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风迟迟
宣明繁戒荤腥多年,哪怕还俗后也几乎只食素斋,每日送进勤政殿的膳食都是如此。
这鲜香浓郁的乳鸽汤,难怪宣明繁会不喜欢了。
宣明繁坐在案前,翻开一本经书,闭眼拨动佛珠。
“那便原路送回去吧。”
宁湘望望门外的天,这会儿下雨了,怎么送回去?
不是存心为难她吗。
上一刻宁湘还在想君子不受嗟来之食,等捧上热腾腾的乳鸽汤,觉得这味道应该也不错。
宁湘抿了一口。
的确不错。
一盅汤喝掉大半,宁湘打了个响亮的嗝。
默诵经文的宣明繁睁开眼,瞥她一眼。
宁湘瞬间红了脸,连忙捂住嘴。
不知是不是喝得急了,浓郁的香味窜上喉咙,竟是有股莫名的反胃之感。
孕中的人对气味本就敏感,原本美味的乳鸽汤,在瞬间变成催吐的利器。
宁湘脸色一变,意识到不妙,捂着嘴匆匆跑出书房。
也顾不上找地方,对着角落就是一顿吐。
方才喝进肚子里的乳鸽汤皆是无一幸免。
宁湘蹲在地上,小脸皱成一团,按住胸口喘着粗气,好半晌才缓过神来。
等那股难受劲褪去,撑着膝盖起身,一回头便僵住。
宣明繁站在廊下,身姿如玉,俊脸在半明半昧的光影里模糊不清。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呜,还好准时了!
明天没有二更了
第33章
细雨绵绵,珠帘似的从房檐落下。
宁湘扑了扑发间的雨,轻咳一声,在他晦暗不清的注视中,弱弱说:“呛、呛住了……”
话说完,她看到宣明繁精致的眉眼似乎略有松动。
但仍是盯着她。
宁湘被他探究的眼神看得如芒在背,坐立难安。
她挺起胸脯:“真的没事……就是喝急了,呛了下!”
宣明繁这才移开目光,喉结微动。
“进来吧。”
宁湘才又硬着头皮跟上去。
桌上的乳鸽汤不知所踪,书房里就剩淡淡一股余味。
宣明繁也不再和她说话,安静地闭眼诵经去了。
宁湘差点吓死。
过后想起宣明繁追出来看自己,眼底一闪而过的担忧。
他别是以为她中毒了吧?
一定是!
净闻法师慈悲心肠,看不得芸芸众生受苦受难。
好歹相识一场。
他还是牵挂她的。
至于下毒,想想也知道季翩然没那胆子。
毒害天子是株连九族的重罪,无论是季翩然还是荣王,都不是傻子。
宁湘心安理得地宽慰了自己,只是翌日到御前伺候,宣明繁批阅奏疏时,若有所思地多看了她一眼。
宁湘狐疑地摸了摸脸颊,他定然也是觉得自己胖了。
她发誓今日起不能再馋嘴多吃。
放下茶盏,侍立在门口正想着要不要放弃今日的午膳,就遇见宣明呈锦衣华服大步流星而来。
端王殿下春风得意,见着她便笑。
有些时日不见,这厮还是一如既往的嘴毒。
第一句便是:“宁湘姑娘圆润了些,怎么跟怀孕似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宁湘险些没站住脚,幽幽瞪着宣明呈:“殿下眼神不好使,尽胡说……”
打趣一个姑娘的确有失风度,宣明呈愧疚地拍拍嘴巴。
“好好好,是我失言!”他上下打量她,“我瞧你当差当得心不在焉的,可是皇兄为难你了?若是的话,你告诉我,我替你讨回公道。”
宁湘咬牙:“谢谢您!”
说到这个就来气!
若不是在街市上撞见宣明呈,被他强行带回宫,哪还有后面这些糟心事。
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就怕被人撞破怀孕的秘密。
眼下这人还在说风凉话嘲讽她,宁湘气得想一拳揍在那张俊脸上。
可惜她不敢。
她只是个小宫女,不敢对主子动手。
宣明呈就是存心逗弄她几句,看到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盛着不满,心满意足地越过门槛进了书房。
见宣明繁在书案前写字,脸上笑意犹未消。
“皇兄,我给你送来的小宫女还使唤得惯吧?”
宣明繁笔尖一顿,随口道:“你让她来做什么?”
“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宣明呈手肘撑在案上,看他奋笔疾书,一脸的意味深长,“如花似玉的姑娘送到眼门前,可不是只让你看的。日日见着,没别的想法?”
“没有。”
波澜不惊的回答,宣明呈啧了声,看他光风霁月,无欲无求的模样,跟还俗前没什么差别。
见了美人,竟然没有心动?
再低头看他写了半天的,竟然是一本佛经。
他顿时一拍桌案:“你抄佛经做什么?皇兄你现在可不是出家人了,清心寡欲、克己持重那一套不必再遵循了吧。”
宣明繁心无旁骛,连话都懒得说。
宣明呈喋喋不休:“我听说丞相在世家勋贵中相看资质上佳的贵女,叫你纳入后宫。你哪怕恪守清规,不近女色,也得为皇家后嗣考虑不是?”
他终于有了反应,淡漠看他一眼:“这些事,不必旁人操心。”
宣明呈说:“你是皇帝。”
佛经写完最后一个字,宣明繁搁下笔,神色毫无起伏:“换你当?”
他说得平静,却不像是开玩笑。
宣明呈脸色一变:“别!这话可千万不能说。”
他连上朝都觉得烦,更承担不起江山社稷。
“您的事您自己有数,我就不插手了,”
宣明繁把佛经放好,又忙着处理政务,没有和他闲话的心思。
宣明呈自讨没趣,悻悻走了,出去时宁湘正站在廊下看天。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疑惑问:“看什么呢?”
才下过雨,天空一片湛蓝。
宁湘惆怅道:“殿下不懂。”
这四四方方的天,真是看够了。
“故弄玄虚。”宣明呈没在意她的多愁善感,挥挥手离开,“走了。”
秦姑姑领着晴雨来换班时,正巧看到两人并肩站在一起的一幕。
秦姑姑面露嘲讽:“宁湘倒是比你吃得开。”
晴雨脸色不太好看:“她素来比我有本事。”
秦姑姑嗤笑一声:“本事?靠脸么?”
晴雨低头。
“这宫里要活下去,的确是靠脸。可靠不住的,同样也是脸。花无百日红,能有法子在这宫里屹立不倒的,才叫本事。”秦姑姑不急不缓的说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比她聪明,我更喜欢你!”
有些人的喜欢和厌恶都是说不清由来的。
比如秦姑姑第一眼见宁湘时,就觉得这个丫头不能受自己控制,甚至往后还有将自己取而代之的可能。
这些时日,她明显能感觉到皇上对宁湘的不同。
虽然说不上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