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贤妻太薄情 第26章

作者:苏幕幕 标签: 情有独钟 婚恋 古代言情

  薛宜宁已经三天不整仪容,不理事务,闭门不出,期间老夫人让人来请了两次,她也不理不睬。

  直到上午薛家公子过来,才让她说了几句话,然后在公子走后又是哭,哭了一会儿,仍是这样呆坐。

  若不是夫人说不用,她们真的要去请大夫了。

  将军对夫人的态度向来凉薄,以前便看不顺眼,现在这样,不知会怎样。

  更何况,她们至今不知那晚夫人出去做什么了……

  骆晋云仍是让她们退下。

  待她们出去,带上门,骆晋云走到了薛宜宁面前。

  她仍是坐在之前那张坐榻上,脸似乎又小了,巴掌大似的,静静坐在坐榻角落里,一言不发。

  他看她一会儿,说道:“下午你哥哥来找过我。”

  薛宜宁不回话。

  他继续道:“你与那裴昭玉的事,他自是清楚,想必,他也同你谈过。他与我谈,意思是仍希望两家为秦晋之好,互助互利,共同进退。

  “他还说,下月你妹妹定亲,届时邀我与你同去一聚,我同意了。”

  薛宜宁缓缓抬眼,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看着她道:“母亲与晋雪都不愿你走,我也不想节外生枝,休妻再娶,徒增笑料。所以,我想问你,你还愿意做这骆家的夫人吗?还是一心解脱,要我放你回家去?”

  薛宜宁开口,声音低低的:“将军若愿网开一面,既往不咎,我自然感激,也愿意留下。只是……我倾慕他,挂念他,怕是这辈子也忘不了,将军威风赫赫,怎能容忍我这样的心思?”

  骆晋云冷声一笑,不在意道:“那又如何,只要你身子是清白的,给我骆家的血脉是清白的,我不在意你心里想着谁。只是从今往后,那晚之事,你不可再犯,若再犯,我不保证能放过你,放过薛家。”

  薛宜宁这才骤然明白,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她之于他,就如同手中的刀,座下的马,只是一个工具而已,只要它们能为他所用就行,至于那刀是不是有想法,那马在思念谁,他不在意。

  她的清白,在新婚之夜给了他,他心知肚明。

  她在骆家,裴隽在南逃,他们没有见面的机会,她没那个可能与他私通,污染了骆家血脉。

  所以,他不担心,无所谓。

  她点点头:“好……谢将军。”

  到此时,骆晋云突然觉得之前轻松下来的胸口又堵了起来,难受得喘不过气。

  他没去理睬,看着她冷声道:“继续做骆夫人,就如之前那样,你之前做得便不错。只有一条,我骆家虽只是草莽武夫之家,却也须有香火为继,你至少,该诞下嫡子,所以有些药不能再碰,你明白吗?”

  薛宜宁再次点头,缓缓道:“我明白……我,不会再碰。”

  说到最后,她语中已带了几分悲怆。

  这句话出口,便是与以往作别,彻底放弃了,彻底死心了,也彻底认命了。

  她从此就是骆夫人,生是骆家后院的当家主母,死是骆家祠堂的一只牌位,从此,再无变数。

  骆晋云没理她语中的痛楚哀戚,似乎并不在意,然后道:“既然说定,那你明天便去见见母亲吧,她以为这几日你是因要被休弃而灰心丧气,所以不理事务,你去向她认错,她不会多怪罪你。”

  “好。”她幽幽回答。

  骆晋云不知还能说什么,似乎就是这样了。

  他站立片刻,发现确实无其他话可说,便转身走向屋外。

  此时薛宜宁突然在他身后道:“松月和戚进……如何了?”

第32章

  骆晋去转过身来, 带着不屑道:“戚进投诚了,将任新设立的飞鹰卫指挥使,飞鹰卫出面替他赎松月, 从此, 他不再是奴仆,而是七品武官, 也能与心上人共结连理。”

  说完, 他静静看着薛宜宁。

  薛宜宁脸上的神情,有些欣慰,又有些哀痛,还有些无奈, 茫然。

  他不知道,她心里现在是什么想法。

  只有她自己在坚守着那个人。

  为了那个人,她宁愿抛弃所有, 富贵荣华,名节, 或是性命。

  可是, 就连那个人身边的心腹, 一直陪着他出生入死的护卫,竟然都为了安稳而投诚了。

  她的坚持,如此孤立无援。

  但戚进和松月,终究是活着,也得到了好的归宿。

  她不能用期盼他们死,来成全自己的信仰。

  最后,他说道:“你和裴隽的关系,戚进没有说,供词的某些细节疑点, 我也会替你遮掩,此事你不用担心。但据他所说,裴隽此次进京,是为联系京中内应,找到前朝五皇子,他已经找到了,但戚进不知道那人在何处。

  “总之,不日前朝余党将在南方拥立新帝,建立小朝廷,对于此事,朝廷自然不会姑息,战事将起,南方余党与朝廷之间,从此将为死敌,你看清自己的位置,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提步离开。

