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十年
这一日,田杏桃又来见谢慈。谢慈肉眼可见地消瘦不少,脸颊上肉都退了些,眼神更是苦闷,眉宇之间透着难以散去的郁色。
田杏桃看在眼里,主动问谢慈:“慈慈,我瞧你近来好像不大开心,要不咱们去放风筝吧?”
听见放风筝,谢慈眼神中绽放出一些光彩,但很快熄灭,她垂下眼睫,拒绝:“不了。”
田杏桃哦了声,亦沉默下来,而后道:“我总觉得你这些日子瞧着不大开心,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谢慈还是摇头:“没什么,许是春困吧。”
田杏桃对她的说辞并不相信,打量一圈,远远地瞥见了谢无度的身影。谢无度在远处的廊下站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慈亦顺着田杏桃视线瞧来,在瞥见谢无度的那一瞬,迅速移开了。她喜怒形于色,太过明显。田杏桃若有所思。
“慈慈,你和王爷吵架了是么?”
谢慈仍旧摇头,笑着说:“没有啊。”
这一瞥,被谢无度尽数看在眼里。他问谢慈:“阿慈方才与田姑娘聊了些什么?”
谢慈慌乱不已,以为他看出什么,下意识退了一步,将亭子里田杏桃的背影挡住:“她只是问,我是不是同你吵架了。你不可以伤害她。她是我的朋友。”
言罢,又补充一句:“我没有喜欢她,超过你……”
谢无度看着谢慈,良久未曾言语,只眼眸轻转。谢慈咬住下唇,心兀地跳起来。
谢无度却转过身,从身后抱出一只雪白的兔子。谢慈不明所以,看了眼那兔子,又看谢无度。
谢无度说:“送给阿慈。”
谢慈犹豫着,没有伸手接过。谢无度已然松开了手,兔子蹦蹦跳跳地蹭到谢慈裙边,嗅了嗅她身上气味,而后竟是张嘴咬她衣裙。谢慈将兔子揪住,抱起来,小声骂道:“不许吃我的裙子,小东西。”
谢无度轻抿唇笑说:“阿慈方才那话……人是会长进的。慈夫子教导学生良多,学生自然不再是从前的学生了。今时今日,我自明白,阿慈最最爱我。不论是田姑娘,亦或者一只兔子,都比不过我,我不必如此担忧。”
“更何况,我亦会站在阿慈的角度看待事情,不会做让阿慈伤心难过的事。”谢无度伸手,抚了抚兔子的毛发。
谢慈将信将疑,抱着兔子,小声开口
:“我想出去放风筝。”
“好。我陪你一起。”谢无度答应得干脆,让谢慈有些意外。
“真的?”
“自然。”
谢慈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兔子,将它放下,“现在就去。”
她说罢,回房间里收拾东西,又唤田杏桃。
谢无度倚着廊柱望着她背影,他不希望谢慈这样小心翼翼地面对自己,怀念从前她肆无忌惮的模样。不由又想,这一切都怪萧清漪。
萧清漪那日被他掐了脖子,好在没有性命之忧,但她本就染病,一直没好,因而又病了一场,这些日子才听闻终于大好。
谢无度当时想过,杀了萧清漪。但是转念又想到谢慈,他知道如果他杀了萧清漪,谢慈会更难受,想了想还是没有这么做。但这些日子,萧清漪派人来过,要见谢慈,被他挡在门外。
谢无度抱住胳膊,指尖轻点,脑子里却又闪过另一个念头:即便没有萧清漪,也瞒不了一辈子。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
正想着,谢慈出来了。
她拿了只燕子形状的风筝,难得脸上有了些笑意,眸中明亮,“走吧。”
田杏桃跟在身后,冲他福身行礼。谢无度嗯了声,自然而然牵住谢慈的手,与她一道往外走。
谢慈趴在马车车窗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外面的街巷与树木花草,呼吸到自由的空气,令她无比欣喜。田杏桃另乘一辆马车,马车上只有他们二人。
谢无度从身后环住她,下巴搁在她肩上。谢慈僵住一瞬。
这些日子,她大多时候会选择什么也不想,脑子放空地待着。但偶尔也会忍不住地想,她能接受这样的谢无度吗?
谢无度曾说,阿慈,给出去的爱难道也能收回吗?
应当是收不回的。否则以她的性格,即便玉碎,也不会这样与他尴尬地共处。因为……她早已经爱上了他,而情,总是最难割舍的。她连萧清漪尚且不能割舍,更遑论谢无度?
谢慈失神想着,忽觉一阵春风拂面,令人心旷神怡。她没有挣扎,没有推开谢无度,只是安静地享受着这一刻的春风。
今日天气不错,春风阵阵,正是适合放风筝的日子。城郊不少人出来踏青郊游,亦来放风筝,谢慈与田杏桃二人疯玩了一阵,十分尽兴。
谢慈许久没出门,舍不得回去,临走前,又问:“能不能,再去清风楼喝杯茶,或者去一品居吃一顿饭,或者去瞧瞧胭脂首饰……”
她声音很轻,很怕被谢无度拒绝。
但谢无度应了:“好。”
谢慈抬眸,有些不可置信。
谢无度拥住她左边肩膀,与她咬耳朵:“只要阿慈不离开我,什么都可以。”
-
最后他们选择去清风楼喝茶。
谢慈没有吃饭的心思,也没有挑胭脂首饰的心思,唯有喝茶还能喝上两杯。田杏桃回了自己家,只余下他们俩。
谢慈坐在熟悉的雅间,颇为感慨。
她捏着茶盏,眼神悠悠地扫过楼下的市井街巷,最后落回到谢无度身上。谢无度说,他从自己身上学会许多,有所长进,不再是从前的他。
……
谢慈走了神。
杯盏中的茶水方才太热,她还未来得及饮一口,正欲垂首浅尝,忽地被谢无度拍开茶杯。谢慈不解地抬头,看着被扔向一旁的茶杯,听见谢无度说:“小心,茶水有毒。”
谢慈瞬间瞪大眼睛,下意识往谢无度身侧靠,“什么?”
