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起跃
那灯笼尤其新奇,有四个面,每个面上都印出了剪影,竟然还不断地在转动,像极了皮影,芸娘眸子一亮,“郎君提的这是什么灯。”
她总算是注意到了,裴安将手里的灯笼递给了她,“马骑灯。”
芸娘没见过自个儿转的灯笼,脸上的愁绪一扫而光,接过来,仔细地端详了一阵,越看越欢喜,仰起头问他,“郎君,是送给我的?”
“嗯。”
她很欢喜,“多谢郎君,破费了。”
“不过一个灯笼,还想要什么,同我说,买下来就是。”他不缺钱,但不能被人愚弄。
芸娘想要的,可就多了,她没见过的,都想要,样样都买即便他有钱,她拿回去也没地儿装,不过就是图个新鲜,瞧瞧就好了。
“郎君已买了灯笼,够了。”
两人的脚步到了拱桥边上,上面有孩童在桥上放着烟花,“劈里啪啦”的火花,照亮了桥面,孩童们欢喜得蹦了起来。
儿时她也玩过,父亲让她骑在他脖子上,她举着手里的烟花棒,抬起来往上看,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一颗颗小星星。
裴安见她脚步没跟上,顺着她目光看去,一眼便猜到了她心思,关太久一出来,什么都新鲜。
明阳公主到了建康,今夜必定不会闲着,此时应该也在这闹市的哪个角落里,有无数暗哨盯着,一出事他立马就会知道,倒不耽搁。
裴安回头,招了身后一人过来,递给了他一袋子银钱,“所有烟花都买下来,找个前面的桥墩,一次放完。”
那玩意儿,似乎没哪个小娘子不喜欢,她长这么大没玩过,也挺可怜。
“是。”
等桥上孩童手里的烟花灭了,芸娘才回神,一转身,便见裴安正立在她身后五步之远,安静地看着他。
闹事里的灯火朦胧,时暗时明,他立在那长身玉立,姿态高贵雍容。
想起他平时里干的都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如今陪她在这里闲逛,芸娘多少有些过意不去,“郎君今儿没事要忙吗。”她没耽搁他吧。
“无妨。”
两人继续往前,河岸两边有很多茶楼,茶客滔滔不绝,看得出来生意兴隆,人群逐渐拥挤,两人的肩膀不觉靠在了一起,几乎是胳膊擦着胳膊。
她轻轻地提了一下裙摆,问他,“郎君常来逛吗。”
“偶尔。”
芸娘没话找话说,“也是,郎君应该很忙。”
再次经过一个桥墩,裴安的肩膀突然倾斜过来,将她往右侧一挤,顺势握住了她的手,拉她上了拱桥,“上去。”
他的掌心很宽,被他牵过几次,每次芸娘的手几乎都被他整个捏在了里面,动不得,但莫名安心。
桥梁上的人不是很多,多数都是往来的行人,芸娘道他想过对岸,走到一半,耳边突然听到了一声哄响,随后一道亮光从余光中划过,芸娘一愣,转过头,刚好瞧见了那枚烟花在空中盛放的光景。
火花散开,再急速下坠,如同花雨洒下。
“烟花,有烟花......”
耳边的热闹声此起彼伏地吵了起来,不止是空中,跟前身后的几个桥墩上,两岸边,也陆陆续续都燃起了烟花。
——天花无数月中开,五采祥云绕绛台。
邢风说,等今年的初雪落下,他定带她去临安,将街上所有的烟花都买过来,弥补她这几年的苦闷。
没等到初雪,她看到了。
身边的人也不是邢风,是她的夫君,裴安。
芸娘站在那,久久不动,凝目痴痴地望着,升起来的火花映红了她的脸颊,裴安偏头,目光落在她脸上。
风拂过她耳稍的发丝,她仰着头,烟花在她的瞳仁内不断地绽放。记得那日在渡口,她的瞳仁内也映着火光,她对他道,“我不想你出事。”
耳边安静了一瞬,裴安的眸子忘了挪动,却在她转过头来的瞬间,极快地瞥过眼。
“郎君,我觉得建康真的比临安热闹。”芸娘的手还被他牵着,烟花的声音很大,怕他听不见,她凑近了一些紧挨着他。
她虽没见过临安的夜市,但她觉得再热闹,也不过如此了。
哪儿更热闹无所谓,见她凑上来,裴安也没躲,应了一声,“嗯。”又道,“喜欢热闹?”
