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茸兔
九十九位良家子,一共选出二十四位,有良家民女,亦有世家大族。于当日下午统一住进掖庭。
除却新人入宫的热闹,宓妃殿内晕倒的事也传到了各宫。
苏皎皎在阁楼上时便瞧见了宓妃被人扶着送往偏殿。虽惊讶,但并不算很意外。
宓妃骄纵善妒,最见不得陛下看别的女人一眼。
但她又想要邀功,亲自揽了这苦差事。这么熬了半个月,胎气早就不稳,加之殿内亲眼看着陛下选别的女子入宫,自是急火攻心。
若是皇嗣保住了便罢,若是没保住,不知道要恨成什么样儿。
苏皎皎倒希望她保住这一胎。
回筠雾馆的路上,鱼滢不太理解地问:“小主为何希望宓妃保住这胎?后宫里母凭子贵,宓妃娘娘若是诞下皇子,宫里便又多了一个不可撼动的大树,对您不利。”
苏皎皎淡淡地笑:“能不能生为时尚早,但现在保得住,对我……”
话音未落,苏皎皎前脚刚迈进筠雾馆的门口,门口便停着一位不速之客。
苏皎皎口中的话吞了进去,娇怯地低头:“听春姑姑……”
听春脸色极差:“江才人请小主过去!”
苏皎皎抬起头,脸色顿时煞白。她钉在原地不敢动,看着听春的眼里有哀求:“姑姑,才人要我过去做什么……”
“做什么?”听春没好气:“小主去了自然知道。”
云华宫地处偏远,修葺的比别的宫殿都要寒酸落魄些。
寒香殿虽是云华宫的偏殿,比筠雾馆要精致宽敞不少,但同别的宫室相比,还是透着寒酸,比之不得。
江才人是陛下还是太子时的府内老人,陛下登基后便封了才人,几年都未曾再晋封,更别提未见天颜。
在这深宫大院里,嫔妃甚多。没有圣恩的妃嫔日子过得并不体面,甚至不如许多女官。吃穿用度都要自己贴补,或是要娘家接济。
江才人住在寒香殿,日子过得紧巴,心中常存怨气。
自打苏皎皎住进筠雾馆起,时不时便会找她的麻烦,拿她撒火。
但苏皎皎聪慧,一贯做小伏低顺从着她。江才人嘴上难听,倒也不曾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
今日殿选,宫里又进了不少新人。往常没这么多妃嫔的时候陛下都不曾想起她,现在新人众多,后宫人数增了不少,陛下就更不可能记起自己还曾有这么一个宫妃。
江才人岂能不恨?
苏皎皎低垂着头进寒香殿的时候,江才人正坐在主位上等着她。
见她来了,冷哼一声,就要往她脚下摔杯子。
苏皎皎见她胳膊抬起,下意识低下头,却没听到料想之中的响声。悄然抬眼看过去,就见江才人手里攥着的是她那套白玉茶具。
是了,寒香殿只此一套体面的茶具,若是摔了,往后还怎么同别的妃嫔来往。
江才人咬着牙将手中的白玉杯重重放下,沉声道:“听春说你今日不听本主调遣,不肯将筠雾馆中的人送来?”
“你可知本主是从六品的才人,而你不过是区区无品选侍!以下犯上,目无尊卑的罪名你可担待的起?”
类似的话苏皎皎已经听过太多。江才人在别出捞不到脸面,便会在她这小小选侍里捞。
她无非是想要苏皎皎畏惧顺从,好满足她可怜的自尊心。
苏皎皎眼角含着泪,楚楚可怜地跪下去:“江姐姐,是妾今日有错…还望姐姐人美心善,饶了妾一回罢。”
江才人见自己的话有用,怒火稍平,眼里闪过一丝满意。
这苏皎皎一贯是个软包子,她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唯一可恨的是这丫头片子如今张开了,生的又这样一幅好相貌!
亏得是苏皎皎承恩无门,无人问津。她也从不主动让苏皎皎出去露面,这才能将她牢牢攥在手心儿里。
她不得宠,苏皎皎也休想!
