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茸兔
苏皎皎还在养身子,兰贵仪也是大病初愈,不宜外出太久,两人又说了会子话,才让凌云亲自送人出去。
兰贵仪的背影消失在瑶仙殿的时候,鱼滢正端着药进来。
她看着兰贵仪出门的时候咳了几声,随口感叹了两句:“也不知是时节不好还是宫里的风水不养人,怎么觉得兰贵仪最近总是隔三差五的就生一场病,身子骨可比从前弱多了。”
苏皎皎听着鱼滢的话,若有所思地看向手中的药碗,心里忽而上来一个念头。
不会是——
还没来得及深思,鱼滢接下来的话又将她的心思带了过去。
“娘娘。”
她小心地抬眼询问着:“您和陛下……”
“其实奴婢知道您心里对陛下有怨气,对皇后有恨意,只是娘娘……”
鱼滢小声劝着,眼底带着不安:“陛下如今对您已经将姿态放得低的不能再低了,您又何苦呢?奴婢担心,若是您长此以往会惹得陛下……万一治您一个大不敬,那可是死罪。还请娘娘长久考虑。”
“何况……若是娘娘一直冷着陛下,日后无宠无权,又该如何给鱼霭报仇呢?”
苏皎皎默了好久,才轻声说:“我都明白。”
“就算是为了鱼霭,我也会为了日后做打算。”
“只是不是现在。”
自这次在瑶仙殿争吵过后,沈淮足足有半个月都不曾再去见苏皎皎。
不是不想,是他心中有愧,不敢去见。
更担心苏皎皎看到他会觉得厌烦,气坏了身子便更难养好了。
除夕那天沈璋的话和苏皎皎说过的话一直在他脑中反反复复的回荡,时隔多日,他才终于明白。
这世间所有爱情无疾而终的根由除了不合适,还有不平等。
他和苏皎皎生来就是不平等的。
这三宫六院,皇权制度,对一个弱女子来说,从来都是深深的束缚和枷锁。
所以渴望爱是愚蠢的,更是致命的。
既如此。
那这些让她不安的不平等,他来补。
两个月后,冰雪消融,春暖花开。
御花园繁花初绽,美不胜收。
苏皎皎的身子大好,容色更似从前。
她和姝贵嫔并肩而立,站在廊内赏花,唇畔带着低低浅浅的笑。
倏然,从不远处疾步走来报信的宫女,满眼的惊骇:“娘娘,皇后中毒了!”
第153章 败露了
王淑妃的恨意
皇后中毒?
苏皎皎眉目稍稍一转, 看向她的时候却并不惊讶。她淡淡抬起手摆了摆,嗓音清泠:“本宫知道了,等会儿会同姝贵嫔一道前去凤仪宫。”
周身几人退下, 姝贵嫔才皱着眉头说着:“皇后如今已经怀胎四个月了,且她近来孕中母体亏虚的厉害, 这时候中毒,恐怕……”
苏皎皎按了按她的手, 笑道:“情况如何还得去瞧了才知道,不论中毒深浅, 皇后的身体都会受到更大的损伤。”
“今儿这么好的日子,可别耽误了。”
凤仪宫内。
刚一进宫, 便瞧见了寝殿里头堆满了人。
太医们忙得焦头烂额, 正在里头为皇后诊治清毒,沈淮坐在皇后的床头握着她的手,眼底带着紧张和懊悔。
只见他低眉安抚着皇后,说着:“朕会让太医全力医治你, 你放心。方才林太医也说了, 你误食不多,毒性不算深, 一定会没事的。”
说罢, 沈淮回头看着底下的一众奴才发了火:“宫中从来就没有安生的时候,朕又如何安心治国!皇后怀着皇嗣, 你们这些做奴才的是怎么照顾的!”
“向来皇后所食都有人试菜, 怎么会让皇后误食毒药!”
皇后身边贴身宫女雨荷哭着跪下说:“陛下恕罪, 凤仪宫为娘娘试菜的宫女的确试了, 但服用半刻钟后一直无碍, 这才敢让娘娘入口。谁知娘娘刚喝进去两三口汤后, 试菜的宫女便面部青紫倒在了地上,奴婢们吓坏了,便先给娘娘服用了一颗林太医从前所制的清毒丸,立刻派人去叫太医了。”
“可……”雨荷连连磕头,哭道,“可太医来后还是赶上了娘娘毒发,可见下毒之人了解皇后娘娘,毒发时间如此巧妙!还请陛下严查此事,还娘娘一个交代!”
