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茸兔
谁知陛下正定定地看着她,目光交接,只见他似笑非笑,问着:“哭够了?”
苏皎皎面上羞赧,柔荑微微用力扯他衣襟,不肯说话。
见她在自己怀中情绪平复了下来,沈淮的保护欲不由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何况她如今模样娇软可爱,倒是动人。他喉间逸出一声轻笑,把着她纤腰往上稍送一寸,嗓音低哑:“皎皎,取悦朕。”
苏皎皎支起腰肢去环抱陛下的脖子,将柔软的红唇印了上去。
外面电闪雷鸣,苏皎皎后脊随着雷暴声一阵阵的战栗,只觉得今日她似乎格外主动投入些。唇舌缠绵许久,苏皎皎软在了陛下怀里。
沈淮清冷的声线如今稍稍有些沉哑,不知为何,今日落在苏皎皎的耳朵里有些难言动听,只听他问着:“在太极殿中时,朕听鱼滢说,你自小和她们相依为命。苏敞乃是朝中重臣,六部尚书,如何便沦为相依为命一词?”
苏皎皎在他怀中指绕乌发的动作微微一僵,敛眸轻声说着:“皎皎身为人女,不敢说继母的不是。”
她这话说得讨巧。一边乖觉地说不敢,一边又只点出了继母,分明是在告诉他,她是在继母的手下过得不好。
沈淮轻笑了声,哄着她:“朕便全当听故事,你尽管说与朕听。”
苏皎皎沉默了好一会儿,只避重就轻地说着:“后宅之中的事无非是那些,继母有亲生的儿女,自然轮不到照顾皎皎。父亲忙,常不进家,无人问津的嫡女,何来的尊贵。”
她顿了顿,反而轻笑了声,装作不在意般:“皎皎便只能和鱼滢鱼霭相依为命呀。”
说完她微微抬起小巧的下巴,仰头去看陛下,伸手悄悄探进陛下衣襟里一点点,弯眸道:“您捡了那方帕子,便是乳母留下唯一的东西了。”
她说得轻松,沈淮听着,却不是那么个滋味。
他一直觉得苏皎皎性子柔弱懂事,是苏敞娇养长大的闺阁贵女,若非今日,他都还不知道这苏府嫡女的身份下,也不过是表面光鲜。
倒和他这万人艳羡的九五之尊,有异曲同工之处。
沈淮掩去眼中讽刺,淡笑着去拍她的肩:“若你舍不得,朕叫蔡山拿来给你。”
苏皎皎摇摇头,在他怀中柔声说着:“从前想拿回来,如今却不想了。”
“从前只有这方帕子陪着皎皎,可如今皎皎有了陛下,有了陛下的疼爱,这方帕子便能代替皎皎,陪在陛下身边了。”
她弯唇一笑,眸中似含着一泓秋水:“陛下是皎皎的夫君呀——”
沈淮心中一动,只觉得心头无声无息地软了些,似多了分难言的悸动,叫他陌生,却不抵触。
他记得,毓贵嫔前两日也说过差不多的一句话。
那晚她抱着他的腰,边哭边说:“您是清妩的夫君啊。”
他却并无这样的悸动,只觉得不适,并着些许不忍。
浑然不似此刻苏皎皎窝在他怀里说时给他的触动大。
两相比较,高低立见。
抚着她柔亮顺滑的青丝,沈淮恍然发觉,自己花在苏皎皎身上的心思,竟不知不觉中有这么多。
她一次一次地带给他陌生的感受,又一次次地让他觉得不同。
深宅后院里的日子不会比当初他在皇宫中好到哪儿去,可苏皎皎明明如此柔弱爱哭,也不知是怎么长到这么大,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难怪她在身边时,总能拿捏好每一丝分寸,叫他怜爱,却又从不觉得腻烦。
她便像湖中蒲苇。
瞧着纤细易折,实则柔韧如丝。
同后宫中那些养尊处优的贵女们相较,多了几分可贵品性。
如此一想,她的封号倒与她不甚相称了。
沈淮敛眸瞧她,低声说着:“朕有意给你改个封号。”
苏皎皎有些惊讶,微微扬眉看他:“陛下何出此言?”