江才人冷哼一声,朝听春说道:“你既是个懂事的,本主自然大人大量饶恕你这一回。”
她摆摆手,听春将鱼霭和筠雾馆内的洒扫宫女曼夏带进来。
江才人居高临下地抬抬下巴,发了命令:“如今寒香殿人手不足,掖庭局也未必会把本主的人给送来,你这两个宫女本主要了。你区区选侍,一个人侍候着足数了。”
这话一出,鱼霭和曼夏眼里都有些惊慌。
苏皎皎一直低垂着头,眼里却闪过寒光。
她非善茬,对自己身边人却一向珍惜。
鱼霭乃苏皎皎母家来带的侍女,曼夏更是自十岁刚入宫便跟了她三年。
凭她江忆梅,也配用她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笑死,男主真的屑。女主要去抱大腿了!
第3章 意投诚
“将江才人带来。”
殿选结束当晚,陛下点寝新晋选侍姬妙意的消息传遍各宫。
凤鸾春恩车响着清脆的铃铛声行至掖庭将人接走的那刻起,宫内不知多少人睡不好觉。
翌日。
长乐宫主殿。
乒乒乓乓摔砸瓷器的声音并着咒骂一声高过一声。
宫门内外的宫人全都低着头噤声一动不敢动,生怕惹得主子更不高兴。
“贱人!贱人!”宓妃哭红了眼,伏在桌前抓起一盘糕点就要往外砸,“都是一群狐媚子!”
贴身侍女虞灵赶紧使了眼色,殿内侍奉的宫女们得令立刻开始收拾打扫,以免碎片残留,再划伤了主子。
眼见自家主子怒火冲天,虞灵忙前上好生规劝着:“娘娘千万仔细身子,太医才说过,您现在胎气不稳,又连续多日操劳亏了身子,昨日回宫后见了红,万万不可再动肝火了!哪怕是为了腹中皇嗣着想,您也一定要心境平和,养好身子才成啊。”
“皇嗣皇嗣,本宫还要这皇嗣有什么用!”
提起皇嗣,宓妃的哭的更汹涌,抬眸看向殿外的方向,不甘地手下攥紧了桌面的缎子。
可愤恨过后,宓妃娇媚的容颜上闪过浓浓的哀伤和不解:“皇嗣若真是这么重要,昨天陛下为何一次都没来过?陛下若不喜爱这个孩子,本宫还生他做什么!”
虞灵斟了杯茶递到宓妃跟前,低声说着:“娘娘喝杯静心茶缓缓。”
“新人入宫,陛下新鲜是难免的。就算受宠又如何,无论如何还能越过您去?一时的宠爱不打紧,有了孩子才是一辈子的倚靠。这宫中恩宠更迭如此之快,陛下的心意谁又能琢磨的透呢?”
虞灵一边小心地瞧着宓妃的神色,一边温声细语地劝着。宓妃渐渐平静下来,显然是听进去了。
见她听得进,虞灵缓缓说道:“这宫里如今进了批新人,往后的日子便更热闹了。您恩宠非凡,如今更是怀了龙嗣,这样的福分,岂是区区一夜恩宠比得了的?那新人得宠不出几日,便又会有新面孔,层出不穷的,您何苦要让自己受这份气。”
虞灵那是宓妃从母家带来的陪嫁,心腹之人,极为亲近,对她的耐心劝诫自是接受,对她也格外不设防些。
此时心情悲痛之下,看着很是脆弱。
宓妃红着眼眶出了神,喃喃道:“虞灵,本宫早知晓陛下女人多,也从未指望过他只宠爱本宫一人。”
“可每每瞧见他同别的女人亲近,本宫的心里就来火,就闷得难受。”
“这个孩子有没有本宫一点都不在意,若是早知道这十月怀胎要眼睁睁看着陛下宠幸别人,这滋味简直比杀了本宫还要难受。”宓妃哭得愈发涟涟,说着:“新人刚入宫陛下便不来了,那若真是十月怀胎,岂不是连本宫是谁都忘了!”
