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头与水
小孩子,就爱干些大人不让干的事。
到荣烺这里,越不叫她参加的活动,她就越有兴趣。
何况如此她正年少,对什么都有兴趣。
郑皇后说,“这事儿真没法子,朝廷自有规矩礼法,这么些年都是陛下带着皇子朝臣去,从没带过公主,你要去,大臣们自然有意见。”
荣烺说,“也不知道谁定的这些规矩。”
郑皇后说,“与其计较这个,不过想些让自己高兴的事。何需将时间浪费在这些让自己烦恼之事上?”
荣烺想了想,“这也有理。”
看她明明孩子样,却是一幅大人口吻,郑皇后忍笑,女官顺势呈上年后几天宫中宴会的安排。除了大年初一会忙碌些,正月初五是破五的日子,再有便是上元节的大宴。
余者便是年下的各处赏赐事宜。
如荣烺年纪虽小,郑皇后也单独给她预备出一份赏赐宫人的东西,金瓜子啊、小银锭、荷包啊之类的。
姜颖也有一份,只是要比荣烺的少。
这些是为了她们年下赏人方便。
荣烺看嫡母事事有条理,心里很敬佩,想着如今自己已是个大人,做事也需向嫡母这般有条理才好。
荣烺在凤仪宫长见识,就有万寿宫的宫人来请她过去,荣烺问,“有什么事?”
宫人笑答,“乐平郡主带着罗姑娘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罗姑娘有事跟公主说,太后娘娘说,既是公主的事,便让公主回去拿个主意。”
荣烺瞧着不是坏事,不过,她也奇怪,“阿湘这会儿进宫有什么事?”跟郑皇后说,“母后,那我先回去瞧瞧,一会儿再过来。”
“好,你去吧。”
姜颖说,“娘娘,我也跟公主去看看。”
“去吧。”
林司仪给荣烺整理衣裙系好斗篷,姜颖的侍女也过来给好披好厚披风,俩人这才辞了郑皇后,一起坐辇轿回了万寿宫。
荣烺见过乐平郡主,这是罗湘的祖母了,老太太虽爵位只是郡主,辈份高,所以荣烺都不许她行礼,直接一按乐平郡主的手,“您不必起身。”
大家见过礼,荣烺说,“我听说阿湘你找我有事。”
郑太后、乐平郡主都是笑眯眯的模样,荣烺就更奇怪了,看向罗湘。罗湘说,“公主还记得闻侍卫么?开书铺的那个?”
“记得,他们结义三兄弟,怎么了?”
罗湘说,“这不快过年了么。闻侍卫说深受公主照拂,给您准备了年礼,只是他们身份低微,没处送去,就想到当初曾在书铺见过我,便找到我们家来。管家不敢耽搁,忙把这事告诉我大哥,我大哥也不知这其间内情,还担心他们是骗子,就来问我,我想,的确是有这么件事。他们受了公主的恩惠,如今有报答之心,是他们知恩,我便央了祖母一起进宫,将这事告知公主。闻侍卫托我带来的年礼,我也都给您带来了。”
其实,荣烺根本没把书铺的事放心上,那几人都是外乡人,挺不容易。且都是知上进的少年,没想到,她当初一点善念,这几人还记得。
荣烺也挺高兴,“难为他们想着。我也是不经意做了善事,还真是善人有善报,老话诚不欺我。”
乐平郡主听这话都好笑,想以荣烺的身份,旁人巴结只怕没有门路,这几个小子颇是灵光,既不忘公主恩情,也是给自己谋个前程。
罗湘把礼单拿给荣烺,荣烺瞧了瞧,有许多腊肉腊鸡腊鸭之物,还有一些皮子,都是很实诚的东西。
荣烺给祖母看,“难为他们想着。”
郑太后看字写的不错,用词也颇文雅,建议荣烺,“不如赏赐两幅宫中的对联,一对如意荷包。”
荣烺点点头,还叮嘱林司仪,“荷包里多放几个小金锞子,我知道他们不大富裕的。”
又与罗湘道,“还得劳烦阿湘你帮我把东西带过去。”
罗湘笑,“我乐得跑腿。”
荣烺自出娘胎就没缺过东西,宫中各种赏赐,她哥有的,她全都有,有时还比她哥要多。但是,这是第一次有人送她年礼,真真正正的送她一个人的年礼。
这种感觉完全不同的。
让荣烺觉着,自己从此就是个真正的大人了,就是她哥,也没人这么正儿八经的送年礼的!
