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第280章

作者:石头与水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我的父皇做不出这样的事,你们的君王也做不出这样的事!

  我们荣家,自太、祖皇帝起,从未有废后之事!

  你们也不要上齐师傅的当,因为齐师傅提到麟趾宫你们担心此时替母后进言得罪我与皇兄。我告诉你们,我与皇兄绝非这样的人!”

  所有被点名的内阁大员都感受到公主的真诚,因为公主那些话真的一听就是真心话,连私下说钟尚书坏话的事都说出来了。

  钟尚书却半点不觉被冒犯,他眼中有些酸涩,望向公主的神色里有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感动。

  荣烺那清晰的口齿、抑扬顿挫的语气,以及真挚的心情与目光中的期待、鼓励,让每个人都在这严寒的冬日感到一丝温暖。

  因为情义。

  公主提到了情义。

  是啊,咱们数十年如一日的操劳,难道仅为高官厚禄么?难道这些年做官全凭私心么?这些年,我们那些不再如年轻时那般热的血,难道真的凉了吗?

  并没有。

  看到百姓称颂一声青天好官,听到皇家说一声君臣情义,就觉着,这几十年好像没白活。

  每个人都不能否认,他们需要一个有情义的君王,他们也喜欢有情义的皇家。

  荣烺仿佛没看到兄长夹杂着尴尬与惭愧的眼神,她上前牵起兄长的手,二人走到郑皇后面前屈膝跪下,荣绵愧悔道,“郑氏族人之事,与母后毫不相干。请母后莫要多思,儿臣与阿烺都是母后的儿女,我们以后还需母后指点教导,请母后收回所请。”

  荣烺也说,“皇兄所言就是我所想。求母后收回所请。”

  楚王与大长公主对视一眼,二人一同上前同荣晟帝道,“陛下,皇后素来贤孝,何况族人之事,岂与皇后相干。”

  其他宗亲公主、内阁文武皆要为皇后求情,荣晟帝忽地一笑,爽朗无比的说,“这我岂能不知。一时被皇后的话吓住了。”

  他举步上前,挽住郑皇后的手,柔声道,“皇后莫要多思多虑,你我乃结妻夫妻,你是要伴朕终老之人。就是舅兄他们也不过是受了不肖族人的牵连。我心里待他们一如从前。”

  亲自从内侍手里将凤钗插回郑皇后鬓间。荣晟帝正色道,“今日之话,无需再提!”

  大家山呼万岁,赞颂陛下圣明。

  在这赞颂声中,许多人的视线或有或无的落在荣烺身上,这位聪慧勇敢的、有情有义的小公主,真正的保住了郑家的后位。

  楚王想,比以前锋芒毕露的模样好多了。

  皇家的公主长大了。

第359章 殿下之二五

  殿下

正文第三五九章

  荣晟帝直接将郑皇后送回凤仪宫,温文细语安慰半晌,让郑皇后好生休息,莫要多思多虑。S

  郑皇后一一应下。

  荣晟帝有心让徐妃掌管宫务,只是眼下却是不成了。一旦令徐妃掌后宫的消息传到朝堂,岂不坐实他无夫妻情义的名声。

  待册立东宫再说吧。

  “你好好歇着,朕就不扰你了。”荣晟帝拦住郑皇后起身的动作,“让孩子们送我就行了。”

  相对荣晟帝那些虚伪的安慰,荣烺姜颖眼神中透出的是真正担心。荣绵则是难掩愧疚。郑皇后微微颌首,看向严宫令,“把公主的披风拿来,外头冷呢。阿颖你也穿好大衣裳,别叫风吹着。”

  荣烺随着父亲走出凤仪宫正殿,天气阴的厉害,灰白色的天光中,时不时吹拂过细碎雪渣。荣烺眯了眯眼睛,荣晟帝拾阶而下,一直到凤仪宫门口,方停住脚,“阿烺,以后你有话可以私下同父皇讲。”

  荣烺看向父亲冷淡的侧脸,问,“父皇会废掉母后么?”

  荣晟帝习惯性的一笑,“想什么呢?这怎么可能?皇后是朕的发妻,从无过失。”

  “那父皇为什么没有立刻驳回母后所请?”