眼见着宓妃又要钻牛角尖,虞灵喟叹一口,说着:“娘娘,奴婢知道您是倾慕着陛下的。但也须知人的日子有没有恩宠都得过,是不是?与其求着看不见摸不准的东西,生个孩子能承欢膝下,日日叫您母妃才是最珍贵的。”
“待您有了皇嗣,这深宫寂寞,便也不觉得寂寞了。”虞灵耐心劝着,将茶亲自捧了送到宓妃身前:“温度刚刚好,您尝尝。”
宓妃拿锦帕点了点眼角的泪痕,接过了虞灵奉上的青玉盏,刚抿一口,屈身为她揉腿的虞灵又说着:“娘娘,咱们之前,不是也是打算着培养几个新人帮您固宠的吗?”
“奴婢知道您心里肯定做不到,但您想啊——培养几个能为咱们所用,在陛下跟前又说得上话的人。时不时在陛下身边吹吹风,让陛下多来咱们长乐宫,一来二去,皇嗣出生,您的地位稳固了,陛下也没忘了您。”
虞灵手下力道不轻不重地,缓缓道:“最重要的是,有您在头上压着,底下的新人再怎么邀宠,还不是得听您的,翻不出什么花儿来。”
说的有道理,宓妃就算再不愿,也不得不承认虞灵说的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抽泣渐止,心中思量着可行性。
宓妃原本是极为不愿亲手送别的女人上龙床的。可如今她怀胎辛苦,胎气不足,眼下亦是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
最重要的是最后一句。
若是她不收拢些年轻貌美的新人,任由她们发展,不光自己捞不到好处,不出几年怕是要踩着她上位,勾的陛下五迷三道!
主仆二人低语之际,绛云殿前值守的宫女进来通传道:“娘娘,苏选侍求见。”
苏选侍。
哪个苏选侍?
殿选之事乃是她一手操办,选□□的良家子她也有所印象。宓妃脑中搜寻半天,也不记得何时出现个苏选侍。
虞灵倒是记起是谁,说着:“娘娘,天元一年跟您一同礼聘入宫的,倒是有个苏选侍。但她当时不过十二有余,年岁尚浅,太后娘娘便恩旨让她在宫内好生将养,这春去秋来的,倒也没人还记得起她。”
闻言,宓妃有了那么一丁点印象。但她正心烦意乱,区区一个天元一年便入宫的选侍也敢来求见,当即厉声说道:“本宫是谁都能求见的?”
“让她滚!”
“娘娘等等!”虞灵忙唤住传讯的宫女,说着:“若是没记错,这苏选侍乃是正三品户部尚书家的嫡女,虽比不得您,但家世也算极拔尖的。她在宫中冷落三年未见天颜,定是急于承恩。”
“但您想,若是心智过人,以她的家世何苦还屈居选侍之位,早便封了位份了!”虞灵说着:“不如见见,若是个好拿捏的,您也可……”
这话说的不无道理。若是这苏选侍家世尚可又心性愚钝好操控,倒是个极好的人选。
说是一年入宫的,但从未见过陛下,和新人也没什么区别。
宓妃细眉一凝,缓和了脸色,声平:“让她进来。”
绛云殿的宫女们手脚麻利地将殿内打扫干净,虞灵扶着宓妃坐到了主位上,又细心拿胭脂为她补妆。
不多时,苏皎皎从门外走进来。她先是怯怯地看了眼宓妃,瞧了眼金碧辉煌的绛云殿,又赶紧地低下头去,跪拜在宓妃跟前,细软的嗓音带着颤:“妾苏氏,给宓妃娘娘请安。”
宓妃随意瞧她一眼,漫声道:“起来吧。”
“赐座。”
苏皎皎谢了恩,低首坐在次座,一直未敢抬头和宓妃对视。
这般举动自然也落到了宓妃眼里。
如此怯弱又小家子气的女人,难怪这么久还是个不中用的选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