第90章
殿下
正文第九十章
自从收到年礼,荣烺走路姿势都不一样了,每天都是腆着小肚子,雄赳赳气昂昂的,甭提多有气势了。
她还把收到的年礼亲自欣赏一回,腊味儿都是放在油黄色的竹篓里,上面覆着红布,上面贴着剪纸,简直是油然而生的一股乡土气息。荣烺点头小脑袋,“还怪喜庆的。”
每一筐上面都盖着竹编的盖子,盖子上系着红绳,打着双福结。
另外一些皮子都是硝过的,摸起来软乎乎的,荣烺拿起来看,张张完整,猎物必是穿眼而过。
荣烺看过后,很大方的孝敬了祖母、父皇、嫡母、生母,还有兄长几处,她自己没留,她反正是跟祖母一起用膳的。
荣烺年纪小,其实平时腊肉吃的并不多,腊肉即使蒸了煮了,依旧比较费牙,不如鲜肉烹的软烂。
这回不一样,她还啃了一只腊鸭腿,这腊鸭腿做时必然浸了烈酒,有一股酒香,荣烺觉着味儿不错。还问收到她孝敬的诸人,腊味儿味道如何,大家都笑着说好,荣烺就可高兴了。
与此同时,罗湘也帮荣烺带回了赏赐。
罗湘的兄长罗大哥打发长随给闻峻宁送到家里去,虽则东西不多,胜在宫里出来的,体面!
闻峻宁在外当值不在家,楚穆二人官学倒是放假了,只是年前事忙,都出去各有事务。闻太太带着俩丫环准备过年的菜肴,还有闻峻英学里已放假,他仍在家苦读,准备第二年春天官学的招生考试。
罗府管事敲门,丫环过去开门,听管事说明来意,忙请管事进来说话。
闻太太虽略有羞涩,毕竟她一内宅女子,不好接待外男。不过,自打丈夫过身,儿子们年纪小,为了家计,她硬着头皮也历练出来了。
闻太太放下手里活计,请管事到堂屋稍坐,又让丫环叫小儿子出来一并待客。
管事打量着这座小小宅院,不大,灵灵巧巧的十来间,外带一个小跨院儿。院中一株落了叶的柿子树,枝尖还有几个被鸟雀啄空的柿子壳,阳光下,金晃晃的挂在枝头。
一时,闻峻英打小跨院儿过来,与这位管事见过。
管事将锦匣自小厮手里接过,双手奉予闻太太,笑道,“府上大爷托我家献给公主殿下的年礼,公主已是收到了。公主说,难为你们想着。这是公主赏赐给府上的,还请太太收下。”
闻太太早看到小厮手里拿的锦匣,只是再想不到是公主殿下给的赏赐,当下既惊且喜,一时不知做何反应。
闻太太先夫虽有五品世职,在官场里也只是低品官阶,莫说公主这样的身份,便是见着实权的县太爷,也不敢拿大的。
听到是公主给的赏赐,闻太太连忙站起来,带着儿子就跪下了,朝这锦匣拜了三拜,又双手合什念了几声佛,这才在儿子的搀扶下起身,又向管事福一福身,管事忙回礼,“不敢不敢,您这可太客气了。”
闻太太念佛道,“我们是乡下人,自来帝都,从没敢料得有这样的大福分。实在是心里感激公主殿下照拂,大年下了,想尽一尽我们乡下人的心肠,又不知如何尽,莽莽撞撞的求到府上。也就府上这样的善良人家,不弃我们粗笨,不然,哪儿有我们这样的大福。”
双手颤抖的接过管事手里的锦匣,激动的眼中泪光闪烁。
管事道,“这也是府上几位爷得入公主殿下的眼,你们又是诚心孝敬公主殿下,方有这福分。”
“是,是。”闻太太看着这锦匣,真真是爱不释手,还是递给小儿子,“你也抱抱,沾一沾公主的福分。”
又张罗丫环去煮红糖蛋酒来,给管事暖暖身子,这天儿怪冷的。
管事也顺嘴问了闻太太可适应帝都的气候,生活可有难处。待喝过红糖蛋酒,闻太太从西屋厨房捧出满满一小口袋的松子仁,非要让管事拿回去当零嘴儿。
管事实在却不过,便收下了。
待管事走后,闻太太也无心整治菜肴了。闻峻英说,“娘,我能看看这锦匣里是什么不?”
