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她 第27章

作者:一口瘾 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古代言情

  谢执看着她偷偷扬起的嘴角,点点她的账簿:“别同我笑。”

  不知怎么,谢执这话一出,季念便更想笑了。她忍了忍,问道:“成二今日下午说,我的三千两去处是益滁边界,但似乎那处知府范大人还是遇了难,想要请你过去看看?”

  谢执:“你倒是知道。”

  益滁边界离明顺城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但一个来回加上待在那里的日子,怎么也要近一个半月了。再没有动静,什么时候能有动静?

  季念仍旧低着头,说了句她知道的。

  等了等,谢执没等到她的下文,不知她到底想的什么,竟是一阵气闷。最后再度翻开书,不与她迂回了。

  两个人也都是怪,都不说话,也没谁真看进什么东西,但就是都不回屋。不知过了多久,谢执再看过去时,面前的人已经枕在手臂上,露出了半边睡颜。

  谢执把书仔细地合上,站了起来。

  书的扉页写着几个小字,《闲云记》。

  他极轻地走到季念身边,把账册抽出后一本本叠好,屈了点身子,一手从她膝下绕过,将人抱了起来。

  掂了下怀里轻得要命的人,方才的气闷便都被别的情绪替代了,他微微蹙眉,将人往自己身前贴了些。

  才走出正厅,季念迷迷糊糊有了点意识,喃喃道:“你放我下来。”

  谢执应了一声,却没有动静。反而双手把怀里人抱得更实了点,一直走到东厢房,肩膀稍用力推开门,一个侧身跨进了季念的屋子里。

  走到她床边后,才把她放到被褥上。

  季念一路搂着他的脖子过来,如今被放下了,手倒没松。

  谢执两只手撑在季念身子两侧,侧目看了下自己颈间细嫩的手臂:“不是让我放你下来吗?”

  季念看着他,似乎是清醒了点。

  见状,谢执刚要起身,却不知怎么,脖子上的手突然用了力气。他没有防备,撑着的手臂屈起,呼吸相近。

  谢执与她沉沉地对视。

  “我忘记同你说了,” 她望着他,“皇上之前派徐公公问我要不要接下中秋小宴的操办,在觉春楼。”

  谢执没听说此事,但这会儿他倒是明白过来季念先前说的别急,是急不来,既然今上有令,定是要先将精力放在中秋宴上的。

  他呼吸有点重,扫开散在自己指尖的发:“是好机会,你应当接,你也可以做好。”

  “我也觉得是,” 季念抿抿唇,“但我还是打算拒了此事。”

  她勾着他,道,“就说,益滁边界闹了饥荒,我作为觉春楼的掌柜,不止想做捐那三千两银钱的人,也想亲自去那里尽一份力,你觉得皇上能同意吗?”

第27章 耳语

  历来中秋月圆日, 都是在十五的晚上先摆一场主宴,这场宴设于宫中,乃家宴, 没有外人什么事。

  而徐公公传话提及的中秋小宴,则是十六晚上的宴,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每年八月十六是皇上难得带着公主皇子微服出宫的日子,赏月游玩, 所以这一席没有那么正式,说是小宴,其实就是给皇上和皇子公主们半途提供一个落脚休憩之处。

  可到底是皇上身边的徐公公亲自来传的话, 为皇家人做事,没有人胆大包天地敢拒绝。说得好听点,这是今上给了你一个好机会,要珍惜,说得难听点,便是被皇上选中了, 可别给脸不要脸。

  所以季念虽然和谢执如此说了, 却也没想过能这么容易便拒了此事。做这决定压力远比嘴上说说来得大, 得拿着更好的理由和备选再去同徐公公回禀,还不一定能成。

  可谁想那日她问完谢执皇上能不能同意, 谢执没多思索,很快道了一个“能”字。

  此时此刻等在城门外,季念看着身旁的, 再看看正在搬行李上马车的成二, 陡然生出了一种不真实感。

  要带的东西不多, 成二搬完最后一个小箱子, 见季念出神的模样,问道:“三小姐,怎么了?可是忘带什么东西了?”

  季念恍了个神,缓缓摇头:“只是觉得皇上答应得也太过于容易了,你家公子是因为范大人亲自送信来请,皇上又顾及过往情分,可我又是怎么回事?怪蹊跷的……”

  就算她说得冠冕堂皇的,拒了中秋小宴是因为想去益滁边界为灾民献力,可皇上又不糊涂,能听不出她这是不仅拒了中秋宴还变相提了个要求?

  成二嘴角僵了下,哈哈笑了两下:“哪有什么蹊跷的,您捐了三千两有功,是为今上解决了一桩心头大患啊!那您还体恤圣心,想要去益滁那处将三千两都落到实处,怎么不同意?高兴还来不及啊!”

  “……”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成二脑门上豆大的汗珠往下滴,看向谢执:“公子,您说对不对啊?”

  谢执背着手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被成二问了,淡淡点点头:“何况今上居心仁爱,皇家体面在朝廷百姓面前不值一提,不必忧心。”

  听谢执这么一说,季念方觉得有几分道理。

  毕竟是他说的话。

  倒是成二搬了个马扎,在没人看见的地方狠抽了两下嘴角。

  居心仁爱?前几日在宫里被皇上那双鹰眼盯了一整个下午,该忧心的都忧心完了,是轮不着三小姐忧心了。

  ……

  到底是皇上授命,一路上有禁卫护送,吃住安全都不成问题,小半个月后,一行人便到了益滁边界。

  这次请谢执前来的人是范守承范大人,兼任益州和滁州的知府。范大人年过半百,常年患有咳喘之疾,本来皇帝体恤他,已经准许他告病回乡了,却因为此次新政牵扯甚广,益滁这一片尤其闹得厉害,范守承放心不下益滁百姓,告病回乡一事便没了后文。

