰顺势在她身边坐下,递上水囊,“哭了这么久,心里好受点了吗?渴不渴,喝点水吧。”
张宝珠原本还不觉得,被她这么一说,还真觉得口干舌燥起来,便小心翼翼接过水囊喝水。
马冰也不急着切入正题,“我方才听说啦,你是自己跑出来的,天呐,这可真了不起!”
宝珠吸吸鼻子,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哪,哪有。”
肯接话就好,马冰先用清水将干净的纱布打湿,“是真的,大家都可佩服你了。你脸上有些污泥和碎砂石,我要先清理下,可能会有些痛,不过我想你这么勇敢,一定不怕的,对不对?”
张宝珠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又变成了小孩子,某次顽皮不小心摔伤了手,父亲上药的时候也是这么哄的。
“嗯。”她晕晕乎乎地说。
见马冰顺利上手,远处的谢钰松了口气。
果然还是得有个女人才行。
“大人,那黄富还在流血,要不要请马姑娘处理下?”有衙役过来问。
“要紧吗?”谢钰头也不回。
“暂时死不了。”衙役道。
“不必管他。”谢钰干脆道,“也别去烦马姑娘,你先带兄弟们去那边宅子里搜,把证据都保存下来,顺便仔细瞧瞧是否是头回犯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