  “不是说了么?一时叫皇后给吓住了。”荣晟帝重复自己在凤仪门前的解释,脸上的笑淡了些,“我是真没想到。”

  “是没想到母后自请让贤,还是没想到母后以退为进?”

  荣晟帝脸上的淡笑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用一种微凉的眼神望向荣烺。

  荣烺脸上的神色没有半点动摇,她不喜不惧的回望着荣晟帝的眼睛,“父皇,您没有立刻驳回母后所请,朝臣就会揣度您是否真有废后之意。我是绝不会赞同废后之事的,皇兄也不会赞同,国朝以孝治天下,我们身为皇子皇女,一定会维护嫡母。父皇您下次不要犹豫,您身为母后的丈夫,不论任何时候,都有身为丈夫的情义。”

  说完,荣烺对荣晟帝微一欠身,“要下雪了,父皇请上舆吧。”

  荣晟帝也觉今日有些失策,他道,“我要去你母妃那里,你要不要一道去?”

  “我有些累了。母后用膳后,我就回自己宫休息了。父皇您既然去母妃那儿,不妨将今日事告诉母妃。母妃身为妃妾,怎敢有觊觎后位之心呢?”荣烺道,“我想母妃是绝对没有这个意思的。”

  “那是自然。你母妃的贤慧,我一直清楚。”

  荣晟帝上前坐入肩舆,强健的内侍稳稳的抬至肩上,荣晟帝居高临下的看荣烺一眼,“阿烺长大了。”一拍肩舆扶手,内侍抬着肩舆往麟趾宫去了。

  荣烺荣绵姜颖等人在微雪中恭送荣晟帝离开。

  荣绵回宫后颇有些心下郁郁,姜颖宽慰他,“好在母后无事。”

  荣绵说,“我应该像阿烺那样立刻站出来维护母后的。”

  姜颖也是无奈,是啊,这才是最正确的做法。哪怕再有私心,当时也要毫不犹豫的维护嫡母才是皇子该做的事。

  荣绵垂眼望着自己的双手,持续的无力感让他已身心俱疲,“我当时想到母妃,就犹豫了。阿颖,我是有私心的。”

  姜颖温柔的握住他的手,“殿下这也是人子之心。”

  “阿烺为什么能立刻站到母后身畔呢?”

  姜颖莫名有些悲哀,丈夫不是不努力,不是不仁厚,但凡人站在天才旁,大家便只能看到天才的光芒。姜颖道,“殿下,阿烺毕竟是跟皇祖母长大。如果殿下想弥补,我有个主意。”

  “你说。”

  “殿下不妨召阿徽回身边做官。”姜颖道,“阿徽是殿下的伴读,你们一向要好。他受家族影响方辞官的。阿徽是郑家长房次子,重召他到身边,不也表示对母后娘家的情义么。”

  荣绵一直待身边人好,郑家的事先前他插不上手,父皇有其他考量。不过,妻子这主意的确好。阿徽不过长房次子,不是重要人物,召回阿徽应当无妨。

  荣绵打起些精神,“我明儿就跟父皇说。”

  姜颖点头。

  这一日,宫中宁静的很。

  宫外却格外的喧嚣。

  秦太师望着在微雪中独行而去的齐康,眼中辨不出深浅。

  方御史第一次没有与一向敬重的秦太师同行,他全然无惧风雪,与身畔的程右都道,“我若有事,御史台就交给你了。”

  程右都漆黑的眸子眨了一下,冰雪样的脸庞有些抑制不住的兴奋,“好啊,我很早就想整饬一下帝都风气了。”

  方御史悲哀之中都忍不住为帝都诸同僚默哀片刻。程右都曲肘撞他一下,“你一走,御史台可就是我的了。我可不是你,有那么些旧情可讲。”

  方御史叹悔,“我明知国公府无罪,却未曾为其据理力争,于职司为亏,已不配掌御史台。”

  “你的确不该听秦太师那些狗屁话。你可是御史台老大,你应该以御史台为第一要务。你的长处在于不参与政争,你应该像今天这样维护法度。”雪片漫天飞扬,程右都的声音比冬雪更冷,“你因旧情失了御史本分。”

  方御史脸色一白,“你说的是。”

  “可悲的是,你却不是因失职离开御史台。”程右都目视前方,“你会被你生平最敬重之人调离御史台。”

  方御史的胸口像是揉杂了百世辛酸,说不出的滋味。但他依旧像石头一样的刚硬,他顶着风雪,一步步的在雪上留下自己的脚印。程右都问,“你还会为私情而误公吗?”