沈淮厉声斥道:“竟有人敢意图谋害中宫,朕自然严惩不贷!”
“这桩桩件件的事层出不穷,后宫简直永无宁日!”
除夕夜苏皎皎落水一事至今没有抓到幕后之人,所有的线索都消失的干干净净,唯独一个突破口,是那夜引她去暗香疏影的宫女,也在宫中不知所踪。
殿前司正在宫内外秘密搜寻,可两个月过去都未见踪影。
他心里清楚,就算这么做的人的确是毓嫔,可她也不过是受人唆使,是被推出去挡刀的替死鬼。
甚至她做错了事都轮不到皇权律法审判,竟然无声无息的死在了同心殿里。
纵使她做错了这么多事情,可许清妩到底是他曾经感谢过的,视为妹妹的人,却死的荒唐,实在是可恨!
如今这才过去两个月,受害就到了皇后身上,这乌烟瘴气的后宫,也是时候整治了。
沈淮冷冷掀眸,将视线从泪流不止的雨荷身上往上挪,正好看到苏皎皎和姝贵嫔一同走进来,正要向他行礼。
心头的怒火在看到苏皎皎的时候,不自觉平复了许多,人也冷静了下俩,缓声道:“都起来吧。”
苏皎皎看着床上紧闭双眼的皇后,只见她面色发青,额上全是虚汗,一瞧便是中毒的征兆。
可惜了,听着方才的意思,恐怕这回是死不了了。
床边的林太医正在为她施针清毒,看这样子,已经到了尾声。
将最后一针钻入肌肤,刺入穴位后,林太医将一柄极窄的小刀用烈酒淬后放到火上炙烤,用刀将皇后的中指划开了一道小的口子,推拿一番过后,黑血从指尖的小口滴答滴答地流进宫女抱着的瓷坛里。
林太医又为皇后将手指细细包扎好,这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赶忙起身跪在了陛下面前:“启禀陛下,微臣已经为皇后娘娘将体内的大半毒素逼了出来,幸好此毒发作慢,微臣来时毒素刚发作,蔓延的并不深。微臣会再为娘娘开几幅孕中可以服用的清毒的方子,再调养几日,毒素便可清了。”
“只是……”林太医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伏身跪下说,“只是皇后娘娘自秋猎后便身子一直虚弱,孕中更是母体亏损,如今中毒,恐怕身子会愈发弱,伤及胎儿。等月份再大些,微臣担心……”
沈淮盯着林太医沉声问:“担心什么?”
“幼子本就是吸母体养分成长,若母体康健自然无虞,可母体孱弱,产子的风险系数就会大增,尤其这毒素发作的速度虽慢,可毒性却强,龙嗣兴许也会受到影响。”
林太医的身子微微发颤,后脊都湿透了:“微臣几人商议后,担心皇后娘娘会因此而难产。如今还有六个月左右,太医署拼尽全力,也未必保得住母子俱是平安无虞。”
“微臣等医术不精,还请陛下恕罪——”
沈淮周身的气息倏然沉到了谷底。
正要开口斥责的时候,苏皎皎却轻飘飘开了口,抬眼看向他:“陛下。”
沈淮到嘴边的话顿时停住。
他看向苏皎皎,只听她淡淡地说着:“太医署的太医们已经是长安城里最好的太医了,国母抱恙,他们自然也是胆战心惊,用尽了全力,可若非事实如此,他们也不敢向您直言。皇后娘娘的胎还需要好好温养,若是责罚了太医,导致皇后无人照料可如何是好?”
“倒不如陛下不罚了,让人好好开方子给皇后清毒安胎更好。毕竟下毒之人也并非太医,贸然牵连无辜,恐怕遭人背后议论。”
苏皎皎说话的时候不紧不慢的,语气也不冷不热。
话里话外,是在为太医们说话,叫陛下不要为了皇后的毒责罚太医。
这话本是在理,可陛下担心皇后,一怒之下想要处置太医,让人觉得陛下无比的在意皇后和腹中的胎儿。
可被珍昭容三言两句便打消了念头,顿时便显得中毒了的皇后还不如珍昭容的话管用似的。
雨荷跪在床边哭得眼眶通红,扭头看向珍昭容,不禁怒从中来。
珍昭容和皇后娘娘素来不和,娘娘有孕,陛下多疼惜了些,定是她坐不住了才动的手!