  待他走后,玉溪和子清才进屋去,站到薛宜宁身旁,小心道:“夫人……”

  薛宜宁心中一阵哀恸,想哭,却好像已经流干了泪一样。

  她仿若落在一片大海里,四周茫茫都是水,她在水里呼吸不过来,想逃,却又不辨方向。

  哥哥说得对,她对这世间的确是有留恋的,她还想读那些不曾读过的书,还想摸一摸她那张没弹过几次的“鸣玉”,也还舍不得那些亲人挚友,所以,她做不到一死了之。

  但裴隽的离开,婚姻的无奈,仿佛在她心口开了一个大洞。

  她若要活着,就必须用那空了一个洞的心去支撑。

  勉强下来,也可以,可是好痛好痛……

  她不知道,能用什么来填补。

  听说女人有了孩子,孩子便成了她的一切,能承载所有的哀愁与欢乐。

  可她不想那样,她不想由此失去了她自己,从薛宜宁这个人,活成了一个母亲。

  那与傀儡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她的那个洞无法填补,只能一直这么空着,一直这么痛着,然后由这样的空,这样的痛伴随自己度完这一生。

  “夫人,要不然,还是用些饭?整天这样不吃不喝,那怎么行?”子清说。

  本是没抱希望,因为这几日劝她吃饭没有百回也有五十回了,大多数时候她都是不吭声的,只有很少的时候,才点点头,喝几口汤。

  没想到此时她却回道:“好。”

  子清愣了一会儿才开心道:“那,我让人送饭菜来?”

  薛宜宁又点头。

  子清与玉溪喜上眉梢,立刻就去备饭。

  一边备着,一边还担心是主子没听清,随意点着头,到时也不会吃。

  但饭菜送到薛宜宁面前,她竟真的端起了饭碗,一口一口吃起来。

  虽然慢,虽然最后也只吃了半碗,但她终究是吃了。

  到后面,玉溪几乎要哭出来,心酸道:“夫人终于吃饭了,我还以为你要把自己饿死……”

  薛宜宁放下筷子,缓缓漱口,然后抬头道:“这几天,让你们担心,是我任性,对不起你们,以后不会了。”

  子清连忙道:“夫人没有对不起我们,只要夫人好起来就好。”

  她默然垂首,站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

  雨过天晴,弦月如钩,星辰已浮上了天边。

  低下头,她又看到了桌边的诗集。

  拿起它,想开口说将它收起来,再一想,却又放在了桌上。

  他不在了,这辈子或许再也不会见面,如果连这些她喜欢的东西都不再碰,那余下的岁月她该怎么过?

  她应该,一边带着伤,淌着血,一边感受她喜欢的一切,如此才算没有枉度余生。

  将诗集收整好,她再次看向窗外。

  没有他的月夜星空,仍然很美,只是……她要一个人看。

  ……

  隔天,陈妈妈向骆晋云禀报:“夫人今日一早和以前一样,五更未到就起来了,梳洗打扮好,就接见各房管事,今日有些忙,夫人见了几位管事,便先去了福禄堂给老夫人请安,然后回来继续交待府上的事。奴婢看着好像又和以前一样了,又好像有些不一样。”

  骆晋云问,“哪里不一样?”

  陈妈妈说道:“好像脾气大了一些,之前夫人还总会笑一笑,待人也是温和的,今日笑得极少,还重罚了一个贪墨丫鬟钱财的管事,将她管事之职给削了,要是以往,多半是罚月银。”

  骆晋云心想,她大概是被她哥哥劝好了,打算继续活下去。

  可这一生很长,她不想再像以前一样压下所有的喜怒哀乐,演一个贤惠夫人了。

  她没了耐心,也知道若要演,便是一辈子,而她不想压抑一辈子。

  所以她脾气大了,能舒心一点是一点。

  他未作评价,回道:“下去吧,再有什么,还来禀报,另外——”

  顿了顿,他沉声道:“若再有见她喝药,立刻告知我。”

  “是,奴婢知道。”陈妈妈说。

  陈妈妈退下后,骆晋云看向窗外的庭院。

  骆家的院墙很高。

  大概是仗打多了,见多了城墙,初见这宅邸,他总看院墙不顺眼,让人将院墙加高了一些。

  他似乎强行将薛宜宁困在这骆家后院了,与他绑在一起。

  绑就绑吧,伉俪与怨偶,也都是生同衾,死同穴,这是他们的命。

  晚一些,骆晋雪带着锁儿一起过来,和他开心道:“大哥,后天一起去白云山吧,二哥说我带锁儿去放纸鸢,你们可以去打猎,然后在外面烤兔子吃。”

  锁儿说:“我不放纸鸢了,我也要打猎!”

  骆晋云回道:“我后天不一定有空,你们若出去,顺便叫上柳儿吧,她原本是自由身,到了这儿,每日只能困在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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