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鸾 第90章

作者:白鹭下时 标签: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古代言情

  男人滚烫的气息若暖风微醺地拂上后颈,一只手亦已绕到她腰间,探入轻薄的衣襟。

  求欢之意已十分明显。

  “我们也生一个自己的孩子,好不好?”他道。

  薛稚睁开眼,漠然看着帷帐上映着的烛火。

  他总是这样的,妄想用孩子来拴住她,所以白日才会对着蓁儿一个捡来的孩子大献殷勤。

  他根本不会明白,她喜不喜欢他,都不会因为是否多出个孩子而改变。

  但那日既假意答应了他,便也没说破,只道:

  “哥哥不是答应了我,不强迫我生孩子么?”

  他眉宇微黯,那只手却未收回去,将那粒嫣红置于指间轻轻搓揉着。

  “可你也答应了让我碰你。”

  “是可以啊。”她没回头,应他只有冷冰冰的一句,“可你吃药了吗?”

  桓羡不明:“吃药?什么药?”

  她便冷笑:“哥哥不是答应了不强迫我生孩子么?我不想生,可我也不想再喝那些苦药。所以,哥哥想行房,就自己找药去吃吧。不然,别来碰我!”

  作者有话说:

  没用的男人,连哄孩子都不会。

  今晚无二更

第84章

  这世间避子汤药多是以女子饮用为多, 备给男人的,听也未有听说。

  桓羡自讨了个没趣, 但当日是自己答应了人绝不强迫, 因而也不好强求,手很老实地收回去,抱着她再未有进一步发动作。

  他抱得过于紧, 筋肉健美的身体如热铁烙在身前。薛稚微微挣脱了下,闭上眸, 声音在烛火荜拨声中显得有些闷:“哥哥也真是的,不做这种事是会死吗?”

  桓羡长睫微垂, 嗓音沉哑得有如屋外浓稠的夜色:“这话你问过, 在朔州的时候。”

  二人同时想起在朔州的时候,虽然后来发生了不好的事, 但那段时间,已经算是兄妹之间十分罕见难得的和睦了。

  她答应了给他做平安符, 也唤了他夫君, 如同每一个盼望着出征的夫君平安归来的女子一般,祈祷着他能平安。以至于后来薛稚流落柔然, 也常常会想, 如果当时她没有被掳走,不曾享受过自由的风, 是不是、就会愿意稀里糊涂的和他过下去,淡忘从前他的种种伤害,迫于无奈地接受了他?

  事实上,分开还不到三年, 她却过得恍如隔世一般, 竟已淡忘了他从前做过的许多事。但即使是破镜重圆也会有裂痕, 孩子,也应该是父母情浓时的产物,而不是怨怼的孽果和他拴住她的工具。

  纷繁心思不过一念,她叹息一声,道:“药很苦的,还很伤身,我不想喝。”

  “我现在实在没有办法忘记那些事,也不想有孩子。哥哥如果心疼我,就不会让我喝的,对吗?”

  他没说话,将下颌轻轻抵在她额头上,首先想到的,竟是漱玉宫里那被她埋回栀子下的麝香。

  为了逃避生育,她一直在伤害她自己的身体。

  而她原本也不必受那些苦楚,如果不是他想要孩子,她是不必那般伤害自己的。

  而他也总算是吃到些教训,知道一味地紧逼是不可能的。他终究还是想要完完整整的薛稚,而不是一具行尸走肉。

  只是,他仍是觉得,她那日虽答应了和他在一起,但内心待他也并没有多少的亲近,反而比他强求之前更疏离。

  “嗯。”他最终淡淡应了声,没有强求。

  薛稚又推他:“去把灯熄了。”

  这些天他夜里总是点许多灯,亮得她睡不着。

  分明从前不是这样的,真不知这几年怎么多出来这么多坏毛病。

  她不知道的是,桓羡有夜里不能视物的病状,是那年泣血的后遗症,夜里不点灯是看不清东西的。然他清晨又起得早,若没有灯烛,连更衣也是困难的,因而养成了蜡烛点一晚上的习惯。