“谁不喜欢热闹呢,乡下偏远之地,无论是百姓还是官僚,为何个个都削尖了脑袋要都想往城里钻,科举也好,谋一份生路也好,不就是图个人烟气儿,热闹了,人才能精神起来,郎君不喜欢吗。”
“还好。”
“那是因郎君太忙,待哪日闲下来,就会觉得冷清,念起热闹了。”芸娘无心的一句话,无意戳到了他的痛肋。
不怕劳命周旋,就怕夜深人静后的冷清。
裴安没再应她,掌心里的那只手又软又柔,牵着挺舒服,他没舍得放,烟花七七八八放完,时辰也不早了,两岸的人流明显稀疏了不少,裴安问她,“还要逛吗。”
她倒是不困,但夜已深,明儿他还有正事要忙,她不能再让他陪自己。
回去的路宽敞了许多,身边没人挤,两人的距离也拉开了一些,但依旧没松手。
适才过来芸娘为了看热闹,从主道绕了一个大圈过来,此时回去没必要再原路返回,右边一条小巷直通客栈。
到了路口前,裴安先问她,“从这边走近一些,但有点暗,要不要走。”
芸娘转过头朝巷子里看去,里面没人,比起外面的大道光线更暗,芸娘心口一提,也不知为何,竟有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期待,应道,“有灯笼,应该看得见。”
得到了她的应承,两人的脚步慢慢地拐了个方向。
巷子口很窄,仅供路人同行,进不来马车,两边的铺子大抵也是因位置偏僻的缘故,早关了门。
手里马骑灯还在不停地转动,光线晕开,铺洒在两人身前的一块地儿,昏暗朦胧,耳边安静了下来,只有彼此的脚步声。
两人沉默着,谁也没说话,距离却在无意识中慢慢地靠近,掌心传来的温度越来越明显,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血脉的跳动。
两人越走越走,芸娘心跳不断的加快,心中彷佛已经预知到了会发生点什么,但又不敢肯定,会不会当真发生......
胳膊终于碰到一起时,芸娘实在是受不了那份紧张,开口打破安静,“今儿多谢郎君。”
进小巷子是他的提议,原本没有什么想法,只为了节省一段路程,可进来之后,心智便不对劲了,身体不受控制地想往她那边靠近。
慢慢的,有些不太满足于只是牵她的手,还想更进一步,做些别的。
听她送上门来,他想也没想,声音暗哑,语气不由带了几丝暧昧和暗示,“怎么谢。”
说完,他感受到了旁边的人脚步慢了下来,随后便见她侧过身,朝着他踮起了脚尖,胳膊上的锦缎被她往下一拽,他似乎明白了她的意图,头下意识往她那边偏了过去,一道轻柔的吻轻轻地贴在他脸上,酥麻的战栗浸透到皮层下,搅动着他的血液。
芸娘脸色已经红到了耳根。
她不确定,他要的是不是这个,但那一刻,她除了这个吻,不知道自己应该给他什么。
唇瓣碰上,他的脸有些凉。
她的脸却是一片滚烫,亲的快,退得更快,踮起来的脚跟转过去刚着地,人突然又被拽了回去,他牵住她的那只手已经松开,搂在了她的腰,将她紧紧地贴到了自己的胸膛上。
目光靠近,夜色如同在两人的眼底蒙了一层黑色的纱幔,彼此只能瞧个模糊,便也是这份模糊,最为蛊惑。
他低下头,盯着她的唇瓣慢慢寻来,急促的呼吸声交缠在一起,她手里的灯笼快要握不住了。
唇瓣被他含住的一瞬,熟悉的空白感又袭上了脑子,她躺在他怀里,闭着眼睛,感受着他的气息侵入她的鼻尖,霸占着她的唇齿,不断地辗转。
谁都没有饮酒,也都清楚彼此没有醉,但此时却齐齐沉沦在了跟前的夜色之中,混混沌沌,无法清醒。
唇瓣咬合几回,他伸出舌撬开了她的齿瓣,探进去,柔软的舌尖滚烫地往里一勾,沾了一腔的湿意,芸娘身子一麻,呼吸炙热,面红耳赤。