闻太太也想看的紧,不过,她说,“眼下不能看,没见这上头贴着鹅黄签子么,等你哥他们回来。得问问你哥,这能直接看不?”
闻峻英好奇的紧,“也不知公主赏咱们什么了?”
“不管是什么,都是难得的体面。”闻太太粗糙的掌心极为爱惜的抚摸着柔软的锦匣,想着丈夫当一辈子官儿,也没得过这样的大体面!
闻太太问小儿子,“你比娘有福,再跟娘说说,公主殿下长什么样?”
闻峻英颇有审美,“特别好看,比画儿上的仙女都好看!”这话自打见公主一面,已经同他娘说过一百二十回不止了。
可闻太太依旧爱听,闻太太使劲点点头,“我说也是,肯定比仙女好看!”
于是,母子俩一直等到傍晚荣柒穆然先回家,俩人也颇是惊喜,荣柒道,“没想到公主还给咱们赏赐了。”
穆然话少,眼中也带了一丝喜色。
闻峻英忙问,“阿柒哥,你家不是宗室么?公主赏咱们的东西,能打开不?”
“当然能了。不打开怎么看赏了什么。”荣柒道。
闻峻英问,“要不要摆香案,以前我听我爹说过,接皇帝老爷的圣旨,就要摆香案的。”
荣柒也有些不确定了,看向穆然,“应该不用吧。这也不是接圣旨。”
穆然使劲想了想,“应该是不用的。”
几人谁也没经验。
好在这时闻峻宁回来了,丫环接了闻峻宁的佩刀,闻峻宁自己搪搪披风上的雪粒子,穆然起身说,“大哥,外头下雪了。”
“路上开始刮雪粒子,风有些急了,怕是要有场大雪。”
炕上的闻峻英给兄长倒了热茶递过去,闻峻宁端着茶,也看到炕桌上放的锦匣以及锦匣上的鹅黄签,不禁道,“宫里的东西。”
闻太太一脸喜色,“今儿下晌罗公府的管事送来是,年礼公主殿下已经收到了,说劳咱们想着,这是给的赏赐。快过来看看。”
闻峻宁在禁卫军,倒时常见宫里赏赐东西,去年过年当值,他还得了一坛御酒,不过,那是当值人人都有的,与公主殿下的赏赐当然不一样。
闻峻宁顾不得喝茶,先笑了,“真是再想不到的体面。”
荣柒笑,“罗公府当真仁义,帮咱们把东西送上去了。”
闻峻英已是急的不得了,问,“哥,锦匣能打开不?”
“能啊。”
闻峻英问出老问题,开锦匣前要不要举行摆香案的仪式。这话把闻峻宁也给问住了,闻峻宁说,“这倒没听说过。”看向两位义弟,呃,俩义弟也不知晓。
最后,闻峻宁决定,咱们就作个揖吧,也是对公主殿下的感谢。
公主殿下多好啊,当初他在宫里当值,就格外关照过他。后来他们借公主名义保平安,公主也没责怪。他们是真心感激公主,才试着求到罗公府门上,哎,他们这一大家子,虽有生意,其实各方面花销不少,送给公主的年礼远称不上贵重,公主殿下还给了他们赏赐。
所以,闻峻宁作揖的提议,大家都很同意。
于是,几人对着公主殿下赏赐的锦匣庄重的揖了一揖,然后,由闻峻宁揭下鹅黄签,郑重的打开锦匣。
两幅大红底的对联,两对绣着吉庆如意的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