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寂刀 第24章

作者:青酿 标签: 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在不会造成剧透的时候,我会在文后解释。

如果记不清,有疑惑,可以评论问我,在不剧透的前提下我会解释。

如果确实是我疏忽了,逻辑实在圆不上,我就修文。_(:зゝ∠)_

谢谢大家(鞠躬)

第37章

屋子里一时陷入令人窒息的沉寂, 夜色漆黑浓重,压得人无法喘息。葛覃忽然抬起手,递给舒泠一只小瓶。

“这是, 什么?”舒泠一怔。

“毒药。”葛覃意简言赅, “无嗅无味, 沾之即死。”他声音平凉,不辨喜怒,“不能拔刀, 就用毒药。”

舒泠怔怔接了, 抬眼看向那个漆黑的影子,葛覃仿佛感受到她的目光, 又漠然开口道:“我不会帮你,当初在苍目山, 我们每个人, 都是这样过来的, 只有你是例外。或许义父将这件任务交给你,也正有此意, 这一关,你要自己过。”

舒泠依旧怔怔地看着葛覃,似乎不能完全理解,葛覃却不再解释, 顿了顿,转身向窗户走去:“两日后,我会再来。”

他说完,就打开窗子走了。

舒泠仍站在屋子里, 紧紧握着那个只有掌心大小的瓷瓶, 却仿佛无法承受它千钧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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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沈乾夕并未着急赶回织凤楼,而是拉着舒泠,在街上逛了一日。傍晚回到客栈,他叫了七八道菜,邀请舒泠入座。

“昨晚只顾为疏华送行,都没能好好逛一逛,品尝当地美食。这几道菜是此地特色,我想着你或许不常来黎州,没有吃过。”说起黎州美食,沈乾夕如数家珍,“这道干锅茶树菇配了五花肉,香而不腻,保准令你回味无穷,还有这道松茸炖鸡,鸡肉软而不烂,配以松茸鲜香,是难得一见的美味,你快尝尝。”

“嗯。”舒泠却完全不想说话,心事重重地坐在沈乾夕对面,食不知味地尝了几口。沈乾夕仍在向她介绍,然而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青寂刀下,早已人命无数,为何这一次,她却无法拔刀?用毒药杀人,真的更容易吗?

至少,可以不必血流成溪,不必目睹他死去那一瞬,是吗?

这,也是葛覃偏爱毒杀的原因吗?

无论如何,两日期限已过去一半,今晚,她必须有所行动。

定了定神,她抬起筷子,伸手去夹离她较远的一道菜。沈乾夕在向她讲述江湖逸闻,烛火熠熠,他的神情专注而温柔——

却未察觉,舒泠衣袖轻颤,星星点点的白色粉末落下,瞬间溶进那碗如意排骨汤中,未留下一丝痕迹。

收回手,沈乾夕并没有立即喝汤,可她却坐不住了。她忽然放下筷子,站了起来。

“怎么了?”沈乾夕抬起头,愣了愣。

“我先回去了。”舒泠淡声开口,说完就转身离开,甚至不再看沈乾夕一眼。她亦不敢多言,生怕不会演戏,说得越多,越要露出破绽,引起沈乾夕怀疑。她的背影依旧沉默、平静,然而飘摇的烛影中,她的眼眸,却一点一点黯淡了下来。

沈乾夕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怔怔看着舒泠的背影远去消失,甚至忘了要拉住她,或者追上去。很久以后他才突然回过神,转回视线,长长叹了口气。

“我是不是太着急了,反而惹她不悦?”

他今日未着急赶路,也是私心想再多留她一日。江湖茫茫,就这样分别,下次再见,不知又是何时。

可是她,却依然永远平淡、漠然。

沈乾夕不由得露出几分苦笑,低声自语:“唉,虽说美食与真心不可辜负,没想到真心求不得回应,我竟觉得这满桌珍馐,毫无特别之处。只有我自己,纵然能享遍天下美食,又……如何呢?”

