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起跃
芸娘被夸得有些脸红,起身道谢,“多谢祖母。”
裴老夫人看着她脸上的羞涩之色,这才突然想了起来好像少了一个人,当下转过头问方嬷嬷,“世子呢,怎么没过来。”
“郎君去了宫里,正忙着,孙媳想早些见到祖母,便一人先过来了。”芸娘抢在方嬷嬷之前,先回答了。
是她自己要来了,万一祖母怪他,她不是成了背后戳人脊梁的人了。
走之前,他说了下午,下午还没过完......
裴老夫人听她叫了一声郎君,心都快化了,笑着道,“行了,就让他忙,咱们正好说说话。”
裴老夫人完全不同王家祖母的严肃,说起话来脸上一团笑,看着芸娘的目光也充满了慈爱,慢慢地芸娘也放松了下来,陪着她说起了话。
裴老夫人问的都是一些她平时的习惯,喜好,暗暗记了下来,想着往后好吩下人伺候。
正聊得上劲,明家婶子也来了。
明婶子话本来就多,这一聊起来,便耽搁了一个多时辰,从芸娘说起,几人不知道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裴安的母亲,明婶子道,“当年大夫人的容貌也是数一数二的,尤其是后脖子上的一块凤凰胎记......”
话说了一半,明婶子意识到自己是得意忘形,说漏了嘴,脸色一变赶紧岔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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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安从宫里出来后,又去了一趟御史台,将手头上的公务交接给了林让,忙完,日入了才回到国公府。
一进门神色便有些不自在,到了院子后,更不对劲,脚步很轻,也没往主屋那边走,只问童义,“她人呢。”
童义楞了一下,反应过来,她,应该说的是夫人,回答道,“夫人今儿去了老夫人那,刚回屋不久,主子是要这会子过去敬茶?”
横竖人都已经看到了,敬茶也只是走个过场,裴安脚步朝向了书房的方向,“不了,明儿一早就走,先收拾东西。”
童义:......
不是有夫人了吗,怎不让夫人帮着收拾,且主子好像还没告诉夫人明儿要走吧......
“主子,夫人那边......”
“明日一早通知她,让她好好待在府上,库房钥匙你给她备一把,想买什么,用什么,自个儿做主。”这些,他都不会亏了她。
她想去哪儿,临安城内,都可以。
童义匆匆地跟上他的脚步,不太确定,又问了一遍,“世子爷不,不打算自己同夫人说?”
裴安眸子轻轻一闪。
想起临走时的那一幕,眉尾又不觉一抽,他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出一趟公差。
童义见他不说话,也不敢再问,两人从长廊下来,脚步跨进书院,便见对面门槛上蹲着一位衣衫破烂,满脸胡渣的人。
卫铭站在他旁边,脸色很不好,黑如墨。
童义愣了愣,裴安也疑惑地看着,卫铭见人回来了,这才上前禀报道,“主子,那人非说要见你。”
裴安目光从卫铭身后瞧去,还没开口问他,那人先一下站了起来,几步走过来,站在裴安的面前,个头竟与他不相上下,只不过更加魁梧一些,一双眼睛落在他身上,“咕噜咕噜”只转,越来越亮,“你就是咱姑爷?”
他谁。
裴安盯着他一身的装扮,瞧这模样,应该是连赶了十天半月的路,且没换过衣裳。
他好奇,他是怎么进到他这儿来的。
那人瞧了他一阵后,神色似乎颇为满意,笑着道,“模样不错,比之前的好,配得上。”
卫铭哪里见过这等公然议论主子容颜的粗俗之人,手里的刀瞬间横在他面前,“放肆。”
那人这才将脖子往后一挪,退出了一段距离,“哎,不打了不打了,打了这么久,咱俩也没分出来个胜负,没意思。”
裴安明白了,卫铭这是遇到对手了,也没恼,客气地问他,“阁下是?”
“我可是赶了半个月的路,一刻都没歇息,可惜还是没赶上婚宴,如今又饿又累又黏糊,可否先借姑爷的地儿,容我收拾收拾?”
“你谁。”裴安再次问他,面色有了一丝不耐。
那人愣了愣,突然一笑,冲他道,“秦阁老没死。”
裴安眼皮一跳,声音冷了几分,“尊名。”
“秦阁老没死。”那人彷佛就剩下了这句话。
裴安:......
“秦阁老......”这回那人还没说完,裴安头也没回,眨眼便抽出了身后卫铭手里的刀,架在了他脖子上,面色再无半点温和,目光凌厉。
“误,误会。”那人小心翼翼地转动了一下脖子,讨好地看着裴安,“姑爷放心,我同姑爷是一伙的,秦阁老那嘴碎的老匹夫,要不是姑爷留着他命,我早就想弄死他了,我来就是想借个院子先洗个澡,再问夫人借一套衣裳,不知道夫人在何.....”
话没说完,脖子上的刀,突然顶了过来,那人忙地往后一仰及时躲开,“你杀了我,我外面还有兄弟,他们也知道秦阁老没死。”
两人盯着彼此。
那人看着裴安冷得没有半点温度的眸子,觉得他说不准真的下一刻就要抹了他脖子,目光开始打颤,但到底还是坚持着没退。
半晌后,裴安撤回视线,突然收了刀,平静地问他,“想洗尘,吃顿饭?”
那人松了一口气,额头都冒出了汗,“除了洗澡,换身衣裳,吃顿饱饭之外,我这还,还有两个条件。”
“你找死。”卫铭听完,脸色一变,正欲上前,裴安脚步一拦,挡住了他,看向那人,“你说。”
“其实也挺简单。”那人笑着挠了一下脑袋,“头一桩嘛就是,对夫人好,哄夫人开心,不能让她......”