可怜如今娘娘都中毒躺在床上了,她还要在陛下跟前狐媚,叫陛下不能关心中宫,实在是狐媚贱人!
但没有证据,陛下又在身边,雨荷有苦也说不出,只好紧紧闭上嘴巴忍着。
许是察觉到了目光,苏皎皎长睫微垂,扫了眼雨荷。
瞧见她面带怒容,眼底带了几分轻蔑,她淡声说道:“皇后娘娘中毒,是身边的奴才无能。尤其是雨荷和乐荷,是娘娘身边的掌事女官,贴身宫女。平时皇后娘娘如此疼爱你们,在这有孕的档口竟也如此不小心,让有心之人带了毒的饭菜送到了娘娘面前,如此纰漏,反倒应该重罚才是。”
她养好了身子后比从前更添几分清冷,云鬓娇颜,美得摄人心魄。
可从前的她是清冷柔媚,楚楚可怜,如今再看起来,却更像是高不可攀的冰美人。
苏皎皎说的话,沈淮自然觉得有道理,便敛了几分火,冷声道:“太医署的人养好皇后的身子可将功折罪,凤仪宫宫人侍奉不当,掌事罚俸一年,其余罚俸半年。等皇后身子养好,去受训处自领十板。”
珍昭容没按好心,这时候让陛下重罚她们,摆明了是想让皇后娘娘身边无人可用。
好在陛下虽惩罚,却是在娘娘身子养好以后,到底没让她得逞。
雨荷和一侧站着的乐荷虽然明知苏皎皎没安好心,可陛下的口谕已出,她们也不可违逆,便低头跪下,掩去眼中的怨恨:“是,奴婢遵旨。”
话音甫落,蔡山从外面躬身走进来,说道:“陛下,凤仪宫的宫人都已经排查过了,每日去尚食局取菜样的都是掌事宫女雨荷带着好几人一起去,没有下手的机会。膳食一回来就会立刻上桌,由乐荷去布菜,试菜的宫人试毒,从取菜到呈上来,唯一有下手机会的,唯有试菜的宫女。”
沈淮皱了眉头问:“试菜的宫女不是已经中毒被抬下去诊治了,如何给皇后下毒?她明知有毒还要自己吃不成?”
蔡山沉吟片刻,说道:“启禀陛下,试菜宫女如今已经毒发身亡了,奴才命仵作验看她的尸体,在她的指尖里发现了毒药粉末。”
“兴许皇后娘娘所服食的毒药就是从她的指尖掉落下去的,只需一点分量,便足以致命。”
“只是她已死,她是被谁指使,毒药又是从哪儿来,便若想查明还需要时日。”蔡山低头说着,“还请陛下明示。”
沈淮冷笑了几声,说着:“朕的后宫是越发能耐了,一个个的都有好手段!”
“让殿前司的人全力调查此事,仔仔细细地筛!务必把幕后主使给朕揪出来!”
一直不曾说话的姝贵嫔瞧了眼苏皎皎,二人对了一瞬眼神,温声开了口:“宫中物品往来都有记录,这样的毒,寻常人自然是弄不来的。何况是皇后宫中的人,想收买,此人定是身份地位不简单才是。宫中高位多悬,其实陛下排一排也能想得出,宫中妃嫔,谁不喜欢看到皇后娘娘有孕,又有谁有这样的能耐呢?”
“宫中皇嗣本就少,如今也不过两个皇子一个公主。二皇子今年才刚周岁——”姝贵嫔看着陛下,缓缓说道:“臣妾并非要攀诬谁,而是如今这试菜的宫女已经没了,若想调查,自然不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有了目标,兴许才能更快地将人揪出来,还后宫一个清净。”
姝贵嫔福身说道:“还请陛下慎重。”
说到这,苏皎皎看向陛下,状似无意的说着:“只是听闻最近大皇子的身子又不大好,王淑妃日夜照顾大皇子,怎么会有闲心针对皇后娘娘呢?说不定是另有其人呢。”
“倒不好说。”姝贵嫔敛眸淡声说着,“当初大皇子中毒一直也是无头悬案,说起来倒和你被人推下水一样,做的如此缜密,也不知是不是一个人……”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当初大皇子中毒,是谁下了手?王淑妃心里恐怕是最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