“舒泠,舒泠。”沈乾夕喃喃念着,目光温暖却无奈,“如果不是她,或许就能轻松许多,可是……”

他只说了半句,又静静望着一桌未动几口的菜肴出了神。忽然,他觉得脚边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蹭他的裤脚,连忙低头去看,正对上一只花斑猫清澈的眼。

“喵——”这只猫也不怕人,见沈乾夕看它,便拖长尾音叫了一声,然后坐在沈乾夕脚边,扭着脖子,舔了舔身上的毛。

这只猫身子很脏,想来是一只流浪猫,街上太冷,它才到客栈里取暖。不过,客栈也很冷清,天色渐深,客人陆续离去,只剩下沈乾夕这一处,似乎还有些温暖。

沈乾夕其实对猫狗兴趣不多,然而今日他屏退了下人,容疏华走了,凌恒不在,舒泠也离开了,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于是笑了笑,也不管那只猫是否能听懂:“你来陪我一起吃饭吗?不过,饭菜都凉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花斑猫似解人意地叫了一声,沈乾夕用勺子捞出一块排骨,放进小碟里,摆在它面前:“今晚没有鱼虾,这道菜最为清淡,你先尝尝合不合口味。”

那只花斑猫俯下身子,用鼻子碰了碰那块排骨,然后它却突然身子一抖,踢翻小碟,就向门外跑去。

“哎!”沈乾夕一愣,下意识地试图叫住它,“就算不爱吃,也不要走啊,我这还有好几道菜呢,你也走了,可就只剩我……”

话未说完,他就僵住了。

那只花斑猫,突然倒在地上,身子抽搐两下,再没了动静。

沈乾夕又僵坐了片刻,才缓缓起身,走到花斑猫身边。他不敢用手碰它,于是用筷子戳了戳它,然而它四肢绵软,双目紧闭,已经没有任何一丝生机。

他怔忡地望着花斑猫的尸体,许久才又起身,寒风从半开的门缝吹入,晃得本就摇摇欲坠的灯火愈加岌岌可危。他慢慢回头,望着满桌珍馐,饭菜香气仍在鼻翼萦绕,仿佛无数催命的咒符。

是不是她,真的想,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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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心继续吃饭,就叫来掌柜,嘱咐他扔掉所有食物,随即往后院房间走去。掌柜见沈乾夕脸色沉重,又看见地上花斑猫的尸体,即使沈乾夕只字未提,他心里也明白了七八分,不敢多说,默然将饭菜倒了干净。

开店十余年,什么事情没见过?幸而这位公子福泽深厚,阎王爷不想收留,就让那只猫做了替罪羊。

沈乾夕一边往后院走,稍稍冷静下来,一边心中又升起犹疑。他未见舒泠下毒,没有证据,他不想就此认定是她所为。更况且,他从未听说青寂刀舒泠,也会用毒药杀人。

他武功远不及她,如果真的是她,为什么她不出刀,而是下毒?

正想着,沈乾夕已走到舒泠房前,他下意识地顿住了脚,犹豫稍许,抬手敲了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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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房之后,舒泠始终心神不宁,本想默念几遍心法,强迫自己平静下来,谁知不仅完全无效,甚至,她感觉体内气息逐渐混乱,如此下去,只怕要走火入魔,不得不立即停下。

她睁开眼,平静呼吸,心底却越来越茫然。她从未思考过如此复杂的事,她也不想思考多余的事,思考太多,只会让她的刀不够迅疾,不够锋利。

——那么,或许,因为这是她第一次杀相识之人吧。舒泠最后得出结论,或许,只要沈乾夕死去,她就不会再心烦意乱了。

她不再多想,准备躺下小憩片刻。也许不久,掌柜就会匆匆跑来敲门,告诉她,有人在外面倒下了。

然后,她只要再等葛覃一天,他们就能一起回到苍目山了。

然而,她刚刚合上双眼,就听见门外响起了脚步声,随后是敲门声。

“是谁?”她的话音一如既往地平淡,不同于她此刻的心情。

这么快……就结束了吗?

这一瞬间,她忽然不知道,她期望听见怎样的回答了。

“是我,舒姑娘,你已经休息了吗?”门外却响起沈乾夕熟悉的声音,一如往日温和,似乎什么都不曾发生。

舒泠怔了怔,他还活着?事情的发展似乎并不顺利,可是她的心情却莫名复杂起来,失落之中,又好似松了口气。

“有什么事?”她不能继续沉默,于是开口问道。

“没有要事,舒姑娘如果已经歇下,我就不打扰了。明天一早就要动身,舒姑娘今晚好好休息。”

“嗯。”舒泠淡淡应道,门外静了静,便响起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舒泠已毫无睡意。沈乾夕恰巧没有吃那道排骨吗?或是,他察觉到了什么?接下来她该……怎么办?

