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头与水
当然,他们或许也没有如何看重这个女儿的打算。
郑夫人心焦的只有一事,“我只担心太后娘娘生并没有定下驸马人选。咱家有这样的私心,徐家未尝没有啊。”
郑国公所担扰的也正是此事。S
郑衡道,“如果是这事,父亲母亲只管放心。姑祖母生前将生后事安排的那样妥当,既然对此无所安排,就说明公主不需要她来指婚。”
郑夫人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母亲为何将公主视为可任人争抢之物呢?我倒认为,或者公主才干更在我们想像之上。”郑衡道,“驸马人选只会出自公主自己的意志。母亲不要太小看公主,谁家势力大谁家与皇室亲近谁就能得到公主,母亲将公主视为什么人了?
我们可以追随公主,可以为公主提供保护,但最好不要试图将家族意志置于公主之上。如果有人试图这样做,会得到意想不到的下场。”
郑衡不会神机妙算到麟趾宫的尴尬,但即便老练如严宫令,也没想到公主一到麟趾宫就把徐妃最亲近的人给发作了。
她小心翼翼的服侍荣烺到偏殿休息,不着痕迹的用眼神检视过殿中摆设,又奉了回茶,荣烺接了茶说,“我这里很好,严宫令你就这样回禀母后吧,不要让她挂心。”
“是。”严宫令道,“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荣烺微微颌首,严宫令恭敬退下。
严宫令与郑皇后都不是幸灾乐祸那样的人,听过严宫令的回禀,郑皇后道,“那个李嬷嬷我倒是知道,以前得罪过阿烺。徐老夫人是哪里招阿烺的嫌了?”
“奴婢也没瞧出来。要说徐老夫人见到公主还挺高兴的,笑的跟朵似的。”说到此处,主仆二人齐齐悟了。
郑皇后叹口气,“阿烺是个重情义的孩子。”
严宫令颇是认同。
傍晚,徐妃同荣晟帝抱怨,“也不知哪儿不对了,她外祖母一大早的递牌子进宫,巴巴的等着来看她,还给她带了许多礼物。结果,话没说一句,她就拉着脸说累,回屋休息去了。老太太满腔欢喜热情给浇个透心凉,强忍着没掉下泪来。”
荣烺过来时正听到这话,“我累了还不能回屋休息了?她是进宫来做客,客随主便没听说过?别人对我笑,我就要对别人笑?徐老夫人虽是我外祖母,也是诰命臣妇,我不是已经免了她的朝拜之礼么?还要怎么着?还得笑脸相迎、虚与委蛇?真是好笑,这是哪国的道理?”
荣烺给父亲见过礼,对母亲道,“以前我累了,在屋里躺着,许多人还见不到我呢。”
“这,这是以前么?再说,来见你的可是你外祖母。”
“这不是以前,我也依旧是公主。”荣烺道,“我跟母亲不一样,母亲你姓徐,我可姓荣。我们荣家,堂堂皇室,就是这样。父皇难道认为不是?”
荣晟帝连连摆手,笑道,“你俩拌嘴,别拉我助阵啊。”
荣烺翻个白眼,轻哼一声,“我做公主,只要不违做公主的礼仪,谁都别挑我的不是。皇家亲戚多了,七大姑八大姨论起来有的是,她们对我笑脸相迎倒罢了,我可不需要。
何况,亲姐姐刚过逝,她就一幅欢天喜地手舞足蹈的模样。就算祖母生前不喜她,到底有个姐妹名分,不知她是只在宫里这样,还是宫外也这样呢?”