谢无度沉下脸,给了青阑一个眼神,青阑当即出去了,很快将清风楼的掌柜和小二们都请上来。谢慈放低了声音,小声问:“这茶水……怎么会有毒?”
谢无度将她
拉近,道:“茶水的味道不对劲。”
同时,他脑子里也在思索,谁会给他们下毒?
恭亲王余党按说已经一网打尽,难道还有残留?亦或者,是旁的人?
掌柜与小二们都一脸惶恐,“王爷……出了什么事?”
谢无度一番询问,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时半会儿查不出什么,但这里不够安全。谢无度冷着脸,托住谢慈小臂,道:“我先送你回府。”
谢慈点了点头,跟着谢无度往外走,才刚走出雅间门口,便有一群黑衣人围堵上来,他们手中皆拿着武器,似乎是早有埋伏。
眨眼间,那些人便冲了上来。
谢慈还未及反应,谢无度身边的人已经与那些人缠斗在一起。谢慈被谢无度护在身后,退至安全地带。她一颗心紧紧提着,盯着谢无度的身影,不敢松懈。
忽地余光一瞥,竟瞥见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
谢慈甚至一时没反应过来,是许皇后。许皇后面色慌张,似乎被吓了一跳,也在人群中瞧见了谢慈。
“这……这是怎么回事?”许皇后似乎将谢慈当做救命稻草,从混乱的人群中朝谢慈走来,谢慈心中一惊,伸手将她拉过来。
谢慈的视线继续转回混乱的人潮,一眼便找到谢无度,提心吊胆。
下一瞬,却感觉到一个冰冷的东西抵在自己颈侧。
是许皇后手中的匕首。
许皇后笑了起来,她前些日子才知道,原来她的儿子的死根本不是意外,而是谢无度做的。
谢无度!她恨不得生啖其肉!
从得知此事后,许皇后便想着为萧羽风报仇。可谢无度平时谨慎,身边有人保护,轻易不能得手,她苦等了好些日子,才终于等到今天这机会。
方才,就是她在他们茶水里下的毒,她要亲手杀了谢无度,告慰她的羽风。没想到他们竟然没喝,逃过一劫。
许皇后将谢慈颈侧的匕首抵得更近,威胁道:“我劝你别乱动,不然我杀了你。反正我的羽风也已经走了,我即便杀不了谢无度,杀了他最爱的女人也是一样的。”
说罢,她大声吼道:“谢无度!谢慈在我手上!”
谢无度转过头来,长眸微眯,眸色冷厉。
第88章 第八十八
他越是神色严肃凝滞, 许皇后笑得越是开心。
“你过来,不然我就杀了她。刀剑可不长眼睛,她这细皮嫩肉的, 这么锋利的刀一下子就能划破她的脖子。”她笑着说。
谢无度握着剑柄的手攥得更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从没有想过, 今日这出会是许皇后所为。甚至于, 他几乎忘却了许皇后这个人, 在谢无度眼里, 从未将许皇后放在眼里过。他只记得, 萧羽风曾意图欺辱谢慈,任何人都不能这样做, 所以他杀了萧羽风。
此刻许皇后将匕首架在谢慈脖子上,已经让她柔滑的脖子上留下一道细微的血痕。
那鲜红的颜色, 仿佛昭示着, 这是他的自负所付出的代价。
亦或者,不是自负。
谢慈眼神有些惊慌, 她热爱生命,自然从未想过死,也害怕死。许皇后贵为皇后, 后宫女眷怎么会随意出现在清风楼?这本就不合理。现下想来, 早有端倪, 只是已经晚了。
脖子上传来冰凉的触感,以及微弱的疼痛感,心跳声如雷。这样危急的情况下, 谢慈下意识看向谢无度求助。
许皇后望见他们二人眼波流转, 语气凌厉地打断:“都死到临头了, 还有时间在这儿**?”
谢无度看向许皇后,道:“你要如何?”
他视线紧张地盯着谢慈脖子处,生怕许皇后太过用力。谢慈都多少年没有受过伤见过血,此刻他心中愠怒不已,只恨不得立刻将这妇人生剐。可无奈她离谢慈太近,他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让谢慈不受伤,只得先与许皇后周旋。
许皇后闻言笑起来:“我要如何?我要你的命,你杀了我的儿子,一命抵一命。”
谢无度没有犹豫:“好。你放了她。”
许皇后哼了声,“你倒是痴情种。”
她说罢,目光谨慎地打量一圈,最后落在谢慈云鬓上。谢慈今日有特意梳妆,她每日都会认真梳妆,前些日子也一样,云鬓上满头钗环,许皇后从中拔出一支,扔在谢无度脚下。
“就用它,刺进自己胸口。”
谢慈瞳孔微震,瞪向谢无度。只见谢无度未曾犹豫,躬身拾起那支簪子,而后抬手,扎进自己胸膛。
谢慈呼吸凝滞,嘴唇微张。
他胸口旧伤未愈,堪堪结痂,如今又添新伤。她却未曾受过这样的伤,却仿佛已经感同身受地痛起来。
鲜血从他胸口涌出来,渗透了他月白色的锦袍,谢慈微微地颤抖,抬眸望向谢无度眼底。
许皇后笑声更甚,道:“还不够,再刺深一点,再转一圈。羽风,你瞧见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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