他轻笑一声,并未作答。
只沉吟片刻,方淡声说着:“珍字可还喜欢?”
“珍”字,有宝贵、珠玉之意,封号寓意深远。
苏皎皎这回是真的有些意想不到了。
她愣了好一会儿,眼中才后知后觉地闪过惊喜,柔声说着:“陛下取的,皎皎都喜欢。”
“既如此,往后便以珍为封号,登记在册。”
苏皎皎鼻音清软,嗓音中带着娇软的雀跃:“皎皎谢过陛下。”
说罢,她耍赖一般,在沈淮的怀里蹭了蹭:“既在陛下怀里,皎皎便不起身谢恩了。”
沈淮淡笑一声,纵着她娇嗔,只说着:“都随你。”
夜色渐晚,窗外震耳欲聋的雷暴雨渐渐便变小,雨势微收,转成阵雨。
听不到雷声,苏皎皎心口的不适才彻底平静下来,从陛下的怀中起身,同他面对面,问着:“陛下……”
沈淮扯唇应声:“嗯?”
“今晚……您还歇在披香殿吗?”
她问得小心,柔弱惑人的双眸中带着希冀,看得沈淮有些想笑。他抬手刮她鼻子,漫不经心地:“怎么,用完朕就想甩开了?”
苏皎皎娇羞一笑,摇头说着:“皎皎不敢……”
沈淮欺身上前去圈她的腰,抬手将帷幔放了下来。
雨声间歇,从内殿传来似有若无的声音,侯在门口的宫人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蔡山往里瞧一眼,摆手示意宫人轻步退出去,不由佩服起怜嫔的手腕来。
自陛下成婚到登基这么几年,能叫陛下真正放在心上的人,怜嫔是独一份。
但扪心自问,怜嫔能得宠,自有她与众不同的地方来,便是见惯了这些贵女美人的蔡山,也觉得怜嫔同旁人有些不一样。
有的人呐,天生就是能过得比旁人好——
次日,陛下临起的时候,苏皎皎还在床榻上睡着。
蔡山进来同宫人一道侍候陛下更衣洗漱,听得陛下吩咐着为怜嫔更替封号的事,愈发觉得怜嫔——不,如今是珍嫔小主的厉害来。
偏生她待手下人极好,又温和懂礼数,蔡山也对她印象颇为不错。
他笑道:“陛下待珍嫔主子这般上心,实在是主子的福气。”
沈淮回头瞧了眼床上酣睡的苏皎皎,抬步往前走,淡声说着:“朕记得今日不用向皇后请安,就不必叫珍嫔起身了。”
苏皎皎昨夜不知为何格外主动,折腾一宿了筋疲力尽,这一觉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待醒来时,已经到了要用午膳的点。
见她睁了眼,从门外进来的鱼滢笑着扬声:“小主醒了,都进来伺候。”
门外候着给苏皎皎换洗擦身的四个宫女当即鱼贯而入。
端着铜盆干巾,福身道:“奴婢给珍嫔主子请安。”
鱼滢欢喜地弯了眸,笑着说:“小主今儿可睡了好久,鱼霭和凌霄都带人去取午膳了。”
苏皎皎坐起来,不好意思地用锦被盖住身子,温声说着:“若非你昨天冒大雨去求陛下,我怎有这样的机遇。”
“只要小主能舒服些,鱼滢做什么都是值得的。”鱼滢摆摆手,让人上前给她擦洗,方说着:“想来再过一会儿,陛下的旨意到了凤仪宫时,整个后宫都要知道您换了封号了。”
苏皎皎被人侍奉着擦身,淡淡说着:“这个时候换封号,是好,也是不好。”
“最近大事多,后宫诸人的目光都分散在各处,反倒不怎么显眼。尤其是等过两日,姬良使若是顺利,就更不用担心了。”
她掀眸看了眼被支起的窗外,问着:“今日天气如何?”