荣烺冷冷的看向徐妃,徐妃连忙道,“哪有的事?再没有的!你外祖母也伤心的不成,前些天还小病了一场。”
“她有没有的,她高兴我也管不着,但最好别到我跟前来刺眼,我可没什么好脸色。”
“你这孩子,一惯多心……”
荣烺心情不好,她威严又大,她这一搬过来,平时爱说笑的小宫人都变得谨小慎微起来。就是徐妃,也不敢放肆说笑,生怕担个太后娘娘过逝未久便面无哀容的名声。
可徐妃原本就不难受,又是个爱说笑的性情,这给荣烺闹的,直憋的不行。
待颜姑娘几人进宫,荣烺继续读书,总算解了徐妃憋闷,能趁荣烺到含章殿读书的时候快活的说笑片刻。
每想及此,徐妃就在心里念佛,“真是我辈子的冤家。”
李嬷嬷知徐妃苦恼,在旁劝她,“这也不怪娘娘,公主毕竟自小就离了您,待多过几年也就好了。”
“一点儿不贴心。”徐妃抱怨。
“儿大不由娘,不都这样么。”
“说来,阿颖生产也就这几天了,你送些点心去,看有没有生的迹象。”
“是。”
李嬷嬷去送点心,颜姑娘告诉荣烺近来朝中之事。
“陛下召秦太师还朝。”
“秦太师是谁?没听过这人。”
“我一说殿下就知道了。咱们上回去开封,那位鹰城知府。他原来是陛下的启蒙先生之一,先时因故遭贬,陛下召他还朝。”
史姑娘将自己的文具摆放整齐,顺嘴道,“秦太师与我祖父也是旧交,听说他还是阿颜你父亲的恩师。”
“正是。听父亲说他少时跟着秦太师读过书,那时秦太师还未入仕。”
荣烺问,“太师太傅都是虚衔,只加封太师难道没有实职?”
史姑娘忙说,“我祖父的太傅是个虚衔,加封以示恩宠,秦太师的太师可是实职,如今他位在内阁之上。”
颜姑娘道,“我父亲原是想请他老人家做首辅的,秦太师万万不允,陛下便为他加封太师,御前行走。”
令秦太师在内阁之上,朝中已经是内阁主政多年,令太师在内阁之上,这就是贬了内阁的地位。
内阁难道有何过失?
无过而遭贬,这又是何道理呢?
那个秦太师,能坐视父皇做出这种安排,又有英明到哪儿去?
“这又不是鲍叔牙让齐国相位于管仲,颜相以前干的挺好,秦太师则多年外任,乍回帝都不见得事事都熟,何况秦太师虽也是能臣,可我看他不像有管仲那样才干的人。”荣烺点评,“颜相成天瞎让什么。”
“我父亲说秦太师才干远胜于他,首辅原就该是有才者居之。”
“我怎么没看出来秦太师才干远胜颜相啊。他能跟得上颜相十之一二就是好的。”
大家齐齐看向荣烺,原来殿下对颜相评价如此之高!颜姑娘都不好意思了,连声道,“殿下赏识家父才干是家父荣幸,这也太夸大了。秦太师是真的很厉害。”
“殿下什么时候同颜相这样好了。”齐尚书迈步进来,身后跟着一位帮忙抱书的内侍。打量新的教书房间,房间布置颇为雅致。
“齐师傅,你来了。快坐。”见到齐师傅,荣烺心情很不错,颜姑娘几人也高兴的同齐师傅打招呼。
齐尚书先给公主行过礼,见荣烺神色都恢复了一些,心中也很高兴。
荣烺问,“齐师傅,内阁没什么事吧?”
“内阁能有什么事?”齐尚书坐下,宫人奉来香茶,他慢悠悠的呷一口,“要说有事,就是阿颜说的颜相想让首辅没让出去这件事了。”
如今父皇诸事自有主张,也从来不问她,荣烺既不笨也不傻,不会自讨没趣的在父亲面前打听朝政。
随父亲的便好了,她又不是皇帝,朝政与她无关,正可落得轻松。
荣烺很久没上课了,齐尚书翻开书卷,继续按部就班的讲习。
只是谁也没料到,齐师傅竟然转身就办了件让人大无语的事,他光天化日在内阁于诸位阁臣面前恭喜颜相,“公主殿下说颜相你比秦太师强十倍不止。”
大家齐齐看向颜相,就跟公主去了一趟开封城,难道就结下了这样深厚的交情?!
