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幕幕
裴隽的马车出城之时,又有许多人去看。
薛宜宁仍然没有,她一人在房中,只是抬起头,静静望着远方的天空。
城门处,身着披风的年轻公子也回过头,从车帘内看向身后的城池。
这是第三次,他离开这座城。
不知是该怪罪老天爷,让他远离她,远离故土,还是该感谢老天爷,让他在离开后又多回来两次。
他这一生的使命,便是回来。
重回这京城,寻回大越皇朝,寻回她。
翌日,薛宜宁要随同骆晋云离京,远赴凉州。
一早,子清含着泪帮她收拾东西。
可衣服拿了两身,薛宜宁说不用,首
饰拿了几副,也说不用,其他杯盏香炉,文房四宝,早在前一日就说了,全都不带。
子清无奈道:“那么远的路,难不成就只带几身衣裳?”
薛宜宁说道:“将军此去是上战场,一切轻装从简,身边还有其他军士,不可因为我而弄得像游山玩水。”
这时骆晋云进来,说道:“倒也不用太从简,必须的东西也能带一些。”
他之前也看见过,哪怕是回薛家,她也要带一车东西。
薛宜宁说道:“已经带了琴,路途遥远,再带多的东西怕延误了军令,将军放心,少带些东西只是辛苦一些,我能承受的。”
骆晋云不由多看她一眼,温声道:“若收拾好了,那便随时准备走了。”
薛宜宁点点头。
却不知想起什么来,朝梳妆台那儿看了一眼。
骆晋云察觉到她的目光,想起那只比翼鸟玉佩来。
有一日,他在她梳妆台内层,看到了那只比翼鸟玉佩。
莫非,她在犹豫,是不是要随身带着?
“我去找管家交待事,稍候要出行,我让人来叫你。”他说。
薛宜宁点头。
两刻后,丫鬟来叫,薛宜宁便带着玉溪与何妈妈一同去往前院。
既然连东西都带不了多的,仆从自然更不能多带了,子清身子比玉溪柔弱些,所以薛宜宁将她留在了京城。
与骆晋云同行的,有一名校尉,其他全是亲卫护丛,一行十三人,再加上阿贵,薛宜宁和玉溪,何妈妈。
阿贵今日笑得尤其开心,对玉溪尤其殷勤。
骆晋云与其他军士是骑马,阿贵赶马车,何妈妈坐马车前面,薛宜宁则与玉溪一同乘马车。
临行前,只带了佩刀的骆晋云回和正堂拿弓箭。
原本拿了弓箭便能走,却又忍不住绕到金福院,假意进房找东西,趁子清不注意,打开了梳妆台的抽屉。
那里面,果然已经没有那只比翼鸟玉佩了。
她终究是舍不得,将它带在了身旁,就像裴隽一样。
他心中沉沉一堵,好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关上抽屉,从金福院出来。
第65章
出城门时, 薛宜宁回头望向城门,突然想起裴隽来,不知他离开京城时, 心里都在想什么。
她捏了捏腰间垂挂着的香囊。
那只玉佩,早就想好了不带。
可临行,却仍是放不下, 如同无法抑制一般,不顾一切将它拿在了身旁。
她身边也只有这个与他有关的东西了。
马车比她以往所乘的马车都行得快一些。
虽然骆晋云说过,不用急行军,但或许对他们来说, 这已经算慢了。
马车又比不上她平时乘的那些马车宽敞舒适, 疾行之下,在城内平坦道路上尚不觉得, 出了城门, 便是剧烈的颠簸。
玉溪紧扶着车壁,皱眉道:“这车也太颠了。”
薛宜宁咬牙劝她:“我们是乘马车, 已经算舒服了, 不可表现出娇气之态。”
玉溪便憋着不说话了。
薛宜宁也觉得巅, 甚至想喝口水都怕将水颠洒, 又不好开口让队伍停下来,只好忍着。
最初在城郊时, 外面还是她曾看过许多回的田地,村子,偶尔也有赶车挑担的行人。
后来马车渐行渐远,村子看不见了, 也没了行人, 四野都一片荒芜。
这时玉溪说道:“夫人, 我想方便。”
薛宜宁也想。
他们以前出行,哪怕出城,车行这么远,早就休息两三次了,而且随身会带帷幕,恭桶,从没有要忍耐的时候。
犹豫片刻,她朝玉溪道:“和阿贵说,我有事找将军。”
玉溪便立刻探身出马车去找阿贵,阿贵赶着车,同旁边一位护从说了,那护从即刻策马向前,不一会儿,骆晋云骑马到了马车旁。
“怎么了?”他撩开车帘问。
一边问着,马的速度竟也一丝未减。
薛宜宁小声道:“我想出恭。”
马行得快,她的声音小,骆晋云没听清,却见她神色并不轻松,又凑近了些,关心道:“是有不舒服?”
