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她 第32章

作者:一口瘾 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古代言情

  “公子以前总熬,熬得久了,便难睡。”成二停了下,似在琢磨措辞。

  不过最后他也只是说道:“今日又绷着一天的精神和范大人商量该如何安顿益滁边界的百姓,悬在一半没聊得完,还在屋里费神呢。”

  ***

  季念进到谢执屋子里时,他十指交叉抵在额头前,双眼阖着,眉宇间是掩不去的乏累。

  听到响动,他没动,眉头紧紧蹙着:“成二,把人送回去了就去歇息,别守在我这里。”

  他的声音在夜色中磨地有些哑,即便是皱着眉头,他的五官依旧是清朗的,只是隐在微弱的光下,莫名的寂寥,寂寥得让人心疼。

  季念看着眼前人,伸出食指,极轻地点在他蹙起的眉心处,揉了揉。

  屋里是熟悉的柏木香气,是安神香的味道,仿佛真的起了效般,闭着眼的人眼皮动了下,很快随着她轻抚的动作松下了眉头。

  安安静静的,指尖的温度在他的眉心丝丝缕缕地蔓延,谢执忽然抓住她的手,力道有点大,有一瞬的滞住——而后又忽地放轻,顺着她的指节,将她的手指屈起,裹拢在自己手心里。

  谢执睁开眼,与面前的人沉沉的对视。

  他迟迟不说话,季念感受着他的力度,问道:“怎么了?”

  他还是不说话,眸光直直地落在她眼底,半晌,才轻轻握着她的手抵了下自己的额头:“没什么,糊涂了,当自己是在做梦。”

  他脸色微微泛着白,分明是再平常不过的语气,季念的心还是跟着颤了一下:“谢执……”

  谢执看向她,安抚地摇了摇头。

  他松开她,替她拉出身旁的小圆凳,眉目清明了些:“怎么过来了?这么晚了。”

  “没人看到。”季念知道他想说什么,他总是这样,无时无刻都在操她的心。

  她搬动凳子,坐得离他近了些:“成二说你总没法睡,我来看看。”

  谢执眉头皱了又松:“以后别听他胡说,我只是想到一些安民的对策,想要再捋一捋。”

  季念不与他争,只说:“我煮了点酸枣仁水,在后厨晾着,等一会儿凉了端来喝。”

  谢执沉默地看她一眼:“我不用喝。”

  季念笑了声,哄道:“喝了好睡。”

  谢执把烛台移近了点:“我现下还不睡。”

  季念知道他不爱喝药,没想到这种也不爱喝。

  被他闹得没了脾气,一时好笑,她索性弯了腰往自己臂弯里一枕:“那我在这里陪你,等你睡了再走。”

  平时看着都挺正经的人,在一个屋子里玩的却是互相耍赖。

  季念就这么趴在他面前,是常人面前不曾露出的松弛,烛光晕着晕着,把两个人的轮廓都晕柔和了。

  半晌,谢执勾起手指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反正都不睡,那就陪我出去走走。”

  季念捂着额头有些惊讶:“现在?不是才回来?”

  谢执笑看着她:“你只道,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

  成二大晚上见到两个人又出门,整个就是摸不着头脑。

  “公子,三小姐!”他远远地喊,“都二更天了,你们还出去啊!”

  “还不带我!又不带我!我让你们——”成二喊着喊着又觉不能在府衙这么大声,但话都到嘴边上了,便压着嗓子委委屈屈地,“我让你们把我赶走,你们还真不准备要我了啊……!”

  季念听见背后一轱辘话,笑出了声,问谢执:“成二说什么呢?”

  谢执也没听见后面的,道:“莫搭理他,让他自己去喊,我们夜禁前回来。”

  若是换做在明顺城,谢执是不会在夜里邀请季念单独出门的。但他们现下身处滁州境内,滁州和明顺城不同,也不算很小的地方,人却比明顺城少了一半不止,再加之益滁经历过战乱,养成了滁州百姓不爱外出的习惯,到了这个时辰,滁州直接便成了个空城。

  街上空空荡荡的,季念戴了个帷帽,和谢执并肩走着。

  “说来,方才我又碰上范三公子了。”她道。

  “府衙?”谢执看她,“不是被范大人赶回去了吗?同你说什么了?”