历经过多少大风大浪的颜相此时也禁不住掌心发痒,不动声色的说一句,“这可太过奖了。”
齐尚书搔搔下巴,“应该没有十倍。公主是这样说的,”模仿着公主的语气,“他跟能得上颜相十之一二就是好的。”颌首,肯定,“对,就是这样说的。”
颜相目不转睛的盯着齐尚书,齐尚书毫不在意,哈哈大笑。
颜相心下长叹:齐康,你这个贱人!
第338章 殿下之四
殿下
正文第三三八章
齐尚书放了个小小贱招,颜相没理他,却无碍内阁数人对公主之言暗暗认同。
他们以往不见得就对颜相如何推崇,但颜相为首辅,与诸人相处融洽。就是二次入阁的户部尚书钟时也对颜相挑不出错处,当初他受官学贪贿案牵连,是颜相建议外迁为直隶总督。
直隶总督是实权中的实权,离帝都也近。
这不,没几年,他就又被升回来了,还是户部尚书这样的内阁要职。
再者,钟时上遭被贬,固然有得罪公主的缘故。可公主这几年一直与他家闺女有书信礼物往来,钟时十分不傻,时常令妻女在冀地女眷中略显摆一二,以压制他是因得罪万寿宫被贬的流言。
不管怎么说,他是个君子,既然利用了公主的名头,心中总觉着欠了公主一些。
何况陛下召秦太师还朝,位在内阁之上,估计内阁除了方御史,都心有微辞。
尤其史太傅,陛下少时的先生又非秦太师一人,史太傅当年也做过陛下的先生呢。结果,一样的帝师,人家太师就是实封,他这太傅就是虚衔。
以前还觉着太傅是荣誉,现在跟实权太师一比,高下立判。
史太傅私下没少跟妻子抱怨。
就是现下女弟子公主殿下说的这话,史太傅也是认同的!
颜相虽是官场晚辈,可论才干心胸,就是不比秦太师差!
颜相让首辅之位为的什么?
还不是为了内阁!
宁可将首辅让与秦太师,也不愿陛下令一人居内阁之上。颜相这是用自己的位子维护内阁的地位,就凭这一点,颜相就担得起首辅之位!
起码,史太傅是这样认为的!
史太傅就替颜相解了围,问齐尚书,“公主身子好些了么?”
“没什么大碍了。”齐尚书坐下吃茶,“上课挺好。哎,太后娘娘离逝,公主又是情深意重的人。就是我等为臣子的也缓了好些日子,何况公主呢。慢慢来吧。”
史太傅微微颌首,“是啊。公主就是这样的至孝之人。”
方御史也赞同史太傅此语,认可公主的孝心。刑部李尚书搁下毛笔,换一封新折子拟批,“若旁的事,容易劝解。至亲之痛,也只能靠殿下自己撑过去了。”
吏部徐尚书道,“眼下城中尽是准备春闱的士子,颇是热闹,何不请公主出宫消谴,看一看宫外繁华,兴许能开怀一二。”
兵部黎尚书敲了敲发僵的肩膀,“现在万寿宫在修缮,听闻公主搬进后宫去了,想来出宫不若以往便宜吧。”
钟时见大家都在说,也凑趣一句,“宫外有大长公主、长公主两家,都是公主至亲,去亲戚家走一走,即便皇家也无妨的。”
于是大家七嘴八舌的说起如何令公主开怀的话,颜相端起茶水呷一口,这可真是,有私无私的,公主殿下,您现在可忒有人缘儿了。
颜相白日当差,傍晚落衙,刚出内阁就有秦太师在院中老槐树下等他了。颜相一见秦太师就揉额角,秦太师哈哈大笑,上前拉过颜相,“我府里备了好酒。请你吃酒的!”
颜相先说,“先说好,出阁不论公务。”
“不论公务谁请你吃酒。休得啰嗦,快走!”不由分说将颜相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