  然而这话说出来倒像是他故意卖惨一般,故而也没多解释,只用手轻轻盖住她的眼:“这样不就好了吗。”

  “睡吧。”

  次日是中秋,桓羡按惯例去了秦州府处理完政务,直到黄昏才回到清晖院。

  薛稚不在,想来是去看望蓁儿了。他想了想,差人去请来了随军的太医正,请教避孕之事。

  这世上的确是没有专为男子所制的避子药,但有些药材却有杀精之弊,他想,按照这个思路去配药,理应可以达到避孕之效。

  太医正正是当年薛稚小产时替她诊脉的张御医,闻言微微踌躇:“陛下的思路不是不可行,但,是药三分毒,何况是杀精之药,长久服用必然会损害龙体,陛下何不让公主服用避子汤呢?”

  桓羡从贺兰部接回妹妹的事,虽不至于公布于众,但几个心腹同太医们是知道的。

  然他也不可能当着太医正的面儿承认是妹妹不肯喝,神色稍不自然地撇过脸去:“她身子不好,有些事,能体谅的就体谅吧。”

  “朕和她也还年轻,不急于在这时候要孩子。”

  也是。

  太医正在心中想。

  当日公主小产即是他诊的脉,公主身子虚弱,又长久的郁结于心,那次小产已是元气大伤,也不知流落塞外的这几年,颠沛流离,有没有养好,还能不能诞育子嗣。

  否则,若是生不了,陛下岂不是要重蹈当年世宗皇帝的覆辙么?

  他与妻子感情和睦,是以反倒能理解皇帝的一心一意,道:“臣一定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

  君臣二人本在正厅中商议,这时薛稚方抱了蓁儿带着芳枝从那边院中回来,见厅中正坐着太医正,微微愣住。

  片刻的怔然过后,又有些气窒。

  他不那个不就行了吗,还真去请教太医正,岂不荒唐。

  她决意视而不见,正欲抱着蓁儿进去,这时忽听太医正问:“陛下的眼睛近来怎么样了?有几味药材或许会治疗眼睛的药相冲,臣得斟酌着拟方子。”

  眼睛?

  他的眼睛……怎么了?

  薛稚微微困惑,不由得驻足而听,但闻兄长道:“没什么,得益于您的药,近来已经好上许多,只要点灯,夜里是能够视物的。”

  这几日他都是在军营中用药,她自然不知。但也是直至此时才回过味来,为什么这些天里但凡他歇在屋中,灯烛总是格外的亮。

  他的眼睛……竟是坏了吗?

  屋内太医正已经提起了药箱告退,她不好再停留,抱着蓁儿径直进去。

  桓羡没料到她会突然回来,也拿不准方才的对话她听去了多少,不动声色地将那张药方收起,淡淡一笑:“你怎么把蓁儿抱过来了。”

  太医正同她行了礼便退下,薛稚横他一眼:“今日是中秋,蓁儿是我女儿,我当然得和她一块儿过。”

  所以,她这是特意抱着蓁儿回来,和他一起过节?

  桓羡微怔,目光一错不错地落在她身上,炽热得像簇火。薛稚被他看得有些气恼,不欲和他说话,抱着孩子便去了寝间。

  芳枝偷偷抿唇,命人传膳去了。

  一顿饭也是吃得沉默至极,饭桌上只有蓁儿的咿呀和她轻柔哄孩子的声,窗外明月如璧,清辉如雪,照得满地花影在地上如水纹流动。

  她不说话,他也就不好说什么,沉默着用完了自己那份,尔后,便一直在旁安静地看着她哄蓁儿,恍惚间竟真有种这是他们孩子的错觉,眼中渐渐盈上笑意。

  “我来吧。”他伸手欲抱,“你先吃会儿。”

