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鸾 第33章

作者:匹萨娘子 标签: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鲁从阮在一家卖银饰的摊子前停下了脚步。

  “这个不错。”

  他拿起一支鎏金银簪。

  尽管熏风一脸期待,他还是把这支银簪插到了荔知的头发上。

  “我看你平时太过素净,女儿家还是多打扮打扮的好。”鲁从阮说,又在摊子上选了几个簪子耳饰送给她。

  “太多了,我用不上,不如分给熏风姐姐……”荔知真心说道。

  “她的东西多得用不完,你还是别为其他人操心了。”鲁从阮不悦道,不由分说地把老板包好的首饰塞给荔知。

  “其他人”脸色难看极了。

  鲁从阮自认为对她好,实则把她架在火上烤的行为,让荔知只想叹息。

  “那是什么”

  为了避免鲁从阮兴致一起,又给她买这买那,荔知指着不远处围在一起的人群问道。

  “啊,那是圣子宫的人在做义诊。”鲁从阮见怪不怪。

  在那一群人围绕的中心,是几名身穿白色神官服,姿容秀丽的年轻男女,坐在桌前诊治百姓的人鹤发鸡皮,精神矍铄,雪白的胡须垂至胸口。

  大约是见她目光还定在那群人身上,鲁从阮进一步解释道:

  “圣子宫是仙乃月神山上的神宫,圣子宫的人与世隔绝,轻易不外出示人,唯有每三月一次的赶集日,他们会来到镇上义诊和布施。你要是感兴趣,我们可以过去和他们聊聊。”鲁从阮说。

  “可以吗”荔知有些惊讶。

  “当然可以,我还认识他们中的一人。”

  不等荔知说话,鲁从阮已经向着义诊桌子走了过去。

  “夏天师,好久不见——”

  被称作夏天师的是一名年轻男子,他见到走来的鲁从阮,笑着揖手行礼:

  “哪阵风把鲁衙内吹来了,衙内来此是要……”

  “街上热闹,随处走走——这是我府上新来的丫鬟,荔知,这就是圣子宫的天师夏正。”鲁从阮为荔知介绍道。

  “奴婢见过天师。”荔知低着头,小心行礼。

  “能让衙内亲自介绍的,一定有着过人之处。”夏正笑道,“衙内是想给这丫鬟算上一卦”

  鲁从阮看向荔知,表示让她自己拿主意。

  荔知这才抬头看向夏正,微笑道:“夏天师的好意奴婢心领了,但奴婢想要保有对结局的期待感,所以就不劳烦天师了。”

  夏正原本只是看在鲁从阮的面子上随口一问,但荔知抬起头后,他并不重视的目光变了。

  “姑娘面有贵相,似有非凡命运,我愿为姑娘算上一卦,姑娘当真不想知道自己的气运如何”夏正热情道。

  荔知再次婉拒。

  她始终相信,命是一种变数。即便有人能算出她的命运,也是她当下的命运。她最终走向何方,取决的是她在未来做出何种选择。

  “你说非凡命运是什么意思”鲁从阮问,“你可从没这么说过我!”

  “衙内的命运和这位姑娘不同,我曾给衙内算过命,衙内只要不遇上破军命格之人,便能有富贵安稳的一生。而这位姑娘——”夏正的视线仔仔细细地在荔知脸上扫过,“即便如今人微言轻,日后也有贵不可言的一天。”

  “多谢天师祝愿,但奴婢只愿粗茶淡饭,平静度日。”荔知不卑不亢道。

  夏正见荔知坚决,遂不再提要为她算卦的事,面色仍然十分遗憾。

  鲁从阮和夏正寒暄几句后,出言告别。

  “这个平安符赠与姑娘,就算是圣子宫与姑娘结的善缘。”夏正从怀中掏出红色一物。

  再拒就不太礼貌了,荔知接受了夏正的礼物,含笑道谢。

  这场谈话中,包括熏风在内的其他下人像空气一样。别人倒还好,熏风的不愉快就差写在脸上了。

  在集市上又闲逛了一会,鲁从阮带着荔知等人走进一家装潢豪华,胡汉风格交融的大酒楼。

  一进酒楼大门,荔知就眼尖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伴随着阵阵打骂声,荔晋之跪在地上,正向酒桌前的一名披甲人不断磕头求饶。

第29章

  “打洒了爷的酒, 还敢向爷求饶!”身形魁梧的披甲人一脚将荔晋之踹倒,“你知不知道,这壶酒能抵十个你了!”

  荔晋之挨了打依然要赔笑,曾经也算玉树临风的官宦之子, 如今衣着褴褛, 蓬头垢面,手和脸上都是伤痕, 看上去可怜又可悲。

  荔知记得他贿赂了县衙的人, 分去了一个富绅之家, 只是不知怎的,又到了现今的主人手里。

  荔晋之抬起头的时候, 也看到了她。但是和她的同情目光不同,荔晋之看到她衣着整洁, 走在鲁从阮身边的样子, 瞪大了眼睛, 一脸不可思议。

  那不可思议在片刻后转换成了贪婪和野心,他眼冒绿光的样子让荔知想起饿极了的野狼。

  他一定恨不得此刻有头有脸站在鲁从阮身边的是他, 哪怕要穿着襦裙也在所不惜。

  荔知垂下眼,像没有认出他那样,跟在鲁从阮身后走上通往二楼雅间的楼梯。

  一个手拿风车的垂髫小童在楼梯边抱着扶手玩耍,嘴里哼唱着一首不知名的童谣, 见到上楼的众人, 转头跑走了。

  荔知隐约听见童谣的其中两句:

  “绿龟对白兔,金山藏迷雾。”

  “谁人猜得出, 问鼎天地间。”

  荔知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小童身上, 直至他跑入转角不见。

  “那是酒楼掌柜的小儿子, 怎么了”鲁从阮注意到她的目光。

  “……他唱的歌有些新奇。”

  “童谣罢了, 这种故弄玄虚的歌谣各地都有。”鲁从阮不以为意。

  小二领着众人入了雅间,鲁从阮在靠窗的雅座上坐下后,对荔知招手道:

  “来,你坐我旁边。”

  “少爷,这样于礼不合。”荔知不愿再承受更多的偏爱,低头婉拒道,“奴婢只是一个丫鬟,理应站着服侍少爷。”

  “行啦,我是那种讲究虚礼的人吗让你坐下你就坐下,这家酒楼的醉鹅是一绝,我特意三天前就让人预定了最好的鹅。一会你尝了,定然赞不绝口!”

  鲁从阮极力邀请荔知坐下,站在他身后的熏风只差眼珠子喷出火来。

  荔知对这个缺乏观察力和同理心的少爷感到厌烦。

  “若少爷觉得一人有些孤单,不妨叫熏风姐姐坐下陪少爷。熏风姐姐是服侍少爷的第一人,若有丫鬟坐下陪同少爷用饭,那也该是熏风姐姐。”荔知再次拒绝。

  鲁从阮两次三番被拒,脸上也有些不悦了。

  “你既然不想吃,那就和她们一起站着吧!”

  荔知也不去哄人,站到了看门的位置。

  这顿饭鲁从阮吃得索然无味,他吃了几口就不吃了,剩下一大桌子菜便要走人。

  为了一口馊馒头,朱姨娘出卖了自己的尊严和身体。而鲁从阮一个都护之子,却随意地点了满满一桌鸡鸭鱼肉,吃了几口又随意地将其弃置。

  荔知心里像有火在烧。

  “少爷,如此一桌美味,浪费反而不美。”

  荔知大胆的言语让雅间里的所有人都朝她看了过去。

  她上前一步,低头道:“圣人有言,慎乃俭德,惟怀永图。少爷不妨将其打包回府,小姐少有外出堂食,这份醉鹅也能展现兄长的美意。其他一些小菜,可以赏给府中下人,以示恩宠。”

  “你好大的胆子,竟出这样的馊主意!”熏风怒声道。”

  鲁从阮挥了挥手,表示并不在意荔知的冒失。

  “我是堂堂鸣月塔都护府的公子,堂食打包未免有失我都护府的风度——”

  荔知不慌不忙,行了一礼道:“正因为殿下是鸣月塔都护的公子,所以才该以身作则,彰显我都护府的善政之风。”

  鲁从阮思考了一会,挥了挥手道:“叫小二来,把这一桌拿食盒打包。回去分给府中下人,醉鹅另外再叫一只,桌上这只,就给你吃了。”

  “少爷——”

  荔知和熏风同时出声。

  鲁从阮警告地看了一眼熏风,然后对荔知说:

  “你要是再拒绝,这一桌我也不打包了。”

  荔知闭上了嘴。

  鲁从阮在酒楼里打包了一桌佳肴回府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鲁涵耳里。

  鲁涵十分了解自己这个独子的秉性,纨绔也称不上,但确实匮乏才能,品德也不甚出众。不求他大富大贵,只愿他能安分守己,守好自己打下的鲁府产业。

  一个自出生起就没吃过苦,一贯大手大脚浪费的独子,今儿个是怎么转性了

  鲁涵大感好奇,将人叫到了书房。

  鲁从阮一直过的是独苗生活,没有大宅院里的勾心斗角,更比不上皇宫里的亲情淡薄,和鲁涵感情十分亲厚。

  一进门,鲁从阮就大摇大摆地走到了榻上躺下。

  “见了父亲也不拜,这是谁教你的道理”鲁涵假意板起脸道。

  “父亲莫要见怪,儿子今天行了万步路,实在是累得不行。”鲁从阮从榻上支起半身,向鲁涵揖手行礼后,又瘫倒了回去。

  “你都去哪儿了”鲁涵从书桌前起身,走到了榻上茶几的另一边坐下。

  他的心腹仆人马果子从外端了两盏茶进来,依次在茶几上放好,又默默地退下了。

  鲁从阮从榻上坐起,拿起茶盏牛饮一口,呼出一口长气。

  “今儿一早,我去几个庄子查了查账,下午,又赶去我们家的扎染铺子清点这批成货。晕头转向忙到申时,想起今个是赶集日,我就逛街去了,还在酒楼里吃了个饭。这一逛就到晚上,刚刚才回来。”

  “我听说你还打包了这次的剩饭菜”

  “可是儿子做事悭吝了”鲁从阮面露不安。

  “你做得很好,皇上命我镇守鸣月塔,这里民风彪悍,人多眼杂,你能节俭朴素,为父心感大慰。”鲁涵说,“不过,从前我便提点你多次,怎的今日才开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