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风迟迟
正要去琼华宫外找,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月霜面色苍白,发髻有些凌乱,无力地靠在门扉上,显然是病重的模样。
“月霜姐姐?”宁湘赶紧将她扶进屋,月霜立刻又蜷缩在床上,捂着小腹,神色痛苦。
月霜素来能干,像这样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还是头一回见。
宁湘摸摸她的额头:“是哪里不舒服吗?我去请示殿下找太医来看看吧?”
月霜摆摆手,靠在床头艰难说:“无碍,就是来了月信。每月这几日,都疼得厉害,歇一歇就好。”
宁湘没见过女子月信来了,会疼得如此夸张,她赶忙从炉子上倒了热水:“那你喝了水便歇着,我二殿下那里给你告假。”
月霜有气无力的点点头,“多谢。”
月霜伺候宣明呈多年,他也不喜欢旁人亲近,小太监要来帮他换衣,被他一把推开。
“去去去,你一太监摸我干什么?”抬头见宁湘来,便颐指气使开口,“月霜在哪儿躲懒呢,叫她来伺候!”
宁湘屈膝解释:“月霜姐姐眼下身子不适,我另外找人帮殿下熏衣裳吧。”
“身子不适?”宣明呈皱眉,依旧存着气,“怎么个不适法?找太医了吗?”
无端和男人提起这个,难免脸红,见他喋喋不休追问,宁湘只好尴尬道,“就是来了月信……”
“哦。”宣明呈显然也尴尬,抚着鼻尖转身,“算了,让她歇着吧,你来伺候更衣!”
宁湘:“……”
她没干过这种活啊!
宣明呈挑眉,“怎么?不愿意?”
宁湘硬着头皮上前,嘴里还不忘奉承:“为您效劳,是奴婢的福气!”
宣明呈成功被取悦,换好衣裳便去了贵妃宫中。
宁湘不用随侍,便去小厨房熬了姜茶,给月霜送去。
等回自己屋子收拾床铺时,忽然想起一件事,骤然一惊,脸上顿时没了血色。
她的月信该在月中来的,今儿已经十九,算算日子,已经迟了七八天。
宁湘月信从不腹痛,每月准时,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自从来二皇子跟前伺候,每日忙忙碌碌也无暇顾及自己身子的变化。
直到今日看到月霜疼得死去活来,她才记起自己晚来几天的月信,可能会造成什么后果。
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半晌都缓和不过来,跌坐在床榻上,她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心惊肉跳地摸了摸小腹。
那晚过后她忙着跑路,想不起以绝后患,像是要故意撇清和净闻的关系,她后面几乎不会刻意再去想那晚的事。
一失足成千古恨。
她这肚子里若真多出一个孩子来,只怕这辈子都要完了。
宁湘惊慌失措,关上房门焦头烂额踱步半晌,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来。
不会,不会这么巧!
许是她这个月换了地方,一时不适应,导致月信出了问题。
一定不要是和太子有关系。
兴许再过两日就来了。
宁湘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一想到肚子里很有可能多了个孩子,她几乎要悔得咬碎银牙。
等宣明呈派人特意来找,看到她杀气腾腾的眼神,装模作样地瑟缩了一下:“宁湘姑娘,你这是要弑主吗?”
宁湘这才换了表情,挤出笑意:“殿下不要冤枉奴婢……”
宣明呈哼了哼,亲自在镜前正了正衣冠,“我要去看望父皇,随我去勤政殿吧。”
宁湘一愣:“我?”
“月霜生病了,我不找你找谁?”宣明呈瞥她一眼,随后道,“皇兄好不容易放下芥蒂,答应今日去看父皇,我自然得从中调停调停……”
她面上一僵:“太子?”
宣明呈点头:“太子回宫好几日了,你不会还没听说吧?”
宁湘艰难开口:“……听说了。”
他招小狗似的朝她招招手,先行一步:“那便走吧。”
宁湘试图拒绝,可宣明呈大步流星,她得小跑才能追得上。
“殿下……我能不去吗?月霜还病着,我去太医院帮她拿药。”
宣明呈不耐烦瞪她,“聒噪!”
眼看离勤政殿越来越近,宁湘都要哭出来了:“我得回去给您熏衣裳……”
“闭嘴!”
