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赫连菲菲
他拿在手上把玩了一阵,就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转过头来,女孩松挽长发,一面用巾帕抹去腮边的水珠,一面朝妆台走来。
见着他,杏眸轻怔,又瞧见他手里的东西,大惊小怪的快步靠近夺了过去,“还没有做好的,爷小心走了针……”
他瞧她这副紧张的模样,不由弯唇笑了下,“给我做的?是什么?”
女孩抿唇沉默了片刻,拉开抽屉,取出一只陈旧的小木盒。
“是裹汤婆子用的罩子,我给自己做了只粉红色的,爷这只是石青色……”打开盒子,她那只已然做好,静静放置在里面。
薛晟不由顺着她的话去想象,冬夜寒凉的锦被里,塞两只灌了滚水的锡奴,包裹上成对的隔热罩子,枕上躺着相依相偎的两个人影……
他这样的一个人,生来就注定不会平庸的活在那些凡俗琐碎的日子里。他在江州凭着过人的意志苦熬过五载凄清岁月,在京城牢狱里踩着血污和白骨一步步向上攀爬。他从未具体的去想过,有人相伴的生活该是什么模样。
如今那些场景越发清晰,她带给他的,不仅仅是肉身之上绝对的欢愉,更是默然相对的时光中,那些点点滴滴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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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月阁,是岷城最高的塔型建筑。
朗月清风下,薛晟拥着少女,立在最顶端的台前,俯望整座城池的繁华。
街巷恢复了它往日的喧闹。
闻江倒映着灯火,星星点点,水波熠熠,仿佛银河落入人间。
呵气成冰的危楼上,男人敞开披风裹住身前颤颤的娇人儿。
她回转头来,口中溢出的白雾痒痒漫在他线条硬朗的下颌上。
“好冷啊,五爷。”
“想热乎乎吃碗汤圆,适才在楼下瞧见了煮圆子的摊档,您陪我去,好不好?”
沉郁的面容并没变化,依旧是波澜不兴的一张脸孔。
声音里却不自由带了几许他自己未曾发觉的宠溺。
“——好。”
作者有话说:
岷城之旅结束啦。回京!
昨晚不小心点错了,0点章提前发了,今天也跟着早几分钟好了。薛晟这个人挺复杂的,感觉把他写的太浅薄了。前面几章修改了一点点,剧情没有变,不影响继续阅读。
晚安宝宝们。好梦。
第36章
上元夜,诚睿伯府结束了一天的忙碌。
东南角晴澍苑内室,杨氏对镜卸下沉重的钗环。
一双手掌自从摸过来,落在她肩头着力揉按。
杨氏“嘶”了一声,放松筋骨,眯眼享受丈夫亲力亲为的“伺候”。
“累了吧?”薛诚一身鹅卵青色寝袍,头发披下半束,模样闲适随意,广袖挽折两寸,露出瘦而有力的手腕,“家里诸事离不得你,娘那边又须得日日看顾。”
杨氏靠在他身后,低笑了声,“大爷真是的,今日是怎么了,与我说这些见外的话。”
抬手扣在肩头的大掌上,闭着眼道:“夫妻本是一体,大爷在外报效朝廷,分君之忧,家里这些琐事,自然应我来理。我既做了大爷的妻子,岂不明白身为这伯府宗妇的本分。”
薛诚笑了笑,“若是不嫁我,嫁了你娘家那个表哥,兴许……”
杨氏张开眼睛,抓起台上一只绒花朝他丢过来,“大爷混说什么?闺女都快议亲的年纪,还说出这样混账的话来。”
薛诚抬手接住那朵绒花,含笑别在她鬓边轻哄,“与你说笑罢了,你不言苦,我瞧着心里过意不去,我是心疼你啊,琼珠。”
他这样温存亲热,倒令杨氏有些不自在起来,她咳了声,转过脸夺下那朵艳紫的绒花,“算算日子,五弟他们快回来了吧?”
薛诚直起身,走去对面官帽椅上坐了,掌心端了茶盏,道:“清早收到岷城送来的密信,老五已办完了事,不日就要回京。”
杨氏想到一事,“那顾倾呢?老五有没有说,要怎么安排?”
薛诚反应了一会儿才把这个名字与自家五弟身边的小通房对上号,“你是说那丫头?”
“回京之前要提前告诉我,沿途派人去把她接了,送到寺里去做几天样子才好回来。”
薛诚蹙眉:“怎么这样麻烦?”
“不然呢?”杨氏道,“若是这事露了馅,我与五弟妹怎么交代?人是我安排出去的,你跟老五言明,可不能叫我里外难做,若是为着这事激恼了五弟妹,往后妯娌之间还怎么往来?”