  “绝无可能。”方御史挺直了头颅,风雪灌进颈项,他却并不觉冷。他依旧目视前方,依旧没有忘怀自少年时对秦太师的敬仰,可他更加明白,身为朝廷官员,他有自己的职司责任,而这,与敬重无关,与旧情无干。

  当场的诸位藩王宗亲,个个心跳如鼓,怎么回的王府都不晓得。

  第二日,齐康私下求见荣晟帝,请调方御史离开御史台。

  荣晟帝对于昨日方御史两次大呼“天下皆知郑家无罪”之事也心存芥蒂,想这方御史真是不识趣。可心底也知方御史公正无私,这样的人纵不讨喜也不能多加怪罪。

  “朕不能不让御史说话,更没有以言论罪之理。”

  “陛下,臣与方御史同朝为官,也知方御史是个耿直人。但方御史过于执拗,视野狭隘,只观一隅,无视大局。御史台是三司之首,他总这样不识趣,于陛下大局有碍。不妨先调离他,这也不是问罪。待日后朝中安稳,再让他回来便是。”

  荣晟帝有些心动,“方御史能往哪儿调呢?”

  “外任总督如何?”齐康道,“兵部尚书有空缺,调一位总督回朝,空出的总督位让方御史去补。总督亦是从一品之职,并不算委屈。”

  “缓一缓吧。总不好这当口调离方御史,倒显得是因昨日之事似的。”

  齐康毫不在意,“昨日之事怎么了?郑家之权难道不该约束?陛下太过心软,纵皇后娘娘特意在宗亲文武面前提及,又有何妨?皇后是想以退为进,坐稳后位,为郑家提供支撑。陛下不该让公主把那些话说完。不过也无妨,公主若不为郑家说话就怪了。这些人抱团久了,一次是打不散的,总得有上两三回。”

  提到荣烺,荣晟帝也有些苦恼。要说涉政,废后之事并非普通政务。像荣烺说的,她身为皇女,一定会维护嫡母。

  因为这不仅是私情,这事关礼法。

  事关孝。

  荣烺口才太好,众人之前,荣晟帝不能不让荣烺说。因为如果用皇帝的权威让荣烺噤声,那就说明荣晟帝输了。J

  但朝中这些家伙,可爱听阿烺说的那些情情义义的话啊。

  荣晟帝不会再让女子介入朝政,荣烺即便收拢人心也无用武之处。而且,荣晟帝其实有些拿捏不准,荣烺会维护郑家到什么程度。

  他处置郑家时,荣烺并未求情。

  郑皇后之事,荣烺也稳稳的站在礼法的界线之内,让荣晟帝发作不得。

  荣晟帝道,“你那女弟子,让朕好生苦恼。”

  荣晟帝抬眼看向齐康,“朕看,依卿的口才都不能压制阿烺啊。”

  齐康道,“郑家罢官去爵,已是去了公主一翼。待郑后一废,公主另一翼也没有了。若陛下听臣言,将方史二人逐出内阁,则公主手足俱失。如此废其羽翼,逐其手足,公主就是舌灿生花,又有何用呢?”

  饶是荣晟帝听到齐康这等言语都不由倒吸口气,齐康微微一笑,“只怕陛下舍不得方史二人,或觉臣有私心,借机排除异己了。”

  “卿难道没有私心?”

  “有。但私不害公,臣的私心正好与陛下大业相合,又有何害处呢?”

  齐康并没有让荣晟帝今日做决定,他道,“还有一事。臣请陛下多开解大殿下,昨日看大殿下面有愧色。有何可愧之处?大殿下原就是徐娘娘亲子,他又不似公主是万寿宫抚养长大。身为亲子,自当为母亲争取利益。只有徐娘娘正位凤仪,大殿下才是名正言顺的嫡出皇子。别让大殿下被公主带偏了,他们本身立场就不一样。”

  荣晟帝也觉儿子有些善良太过,他有心想让齐康开导儿子,可齐康为人真假难辨。即便他用齐康都要再三小心,此事还是不劳齐康了。

  “朕知道了。大皇子自幼心地纯良,皇后也的确待他不差。”

  齐康未再多言,行礼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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