两人行至勤政殿外,宁湘发现各宫的嫔妃也都在,宫女太监随侍左右,乌泱泱一群人。
她左右看了看,太子还没来。
松了口气,才挤进宫女中,耳朵里就钻进一道声音。
“太子殿下到!”
作者有话说:
经期前后十四天是排卵期,更容易中招,我还特意算了算日子,我真严谨!
今日万字更新get。明天下午更新!么么大家
第27章
宁湘心里趔趄了下,屏息凝神,用力埋着脑袋,尽量减轻存在感。
几位皇子公主和嫔妃进了勤政殿,宫人俯首低眉等候在外边。
众人簇拥着太子殿下进门,宁湘只来得及看见一道挺阔的背影。
许久不见,他像是清瘦不少。
想来是她带给他的打击太大,心魔作祟,折腾瘦了。
皇帝中风大半年,口歪眼斜,说话极为困难。
昔日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帝王,人不人鬼不鬼的躺在床榻之上,骨瘦如柴的身躯在看到来人时疯狂扭动,那双浑浊不堪的眼,迸发出热烈急切的光。
“雪、雪怀……”
雪怀是宣明繁小字,他出生时飞雪漫天,便有了这个名字。
大行皇后盼他克己复礼、怀藏坚贞。
他也谨记于心,矢志不移。
宣明繁垂眼,看着病榻之前风烛残年的老人。
比起三年前,他瘦了太多,满头白发,形容枯槁,哪里还是他记忆中雷霆万钧的样子。
他悲悯望着他,在皇帝期盼的目光里唤了一声父皇。
皇帝的眼睛亮了,又在刹那间归于宁静,安然躺回去,依依不舍地看着他。
可是还有什么话说呢。
三年前,皇帝因疑心降罪几位文臣,他劝谏无果,反被构陷与其同流合污。
荣王妻弟害人性命,反在荣王庇护之下青云直上,他也试图让他收回成命。
荣王扬言太子越权,以下犯上,无视天子。
有口难辩。
皇帝多疑,他这皇太子的存在,已然让他忌惮。
父子离心,貌合神离,早在储君被废之时就无话可说,他今日来看他,是因为血缘,是因为过世的皇后。
漆黑的眼睛平静如水,再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皇太子,皇帝在他脸上看不到任何涟漪,只能伤戚偏过头。
太子年幼时,皇帝曾对他寄予厚望,希望宣明繁子承父志,来日克继大统、英明贤德。
但为君者,担忧朝局不稳,担忧别人觊觎自己的皇位,甚至对亲生儿子,都不得不处处提防。
哪怕太子从来没有做错什么。
是他生性多疑,心生忌惮。
造成今日之结局。
到底是他做错了……
夜来做梦,他常梦见皇后向他哭诉,为何要如此对待他们的儿子。
皇帝如梦初醒,想起多年前亲自教授太子习字,教他将来如何做一位明君。
渐渐的,他们之间便只剩君臣之别,再无父子情深了。
皇帝悔恨落泪,只能任由太子离去。
宣明繁自然不会在勤政殿久留,皇帝已有宫人和嫔妃照料,跨出大门时荣王姗姗来迟,步履匆匆之间透着难掩的紧张。
看到太子出来,荣王放下心,露出笑容:“太子这是来看皇上?”
宣明呈似笑非笑:“皇叔辛苦,大老远进宫一趟,是担心父皇和太子说什么吗?”
荣王笑容僵了僵,“太子才回来,我是怕底下人怠慢。”
宣明呈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皇兄在这宫里长大,哪处不熟悉?太子回宫,岂敢怠慢,还是说这勤政殿的人,压根不会听我们差遣。”
荣王换下勤政殿大部分宫人,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宣明繁回宫之前,他代为监政,皇帝拿他无可奈何,现如今既有了太子,再行插手勤政殿的事,难免有越俎代庖的嫌疑。
荣王心里恨透了宣明呈这张嘴,再观太子神色平静,一句话没说,反倒是衬得他这个皇叔跳梁小丑似的叫人耻笑。
还是宣明繁从容淡然地往旁边让了让:“父皇正等着皇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