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望烟
说到这儿,他想起昨晚,无双迷糊着拉住他的手,说不要丢下她。可能那句话并不是对他所说,大概是曾经亲人一个一个的与她分开,她内心里的一种担忧。
“你想怎么做?”
两人平静的坐着,商讨着接下来的事情。
龚拓薄唇一抿,眸底无波:“扮做矿工,然后打听船来的时间。”
“我能做什么?”无双是女子,不可能混进矿场,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你,”龚拓原本想说让她好好养身体,可想要昨日爬山走路,根本不想娇弱,“你查看水面上有没有经过的船只,去哪个方向?我在北,你在南,两手准备。”
或许,应该用另一种方式待她,不是那个需要保护的小女子,而是给她机会,同他携手。
无双点头,想了想又道:“是不是自己做竹筏,出不去?”
“会很难,”龚拓坦言,往外看去水面的小岛子,“凌子良跟你说过乌莲湖没有?”
“有,”无双应着,“他说外人进到湖中,就算转到死,也出不去。”
两人很少这样坐着平静说话探讨,大概是有着一致的目标,所以也没了之前的尴尬。
龚拓转过身,面对无双而坐,细长的手指捏着一截树枝,随后在地上画着:“你看,咱们在这儿,东南西南各一个小岛,北面一个。”
无双专心看着地上的划痕,不太明白龚拓要说什么。
“是这样……”龚拓看着无双低着头,露出一截白皙的颈项,发烧过后脸颊浮着一抹红润,那样乖巧。
“什么?”无双没听到后话,抬脸来看他。
“哦,”龚拓用树枝点着地面,回过神来,“这整片湖其实是一个阵。”
无双想了想,这些阵法什么的她根本不懂。反正龚拓的意思就是,出去很难。
两人吃了点东西,是龚拓从矿场带回来的。杂粮饼子,腌肉,还有一坛酒。
无双看看四下的不少东西,实在想不出龚拓昨晚是怎么带回来的,现在俨然一个小房间了。堂堂伯府世子,朝廷三品大员,居然跑到矿场偷东西。
谁能想到,这是龚拓能做出的事呢?
冷风进来,无双裹紧了被子。她看见龚拓抹了一把地上灰烬,随后往脸上一抹,那张俊脸成了黑脸。
“矿场里有狗,你小心些。”龚拓走过来蹲下,在腰间掏着什么。
无双没见过这样的龚拓,黑着一张脸十分滑稽,每说一句话露出一口白牙,忽然觉得十分好笑。
龚拓抬头时,就发现无双嘴角翘了翘,便皱了眉:“很难看吗?”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分明又端起他高贵的身份,淡漠的语调,配着一张黑脸那样的不相称。
无双没忍住噗嗤笑了声,赶紧抬手捂住,脸憋得发红。
“行,”龚拓见人笑了,实也生不起气来,“拿着这个,有事儿你就吹响。”
无双看见龚拓送过来的是一枚竹哨。
作者有话说:
狗子:为了媳妇儿,偷点东西算啥?
早上八点二更。
第51章
竹哨一指多长, 看得出是刚做出来,表面的绿色还是新鲜的。
以前,凌子良也做过这样的竹哨, 给无双挂在脖子上,说她有事吹响, 大哥就会过来帮她……
“戴上。”龚拓干脆自己动手, 给无双套去脖子上,“不用担心,我会带你离开这儿的。”
无双眼睫颤了下,随后低头,手指捏着哨子。
她知道,这哨子的声音其实吹不了太响,在矿场那边根本听不到。或许是像大哥那样, 给她一个安心,留个承诺, 他不会丢下她。
“你小心。”无双声音很低,低不可闻。
“什么?”龚拓问, 身子往前靠了靠, 似是没听清。
无双咳了咳,深吸一口气:“什么时候过去?”
龚拓心里一叹, 不在意的往地上一坐:“一会儿就过去。”
坐了一会儿,他还是起来做事情, 烧开了水,重新抱了些干草进来, 洞外铺了些有味道的树枝, 万一狗来这边, 可以遮掩气味儿。
临走前, 龚拓指着洞口边的黑松枝:“遇到事,点燃松枝,会生出很大的黑烟,我会看到的。”
无双点头:“我不会有事。”
她逃过难,不管是十多年前,还是两年前,有些事她能够自己处理。
龚拓在无双眼中看见坚定,他以前更多的在里面看到娇艳媚意,而忽视了那抹坚定:“好。”
他起身往洞外走,身影很快消失。
无双抓起自己的头发,利索卷起,想着套上一旁那件男子的破衣,一道声音不期然钻进耳中。
“我不会丢下你。”
她动作一顿,这是龚拓留给她的话。
。
观州。
“咳咳!”凌子良脸色苍白,面对几步外的两个黑衣人,冷笑一声,“想抓我?”