第38章

夜风萧瑟, 疏影横斜,月光时而隐入云中,时而洒落清白银辉。院中早已没有半点人声, 忽然, 舒泠的房门悄然打开了一个窄缝。

随后, 一个清瘦的黑色身影闪了出来。

四下望去,空无一人,舒泠掩好门, 悄无声息地摸到沈乾夕房间窗沿下。

屋内十分安静, 反而是她的心脏正在胸腔里猛烈跳动,发出异常清晰的声响。舒泠深吸了一口气, 将角落窗纸捅破一个小洞,透过洞口看去, 隐约能见屋内床上的人形。她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竹管, 将竹管一端伸进洞口中, 轻轻将竹管内的烟粉吹了进去。

吹完毒烟,舒泠将竹管重新放回袖中, 不再停留,迅速回到房间,重新关上了门。

一切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全无任何声响, 就连窗上那个微小隐蔽的洞口,不仔细检查,恐怕也难以被人发现。

回了屋,舒泠妥善收好竹管。如无意外, 明日一早, 就会有人告诉她沈乾夕已中毒身亡的消息吧。

冬日夜风冰冷, 应和着萧瑟月光,更显得荒凉凄清。银月再次隐没入云,院落一角的树影里,却转出了一个人影。

沈乾夕站在树下,衣衫整齐,长发飘摇。他寂寂望着舒泠的房间,神色亦如同月色苍白,唯有目光沉默而幽凉。

原来……真的是她。

原来,她此次目标,真的是他——不,不,他早就知道,从他在明州,第一次看见她,她说要去黎州,他就已经知道。还有那时,江船狭窄的走廊中,身后的杀气,她放在腰间的手,他瞒得了容疏华,却无法骗过自己——

然而,是啊,容疏华说的没有错,什么都没有错。

他或许已经疯了。

因为,就算他已经亲眼看见,他仍然无法下定决心,他仍然想再给她一次机会,毕竟——毕竟,她没有对他拔出刀,不是吗?所以,或许,那个下毒的人并不是她,刚才吹入他房中的,或许并不是毒气,对不对?

仿佛被自己如此荒唐的想法震惊,沈乾夕眼皮一跳,身子也下意识地一顿。然后他呼了口气,抬脚,向外厅走去,准备另找一间空房过夜。一边走,他一边抬手揉了揉额头,心底不由得苦笑。

如果被疏华知道,他一定会大骂他一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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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州,王都皇宫——景宫。

容疏华一行人行至皇宫,他在宫门外下马,没有理会前来恭迎的内侍,直接向玉宁宫——赵瑜媛的寝宫狂奔而去。

“参见太子殿下。”玉宁宫里,一众宫女内侍看见容疏华风风火火地直闯进来,却未听见通传声,忙扔掉手中物什,齐刷刷跪了一地。

“公主如何?”容疏华阴沉着脸扫视一圈,见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唯唯诺诺,竟无一人回话,不由得怒从心起,一脚踢翻离他最近的一个宫女,怒骂道,“都是哑巴吗?滚!”

众人不敢应声,默默退下,容疏华也不去理会,几个大步走到门口,正要推门,却顿了顿脚,深深吸了口气,这才轻轻推开殿门,迈了进去。

屋子里弥漫着浓烈的中药味,熏炉烧得正旺,容疏华瞬间出了一身薄汗,忙回身关紧房门,这才向内室走去。

屋内候着几个宫女,还有几个太医正在忙碌,听见外间声响,众人回身去看,见是容疏华,都赶忙停下手中活计,下跪请安:“参见太子殿下。”

“起来吧。”

容疏华脚下不停,直接走到床边,正要掀开帘子,一个太医忙拦住他:“殿下,您刚从室外进来,寒气未散,暂时不要太靠近公主为宜。”

容疏华身子一顿,退开几步:“好,那本王稍后再看公主。你们说吧,公主病情如何。”他坐在椅子上,叫宫女退下,只留了几个太医。

“殿下……”太医院医正刘太医趋近几步,弓着腰,却犹豫未言,似乎不敢开口。

“说,你不说,本王现在就能杀你。”容疏华拿起桌上茶杯,语气冰冷,眉间不由得沉了几分。太医如此踟蹰,恐怕,他接下来听到的,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殿下恕罪。”几个太医都吓得一哆嗦,眨眼间跪了满地,“已经过去数日,可,可主公还未转醒,恐怕,恐怕凶多吉少……”

话音未落,几个太医听见“喀嚓”一声,茶杯在容疏华手中被捏成了碎片。

“父皇有没有说过,治不好公主,你们所有人都要陪葬?”容疏华将破碎的茶杯放回桌上,仿佛看不见掌间鲜血,也全然感觉不到疼痛。他不紧不慢地开口,却带着巨大的压迫和寒意,“如果,你们没听见,那本王现在再说一遍,治不好公主,你们所有人,就去给公主陪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