他卷住她的舌尖不放,她快要喘不过气儿,承受不住他的力道,脚步不断地往后退,他紧跟而上,将她抵在了身后铺子前的一根抱柱上。
她小心翼翼地护着手里的灯笼,生怕摔坏,这是她收到的第一个灯笼,她舍不得毁坏,可在他的手探入她腰侧之下时,手中灯笼还是落到了地上。
火光霎时烧了起来,她睁开眼,看着跟前近在咫尺,正在亲着她的那张脸,被染上了红彤彤的光亮,既俊又妖。
这是他的夫君。
第一个送给她灯笼,第一个带着她看了烟花的人。
芸娘闭上眼睛,试着去回应,片刻后,感受到他的手不对,芸娘瞳仁一跳,惊恐地抓住了他的手腕,“郎君......”
毕竟不是办事的地方,裴安也及时地醒了过来,缓缓地松开她,替她理好了衣襟后衣,退后一步盯着她脸上的红润,哑声道,“回去?”
芸娘气息不稳,点头,“嗯。”
灯笼被烧坏了,回去的路只能抹黑,胜在还有身后灯火的光线照过来,勉强能瞧清地面。
两人谁也没再说话,身体里均绷着一股子余情未了,他走在前,拖着她的手,越走越快,她跟上他,几近于小跑。
到了客栈,楼下已经没了人,两人上了楼,脚步匆匆地踩在楼板上,童义听到动静,见人终于回来了,忙迎上前,“主子,夫人。”
“下去。”
童义一愣,还没弄清楚情况,裴安已带着芸娘跨过门槛,转身合上了门扇。
门一关,只剩下了彼此的心跳声。
裴安转头看着芸娘,深眸里的情愫袒露出来,没有半点遮掩。
芸娘也望着他,被他牵着急走了这一路,还有些喘,脸上的红晕也未曾消去,眼眸含雾,红唇如朱。
裴安缓缓往前走了两步,靠近她,堵在她面前,喉咙一滚偏下头低声问她,“要吗?”
芸娘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滚烫的热意冲上脑子,哪里还敢同他对视,垂下去还没去回答,人已经被他抱住,唇瓣欺上来,再次钻入了她的齿列。
同时一手拽住她长裙一侧,再也没了任何顾及,往上撩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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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巳时青玉过来了客栈,到房间芸娘还在睡。
一推开门,青玉便看到了满屋子的狼藉,顿时明白昨儿夜里发生了什么。
青玉捡起了地上洒落的衣物,再打水清洗了桌上留下的痕迹,收拾妥当了,芸娘才醒,青玉立在床边,盯着她青丝下露出来的颈子,一时傻了眼,叹息道,“主子,姑爷当真是好本事。”
这劲儿,他应该庆幸主子跟来了,不然这一路不得憋死。
芸娘面上一红,声音有些哑,“什么时候了。”
“巳时末了。”青玉说完,回头指了一下桌上放着的一盏灯笼,“童义搁在了门前,说是姑爷买给主子的。”
是昨夜她烧掉的马骑灯,想起昨儿夜里的情景,大夏天的,芸娘愣是打了个颤。
“姑爷带公主去了正风院。”青玉说完,小声道,“今儿奴婢出来前,看到了前来接亲的北人,那阵势主子是没瞧见,门都险些被拆了,要公主立马出来跟他们走。接亲的下人都如此,更别说以后的日子......”
第41章
自己的夫君是人人口中的‘奸’臣,不少人对其恨得咬牙切齿,在朝堂上几乎孤身一人,芸娘暗里也留意了一些南国当今的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