他脚下躺着数具尸体,俱是没了气息。
“还以为白狐狸多大能耐?没想到是个瘫子。”黑衣人语气轻蔑,握紧手里宽刀,一步步接近。
白狐狸的随从全都死了,在他们眼中,这个只靠轮椅行动的青年,根本毫无抵抗力。活着的总比死了值钱,便想着将人拿住。
凌子良温润的嘴角挂着一缕鲜血,闻言更是笑出了声。眼见两黑衣人离着只有五步,他眸光一冷,迅速抬起自己右臂。
“嗖嗖”,黑夜擦出两道银光,直射出去。
一人直接倒地,胸口赫然插着一枚袖箭,像木头桩子般重重栽倒。
另一人倒是反应快,闪身躲过。暗骂一声大意,如此也不再想活捉凌子良,提着脑袋去一样领赏。
他高举宽刀,冲到轮椅前,想也不想便狠狠劈下,直朝凌子良脖颈。
说时迟那时快,凌子良手一拍轮子扶手,只听噌的一声,扶手探出一根尖矛,长刺出去。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黑衣人软软的挑在矛尖上,手里的刀哐当掉落,脸上最后弥留的是不可置信。
凌子良抬头,满脸的厌恶,掏出帕子擦拭着手背的血滴。
“先生,船备好了。”一个书童走过来,从后面推上轮椅。
他浑身发抖,垂着眼不敢看,周遭弥漫的血腥气让他极力压住胃腹中的不适。要不是他亲眼多见,谁会相信双腿残废的凌子良,会杀这么多人,更可怕的是他竟是拿自己做饵,引人入陷阱。
又是噌的一声,方才的尖矛被收回轮椅中。
凌子良扔掉帕子,看了眼软倒在自己脚下的刺客,声音一如既往地清润:“好,上船,回乌莲寨。”
书童推着轮椅往渡头走,身后立刻有人上去,将那队尸体放了火。
“寨里现在如何?”凌子良眼望前方,冰凉的夜风吹拂着他,好像要带走他身上的血腥气。
他心情不错,从身侧拿出一本册子,手指随意翻了几页。还不错,布置两个多月,得到了这本名册。
书童小声回话:“寨主最近病重,三当家掌管了寨中不少事务,先生早该回去看看了。”
“你哥呢?”凌子良将册子收好,想起两日前出发的无双。
闻言,书童松开轮椅,赶紧绕去前面,双膝一弯跪倒在地,朝着凌子良便磕起了头:“先生饶命!”
凌子良温润的脸瞬间冻住,手指发紧:“说出来。”
“姑,姑娘丢了。”书童结结巴巴,缩着跪在地上,一句句的为自己哥哥求饶。
心中火气上涌,完全冲散了刚才的喜悦。凌子良猛的咳嗽着,手捂住胸口无法停住。
书童一字一句说着当日的事,并说自己哥哥现在还没好起来。
“都有谁知道这件事?”凌子良坐好,脸色苍白难看。
书童赶紧摆手:“没有人知道,派出去的都是先生的人……”
凌子良心中冰冷,好不容易找到的妹妹,他怎么就不亲自送回去?是他心里的仇恨太重,明明无双才是重要的。
他充满了后悔,一遍遍的谴责着自己。
“找,”凌子良咬着后牙,每个字都带着冰冷,“从她落水的地方,给我一寸寸的找,水里、陆上,一点别放过。”
居然敢对无双下手?不就是挣寨主之位吗?
若无双真的出事,他不介意血染乌莲寨。
。
混进矿场,龚拓并没费什么力。
只要身上褴褛,头发散乱,除了比别的矿工强壮些,也分不出什么来。一个个俱是黑黢黢的,出进矿洞,看守根本不去分辨。
他随着人一起,推着车子。他和无双猜测的没错,这的确是一处洒金石矿。朝廷没有记载,便就是黑矿。
这里的矿工长期遭受压榨,神情麻木,机械的干活儿。在监工的皮鞭子下,好似习惯了这种屈服。
龚拓不善与人交际,有心想从矿工们嘴里套些消息,却不知怎么攀谈。这时就会想起无双,她很会和人交谈。
他回想着她和人说话时的样子,大概是笑着的,语气轻柔。
笑?龚拓僵硬的扯扯嘴角,勾出了一个惯常的冷笑,连他自己都觉得是不是皮笑肉不笑?
眼看着大半天过去,天就要黑下来,他不由担心无双那边。虽说分割在岛的南北,这些人不会过去,可架不住万一。
万一她睡了?伤寒厉害了?那些松枝点不着呢?
越想越觉得待不下去,想着今日先到这里,赶紧回去看看她。左右,他也打听到一些消息,比如船这两日就会过来,也不算白来。
正打算趁人不注意拐进一旁树丛,突然监工们齐齐围了过来。
龚拓没走成,跟着一群矿工被围在矿场中央。然后就听见监工们说看没看见谁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