见薛诚端茶不说话,杨氏知道他根本没把这点事看在眼里,按说一个通房而已,又是林氏亲自做的主,薛晟就是再怎么喜欢怎么宠着,林氏也不该有怨怼。男人不了解女人,更不要指望他去体会林氏复杂的心思,她也不准备为了别人房里的事与他争执。
当下便叹了声道:“其他的你别管,老五哪一日什么时辰进京,一定要提前知会我。”
薛诚点点头,搁下茶起身扶她走去床前,“你也别只顾惦记他们的事,自个儿也要保重身子。”
见他垂帘要一同躺下,杨氏抬手推了推他,“要不,你去月泠那儿……”
她早年坏了身子,幼女慈儿出生后又怀过一个男胎,三个多月时为着操持公中的事掉了,为免长辈们忧心,这事瞒下来,府里谁都不知情。
杨氏素来要强,不肯露出半点虚弱模样给人瞧。当时薛诚人在外地追查案子,也是回来后才晓。杨氏小月子没养好,落了病症。自打那以后,两人这五六年都未再敦伦。
她把房里的丫头月泠开了脸,为了方便薛诚去住,还在后院专辟出一间房来给月泠。
闻言,薛诚面色沉了沉,他倚过来,拥住妻子的肩,“我说过多少回了,由着我。”
她静静偎在他怀里不说话,闭上眼眼角有水痕滑下。
他捻着她的肩,幽幽道:“琼珠,你好生养着,不要想太多。”
她攥紧他的衣襟,把流泪的脸埋在他肩窝里。
“好了,安置吧。”他拍拍她的肩,搂着她躺进被子。
圆月高悬,清晖洒在窗边。
半透的帘帐里,顾倾背身委坐在里侧,长发撩在一边肩头,手捉着被角掩在胸-前,雪背在透进来烛光里轻轻颤栗。
刚抹完药的伤处暴露在男人幽沉的眸子里,指尖掠过伤口边沿,一路轻抚过去。
“爷,咱们还有几日?”
她被男人探掌拢到身前,微凉雪背紧贴他紧实的胸腹。
这一问听来不祥,仿佛回京之日便是两人生离之时。
男人不言语,指尖寻到密-合微肿处,轻勾出几缕薄薄的润意。
女孩仰起脸,蹙眉轻嗯了一声。
磅礴盛大的物替代修长的两指。
她颤着腰,咬紧朱唇。
男人掌心托在她下巴上,指头撬开她紧闭的贝齿。
“不要弄伤自己了,倾城。”
唇上的伤尚未好,他以指抵着她齿-舌,不许她再弄伤自己。
“不必忍着。”温热气息笼在雪白颈侧和耳际,用磁性低沉的嗓音诱-哄,“嚷出来,没关系……”
女孩哼了声,带着几许楚楚的哭腔。又因唇间的指头,而显得压抑沉闷。
公事已经了了大半,为免夜长梦多,打得某些人措手不及,及时回京方是为上策。
听得女孩那般一问,他倒生出几许不忍来。
于她来说,余下的时光无异是加紧她回到原来生活原本身份的倒计时。
“我需回京复命,留下雀羽他们陪你再玩几日?”几回夺取,女孩头脑昏沉,无力地伏在男人身上,雪背上一重淋漓的汗,长发湿软地贴在脸上,被男人轻柔拨开,蜷曲长指随意引拨着她软润的唇。
女孩虚弱地摇摇头,面颊贴在他坚硬的肌理上,一句话都说不出。
她独自留在此,多偷得那三五日闲暇,又有什么意义。他的公事紧要,她的大仇亦一样紧要。
“我随爷……回去……”
哑掉的声线艰难说完短句,引得男人弯唇轻笑。
他捧住她的脸,将娇嫩的脸颊挤得微微变形,樱唇被迫张开,他含笑倾身过来,在上重重亲了两下。
“押解罪囚,抄山地的近路,要连夜急驰,你身子弱,受不住的。”
他说:“明日一早我启程,把雀羽和我的亲卫都留给你,不用怕,他们会听你吩咐,你想什么时候回京,跟雀羽讲一声就行。”
女孩闭合的双眸陡然张开来,仰面盯视着男人的脸,“明日一早?”
他笑了下,“舍不得?”
“放心,等你回京,我亲自去城门前,把你接回家,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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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眼还不足一个时辰,薛晟就整装出发,带着兵马押解着王兴甫等人登上回京的路。为免引人注意,所有人都假扮成商客。
薛晟一身玄色锦衣,勒马停在门前。
顾倾坚持要送他,将盛好炭的手炉塞在他掌心,“爷路上一切小心,饮食不可省,保重……”
薛晟抬手刮了下她鼻梁,“知道了,外头冷,回去吧。”
又说:“有什么需要的,不必拘束,便直与雀羽言明。”
见姑娘点了头,他便不再多言,抬眼望向浓沉的天色,层云滚滚,眼见一场大雪将落。他挥了挥手,守候在巷口的车马队轰隆隆地压实路面轻薄的雪层,浩浩荡荡启行北去。
他纵马行至巷口,回转头来,那抹烟霞色的影子仍旧立在门前。
他抿抿唇,纵马驰去,再未回头。
身后,姑娘一身疲累,拢着袖子往回走。
雀羽和丽儿跟在她身后,听她低声地道:“等天亮了,咱们也启程,进去收拾收拾,早点儿回京。”
雀羽有些惊讶,“姑娘不多玩几日?爷交代过……”
顾倾腼腆地笑了下,“我想早点回去,这趟出来,本就是来伺候爷,爷不在这儿,我留在此地又有什么意思?”
雀羽意会过来,不由笑了,“姑娘是舍不得跟爷分别太久。一共也就两三日路程,很快就能再见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