  薛稚没和他多客气,遂将孩子交给他喂,自己用起了晚膳。

  因今夜周嫂回去过节了,小蓁儿的晚饭是烹煮过的牛乳,她生在贺兰部落,那边的妇人奶水不足时常用生牛乳和水煮,偶尔能救上急。

  但桓羡显然不具备照顾婴孩的能力,自以为已经喂得很慢了,但小蓁儿还是来不及吞咽,喂了几勺下去,全被她啪嗒啪嗒地吐了出来,吐在他玄黑绣龙纹的袍服上,男人的脸色霎时黑沉如衣色。

  小蓁儿也似感知到他在生气,小嘴一瘪,竟是径直哇哇大哭。一时间,眼泪、鼻涕和才吐出的奶水全浇在他身上,桓羡手足无措地看着妹妹。

  “还是奴婢来吧。”芳枝忙将蓁儿接过去哄着。

  薛稚无奈至极。

  果然,从昨天到今天,他就没一件事是能做好的。

  他到底能做什么?

  一时之间,她连吃饭的心思也没有了,起身同芳枝一道哄着蓁儿,没理会一旁有如做错了事的孩子的兄长。

  芳枝暗暗抿唇一笑,道:“要不,陛下陪公主出去转转吧。今夜是中秋,秦州城有中秋燃灯会,我听周嫂说,可漂亮了呢。蓁儿由奴婢来照顾就好。”

  桓羡略有迟疑。

  他既夜里不能视物,若是夜游,灯亮处还好,若是阴暗的地方,他根本看不清路。

  薛稚却叹了口气:“也好。”

  她久离汉地,也许久没有看过这熙攘尘世了。至于其他的,她原想让他和蓁儿多接触接触,日后也能给蓁儿讨个好的身份,可他什么也做不好,实在是不想让他再接触孩子。

  二人遂在暗卫的陪伴下出府。夜幕月如璧,花市灯如昼。长街两侧搭了摆放花灯的长棚,街上熙熙攘攘,处处是相携看灯的人。

  铁锁星桥,灯花火树。笑脸如浮云,一张张地在灯海人群里飘荡过去。

  薛稚牵着兄长的手,走在人海如潮的灯市上,雪花灯、梅花灯、绣屏灯、画屏灯流水般自身侧流淌而过,她渐渐看得有些出神。

  大楚有燃灯的习俗,上元节下元节皆兴燃灯,她幼时也曾是拉着他偷偷溜出宫去,叫他驮在肩上看花灯的。那时候,他还不像现在这般脾气古怪,对她也只有兄长的疼爱。

  陈年旧事,她不愿多想,手掌轻轻转动着其中一盏明灯,强迫自己从回忆中脱身。

  中秋的灯会她是第一次见。听周嫂说,这是塞上特有的一种习俗,因中秋佳节,月圆人团圆,燃灯也是为了祈求和家人团聚。

  城中的处处寺庙之外,也已经设置了燃灯处,挤满了点灯的人群。

  相较于薛稚看得出神,桓羡却远没有那般轻松。因为,他的夜盲症又发作了。

  灯市上花灯虽多,造型各异,却并非为了照明用,灯影幢幢,被人影割裂成黑暗与明亮,行在光明中时,他便无碍,灯影稍暗,就如陷入黑暗,反反复复,令人头昏目痛。

  更有那些以红绸制成的花灯,有如鲜血漫漫,大雨倾盆般倒在他眼里,令他双目昏沉,每走一步都无异于盲人夜行,总觉得是踏在万丈深渊之上,十分难受。

  因此,原本是他拉着薛稚,到后来,反倒成了薛稚拉着他,好在她看灯看得出神,不曾注意到他的异样。

  薛稚已在一处卖饰品的摊子前停住,挑选着摊面上摆放的几种首饰。女孩子都喜欢这些鲜亮精致的小玩意儿,她也不例外。

  她挑了一支用芙蓉玉雕刻的玉兰花簪子,虽不如宫中精致,到底胜在新奇小巧。抬手欲试,想了想却道:“哥哥替我戴吧。”

  他自己或许还不觉,他紧攥着她的手心已经渗出了薄汗,偏是强作镇定。

  她就想看看,他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又在心间腹诽,既瞧不见,和她坦白不就好了吗?为什么强撑着不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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