鱼滢说着:“今晨时又下了一场雨,这会子已经停了。不过天儿还是阴着,恐怕还得下上几日呢。”
“若这么说,过几日宫中的秋钓,恐怕是办不成了。”苏皎皎嘴上虽惋惜,神色却淡然,由着宫女为自己穿衣妥帖后,坐到了铜镜前:“鱼滢,等会儿派人请姝嫔姐姐过来,昨儿说要涂新的蔻丹,今儿和姝嫔姐姐一道儿吧。”
“等到明日,我再去一趟长乐宫。”
不出半天,怜嫔改封号为珍的旨意很快便传到了各宫。
她称病大半个月,不过刚刚销了假,陛下便冒着大雨亲自去瞧她,又露宿在披香殿,改赐封号为“珍”。
这样大的殊荣,竟全落到了苏皎皎一人头上。她本就惹眼,今后不知又揽了多少恶意。
幸好这宫里惹眼的不止她一个,还有一个刚进宫就封了贵嫔位的毓贵嫔,一个失子不久得陛下优待的宓贤妃,另几个势头正猛的新妃,便是要乱,她苏皎皎也要在宫中走出一条青云路来。
秋季阵雨绵绵,淅淅沥沥的,仿佛下不到头。
宫道上的青石板潮湿发黑,不平的细坑里攒了水,雨丝落下,漾着一圈圈细小的波纹,整个天都拢在一片雨蒙蒙的灰里。
原本的秋钓因天气取消,沈淮不禁有些生憾。
秋钓本是一年一度太液池上必备的项目,除却原本就好垂钓之风外,更是君臣论道的好时机。沈淮不愿错过这个机会,便在垂钓台旁的万象亭中设宴,又筹备遮雨设施,邀重臣品茶赏景,为了增趣,又提前一晚在垂钓台下了数个竹篓和鱼网,以作添头。
赴宴之日,凯泽门大开,凡宫中四品以前官员均前往万象亭同陛下君臣相交。
鸾鸣宫,姬良使被若薇侍奉着更衣上妆,在几套宫裙中选了又选,紧张地手都在微微发颤。
她没想到这一切竟然都被苏皎皎猜了个八九分。
当初苏皎皎说,这几日风云变幻,天气恐有变化。垂钓之日将到,陛下必然会经御花园,上十四桥然后到垂钓台会见群臣。
若那日天晴,陛下被她吸引的可能性就会锐减,若那日有雨,她便能有极大的把握面见天颜。
她原本还在忐忑天气如何,谁知当天下午便下了雷阵雨,这雨便绵延不绝地下到了今日。
果然是,上天垂怜。
若薇在几套秋季宫裙中抉择了半晌,试探着说着:“小主,这几日天冷,若是淋了雨恐怕更是伤身,不如穿这套桃色……”
姬良使扫了一眼,深吸一口气,冷声说:“不要这些,拿初秋的衣服来。”
“可是……”若薇犹豫着,没有动身:“初秋的衣裳太薄,您会生病的。”
“本主让你去就去,这是本主最近的机会了,不拼一把,又哪儿来的大好前程!”姬良使皱眉说着,“快些!别耽误了陛下回程的时辰!”
若薇低头称是,急急忙忙前去衣柜处寻出了几套初秋宫裙,还有两套大袖是薄纱,布料相当飘逸轻薄。
待她将衣服都取出,姬良使才从一众宫裙中择出一件,坚定说着:“就穿这件。”
她手里抽出了一套桃粉色宫裙,料如薄纱,里衬却是稍厚些的缎子。这宫裙初秋天晴时穿倒不显眼,可若是淋了雨湿透,外面的薄纱便会紧紧贴在身上,透出她的曲线来。
薄纱沾雨,会泛出一层流动水光,颇为……诱人。
那日苏皎皎便说,她容貌在宫中算不得最上乘,却胜在身段极好。早先陛下临幸她,大抵也是一样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