不能让她什么来着?
他记性本就不好,走的时候,偏生神婆子在他耳朵边上又叨叨了一大堆,如今赶了这半个月的路,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哪里还记得完整。
“哎呀,就是好好疼爱她,不欺负她就好了。”
裴安:......
“另外一件,就更简单了,带夫人去果州,替她外祖父上个坟。”
第32章
朝堂的事,芸娘一窍不通,只知裴安是御史台大夫,具体干什么,在忙什么,一无所知。
见天色黑了,人还没回来,芸娘让青玉在门前挂了一盏灯,怕待会儿他夜里看不到脚下,灯笼刚挂上,童义便来了院子。
“夫人,明儿世子爷要出一趟远门,劳烦夫人帮忙收拾一下衣物。”
芸娘看到童义,原本以为裴安也回来了,虽说心里是想开了,这会子天黑又要独处了,还是有些下不了脸子,忙转过脸去,最后见进来的只有童义一人,松了一口气,又有一些疑惑,这是还没回来?
听童义说完,芸娘神色一愣,第一反应是倒也不至于让他躲出去吧,没醉就没醉,丢人的又不是他一人。
之后才回过神,不敢耽搁,起身准备去收拾。
可他的衣物在哪儿她也不知道啊,这才新婚嫁过来头一日呢,芸娘脚步顿在那儿,又回头问了一句童义,“郎君要去哪儿。”
童义笑着道,“果州。”
“......”
芸娘愣住,果州?!是外祖父家的那个果州?
童义匆匆地瞧了一眼她神色,“此趟主子一去估计得要几月,深冬才能回来,特意吩咐小的过来嘱咐夫人,在府上要是有什么事,自己做不了主的,直接找老夫人便好,夫人若是嫌闷,带上两个小厮,尽可出府......”
芸娘早已经没听他在说话了,突然打断问道,“是重庆府旁边的果州吗。”
“对,途中主子得经过建康、再横穿边境到果州,怕是得跨过半个南国,夫人要是有什么喜欢的,可提前同奴才说,奴才记在心里,等到了地方,定给夫人捎回来,要是夫人没什么特别想要的,那奴才就看着办,建康身后的一片海域,盛产珍珠,大的能有碗口那么大,到时奴才让主子给夫人带颗最大的回来,再往里走,便是鄂州江陵了,奴才倒还不知道有什么好东西,不过听人说,江陵山脉相连,房屋建在山底下,山水相连,一到晚上一条河流两岸,万家灯火通明,热闹劲儿不比咱们临安差......”
芸娘听得心口一跳一跳的,心都跟着飞出去了。
往日她是因为看不见希望,不敢生出非分的念头,如今机会送到了自己跟前,怎么也想抓一把,“郎君去果州,是公务吗?”
“倒也谈不上完全为公务,将公主护送到北国人手里后,便只送一批牢犯去流放,去果州,纯属想去探个地势,打探一圈。”
什么公主,什么牢犯,她一点儿都不关心,只听到了自己盼着的,芸娘眸子越来越亮,索性直接问了,“那路上可还有空位,能多带两人吗。”
“此趟路途遥远,位置倒是预留的宽敞,夫人是不放心主子,要捎人上?”
芸娘点头,“对,你同他说说,将我一同捎上可行。”
“这......”童义一愣,故作惊愕,“夫,夫人要去?”
芸娘期待地看着他,“成吗?”
“也不是不可以,可这事儿奴才做不了主,夫人要不问问主子,主子在书房,正收拾路上打发枯燥的书本......”
什么脸面,什么见不得人,全没了影儿,她要是跟他走这一趟,以往关的那五年,可是连本带利,一并都赚回来了。
芸娘二话没说,匆匆地跟着童义到了书房,进门见裴安正背对着门口,装着案上的书本,高兴地唤了一声,“郎君。”
软绵绵的声音入耳,裴安眼皮一跳:“......”
她又喝了?
转身便见到了一张明艳无比的笑脸,眸子亮如明珠,嘴角一扬起来,似乎还有两个浅显的梨涡。
之前他倒没注意,不过成亲之前他统共就见了三四回,没什么机会见她笑,昨夜两人倒是相处了一个晚上,却只见到了她哭。
声音好像恢复了。
裴安眸子迅速地瞥开,问她,“怎么了。”
芸娘立在他身旁,勾着腰问他,“郎君是要去果州?”
裴安:“嗯。”
芸娘一笑,“我外祖父也在果州。”
“是吗,挺巧。”
“我适才听童义说,郎君路上备了多余的位子,能,能不能也将我带上。”芸娘说完,在他目光看过来之前,又忙地道,“郎君放心,我保证乖乖的,不给郎君添麻烦,只是这一去得半年,我一个新妇,刚成亲一日,便守空......不,不太好。”
芸娘察觉到了自个儿的激动。
脸色一红,退后两步,垂目道,“郎君不知,我曾答应过我母亲,要去果州给外祖父上坟,自然,郎君要是不方便,那我下回再......”
“去收拾东西。”裴安侧身叫童义过来将装书的箱子抬上马车。
芸娘一愣,反应过来,眼珠子比此时屋里的灯芯还亮,“多谢郎君。”
说完匆匆转身,刚往外走了两步,许是实在太过于激动,着魔了似的,脚步一顿突然又转了回头,冲到裴安跟前,胳膊伸出来,一把抱住了他。
裴安不备,脚步被她撞得往后一退,神色僵住。
芸娘抱完了,才猛然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