薛宜宁只好也往前一些,再次开口道:“我想出恭,方便。”
骆晋云却笑了起来,回道:“是我疏忽了。”
说完就朝身旁护从道:“原地休息片刻。”
那护从喊:“原地休息片刻——”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薛宜宁松了口气,可看着外面依然整齐的队伍,有些无措,不知该怎么办。
骆晋云已经翻身下马,伸手在车下接她。
她被他扶着下了马车,便见他指向一片灌木丛:“那边看不见,你们可去那边。”
薛宜宁还有些不适应,骆晋云又说道:“快去吧,等你们走了他们也会方便。”
薛宜宁便与何妈妈,玉溪一同往灌木丛后。
等她们回来,军士们已经下马在地上休息。
在马车上颠了半天,连腿都是酸的,薛宜宁也没立刻回马车,而是站在下面休息。
骆晋云走到她面前问:“是不是有些颠?”
薛宜宁点点头。
他看看她,将她头上快掉出来的一根簪子往发髻里面插了插。
“路上会有些艰辛,到了凉州就好了。”他说。
薛宜宁点头,回道:“我受得住。
后来她才觉得自己这话说早了。
很快队伍继续前行,又是一阵疾驰狂奔。
正午时,有两刻时间休整,正在荒野,只能吃干粮。
干粮一早带了的,有红枣馒头,烙饼,各式糕点,还有两只烧鸡。
红枣馒头已经冷得偏硬,烙饼更是干得嚼不动,最好的就是糕点和烧鸡了,可糕点薛宜宁嫌腻,烧鸡又是冷的,她吃
不下。
最后吃了两只红豆糕,喝了几口水。
一个时辰后,饿得受不了,勉强在颠簸的马车内又吃了两只糕点。
晚上在预计时间内赶到驿馆,总算能喝上热粥,吃上热菜,薛宜宁坐在凳子上,觉得身子还在路上颠着。
准备沐浴了早些休息,却发现房中没有浴桶,只有个小盆。
玉溪跑去找驿丞要,驿丞赶紧张罗,客客气气搬了只浴桶过来,桶沿上不知是什么陈年老垢,黑漆漆的一片。
眼见玉溪不欢喜,驿丞赔罪道:“此驿偏远,只算个小驿,实在简陋,若贵人等得,要不然小的马上让人去镇上买一个?”
薛宜宁便说:“算了,就用这小盆将就用吧。”
骆晋云此行只为尽快到凉州,没有提前通知沿途驿馆,也不会特地挑条件好的大驿馆,临时到了这偏僻小驿,驿丞也没办法。
草草擦洗了一番,薛宜宁看着床,正要躺下,却见床上有一根头发。
她将那头发拈起来看了看,发根较粗,发质偏硬,十之八|九就是男人的头发。
这床板硬,床单粗糙也就罢了,竟连洗都没洗过。
她立刻将头发扔在地上,从床边站起身。
玉溪也看见了,立刻就去找驿丞,才开门,骆晋云进来了。
见玉溪一副气冲冲的样子,开口问:“何事?”
玉溪正要回答,薛宜宁在后面道:“没事。”
骆晋云进屋来,看她已卸了妆,拆了发髻,也洗漱好,却站在床边。
他问:“不累么?明日一早又要赶路,早些休息。”
薛宜宁点点头,缓缓坐下来,却像床板有钉子似的,只坐了几寸宽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