  但其实益滁边界若是临时调旁人上任,不止范守承,皇帝也不会放心。

  益滁本是一处,靠近西域边界,却因得此前战乱割让被迫分为益州与滁州两地,将益州分了出去,后来打了胜仗,又将益州收了回来。益滁两州情况特殊,没了范守承这个老人守着,怕是根本找不到能坐镇的人。

  谢执到时,范守承正派人等在滁州城外。不过才过知命之年的人,两鬓却都斑白了,可杵在一众人前,却像颗百年的老松,让人看一眼便生敬意。

  范守承看到谢执,拱手:“总算盼来谢大学士。”

  谢执见了,立马弯腰行了个更为正式的礼:“先生折煞我了,子卿已非大学士了,先生若不介意,便还是同以前一般,唤我一声子卿吧。”

  范守承和谢平生是故交,谢执少时便与他见过,谢执刚入仕不久时,还来拜访过范守承。范守承听罢,老迈地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

  两人说话时,季念便安静站在旁边,并不引人注意,待到谢执有意侧了个身,范守承这才注意到她。

  还未等季念开口,范守承便先一步说道:“想必这位便是季大人之女季家三小姐吧。”

  季念微微一愣,福身行了个礼。

  范守承虽年纪大了,目光却如炬,他沉沉地看了季念一眼,随即转身递了个手势:“老夫备了接风宴,两位请。”

  说罢,范守承向城中走去。季念跟着他,却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范大人应当被提前告知了她会同来,可方才他没有提觉春楼的掌柜,却提了季家三小姐,她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那感觉就好像范大人早就认识她似的。

  ***

  说是接风宴,其实也就是范守承在府衙后堂摆了一桌晚膳。

  该在的人都在,季念以为用膳时难免要聊起益滁近来发生的种种,谢执也的确有意问,却被范守承制止了。

  “益滁事急,却也不是急这一晚能解决的,今夜只用膳,明日我直接带你去交界处看。”范守承说完,又转向季念,“老夫先替益滁百姓多谢三小姐的三千两,今日接风宴简陋,季三小姐莫嫌弃。”

  比起方才在城门口的招呼,这话听来又显得公事公办了许多。

  稍顿,季念举起面前酒杯:“怎会,何况范大人为益滁百姓耗费诸多心力,哪里是觉春楼的三千两能比的,我敬您一杯。”

  范守承未料到季念一名女子如此不拘束,本也是个好酒之人,没有客气,亦举杯饮了尽。

  氛围倒也挺好,方才那点疑惑很快被季念当作了错觉。

  范守承说完,端着酒壶就伸到了谢执的杯前。

  谢执在季念边上坐着,见状,手盖在空杯上,微微低眉:“先生饶了我吧。”

  范守承没收手:“子卿不给老夫面子啊,你看人家季三小姐多爽快。”

  谢执笑得有些无奈:“她爱喝,我拦不住她,倒是您,喘疾在身,少喝点。”

  范守承知道他,也不勉强,收回酒壶顺手就想给自己倒一杯,想到谢执的话又放下了,低哑地笑了声:“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进了官场都不知学点人情世故,滴酒不沾。”

  听着像在数落,细品却是带着赞许的。

  但到底是数落还是赞美季念都没听进去,反倒是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谢执。

  谢执噙着笑垂下眸,不知在想什么,然后才抬头对范守承笑道:“子卿与先生之间何需这些人情世故。”

  季念看着他的笑,转开视线,默不作声地喝了一口酒。

  中途范守承离了个席,谢执侧了个头:“怎么了?”

  季念也看他:“什么怎么了?”

  她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要去拿酒,谢执却按住了她倒酒的手背:“收敛点,喝醉了又该瞎跑了。”

  意有所指,季念脸有点热:“我有分寸。”

  “嗯。”谢执笑了笑松开手。

  已至初夏,他的手心却是干燥的,覆在她手背上那么一下,温热残余。

  其实没必要来这么一下,谢执知道她有分寸,可他更知道,季念在想什么。曾经在段伯酒肆的那一段,过去便过去了,他不想她愧疚,也不舍得她愧疚。

  也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触碰,什么都不用挑明,季念摸了摸自己的手背,心便满了。

  ……

  不谈正事,后来便都是闲话家常,季念与范守承本就不认得,他们二人谈天,她没什么能参与进去的,就在一旁听着。范守承没什么拘礼,倒是什么都说,还提起了他那个没用的小儿子,比不上谢执一半好。

  不是太生僻的话题,谢执偶尔会递话题给她,她就接上讲两句,倒也没有被排除在外的感觉。

  一顿饭吃完,范守承安排好了他们的住处,命人带他们往客房去。

  季念和谢执并肩而走,她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小声道:“谢执,出发前翘翘叮嘱我,不要不管不顾地往前冲,她说都没见你对我怎么主动,我这样太上赶着了。”

  谢执步子顿了下,蹙眉停下:“怎么没头没尾地突然说这个?”

  季念摇头:“不是没头没尾,方才范大人不也提到了,他的小儿子范三公子有一个中意的女子,追着人好几个月都没得人家青睐,最后不了了之了。”

  谢执盯着她:“所以你后悔了?”

  季念又摇头,看着他时眸子里有亮光:“我人都过来了,现在还有什么好后悔的?”

  听她这么说,谢执的眉头松了点。

  领路的下人将两人带到一个路口,再往下便是两个不同的方向。下人转过身指明了方向,便被谢执同跟着最后的成二一起打发走了。

  人全走远了,谢执才对身边人说道:“我不会让你不了了之。”

  季念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的嗓音让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细润的,却让每一个字也有力。

  她静静地望着他,朝他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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