  季念想了想:“没说什么重要的,我把他噎走了。”

  谢执笑了声,没继续问下去。他也不在意范慎说了什么,她没被欺负着,那便无所谓。

  两个人沿着河岸慢慢地走着,应该是很安静的,可惜滁州多树,蝉鸣声不绝于耳,有些吵人。

  有条僻静的小道,走两步就能穿回府衙,季念抬头望了望缀着星的夜,仿若不经意般走上了桥,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谢执随着她的步子,突然问道:“你喜欢虫鸣的声音吗?”

  季念眨眨眼:“不太喜欢,有些吵。”

  天色有些黑,她转头说话,上石阶时一个不小心被绊了一下,稍有前倾,就被谢执一把扶住了。

  他弯了弯唇,牵着她一步一步往上走:“那为何还同我走这条路?”

  季念搭着他的手,反问:“你不知道?”

  谢执继续笑:“我不知道。 ”

  勾勾缠缠地这么一对视,气氛便暧昧不清了,偏偏谢执蕴着淡光的眸子笑盈盈的,一直落在她身上没有移开的意思。

  “那可能就是,”季念别开眼,耳后热热的,“和你一道走,虫鸣都变得好听了吧。”

  她说着,走完最后一级石阶,刚要收回手,谢执却一个用力握紧了,转着角度牵到了自己手心里,温热而有力。

  季念一偏头,就看见他眼里的自己。

  按规矩不该这样,她知道,他也知道。可后来一路,这手谁都没放开。

  ……

  两人赶在三更前回到了府衙门外,握了一路的手,也没道理再牵着进去了。都是有分寸的人,该纠缠的时候纠缠,不该纠缠的时候便不纠缠。

  季念虚握了一下自己空空的手心,突然开口唤住了前头的人。

  谢执停得也快,方要转头,她又说道:“你就这样,别动。”

  他便没动。

  她望着他直挺的背影,又握了握方才被牵住的手,低眉笑了笑:“四年了,有很多东西都没变,也有很多东西都变了。”

  谢执背对着她,在悠悠夜色中问道:“比如什么没变?”

  季念自己都不知自己现在的笑是极温柔的,连带着声音也柔和:“比如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了解我。”

  一阵静默,良久,谢执才又开口:“那什么变了?”

  没有人说话,取而代之的是他背上突然袭来的温度,和绕在他腰间的双臂。

  谢执突然想起好几年前,在无人看见的暗角里,有个小姑娘拗了一整晚,勇敢地什么都敢拿来往他身上赌,却唯独没有说出她自己最在意的感受。那晚,他没忍住抱了她。

  而今日她一头撞着他的背上,像是时隔四年的回礼。

  “你没说错,我是心情不好。我会在意,我会在意范曦的话——不止是今天,我一直都很在意我们之间的差距。”

  像猫儿收着的小爪,她抬起手在他背上轻轻挠了一下:“所以谢执,你安慰安慰我。”

第33章 相抵

  那一挠挠到了谢执的心上, 他握住腰间她的另一只手,置于胸口:“令令要我怎么安慰?”

  季念靠在他背上,扇了扇眼睫, 才道:“我不知道……让你安慰我,你还问我……”

  帷帽落在地上,没了遮挡, 季念靠在他背上,也没有要上前面对他的意思。

  她知道她在做什么, 她不知道这对其他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但这番话她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才说出来的——

  她愿意示弱,向她最钟情之人。

  可谁能想得到, 自己都这样了,他还反过来问她该怎么安慰她。

  想着,季念又在他背上挠了一下。

  也舍不得花力气,不痛不痒的,如果说先前是心疼,被挠了第二下, 谢执反倒笑出了声。

  “……”季念这回不挠了, 作势要挣开被他握住的另一只手, “我要生气了。”

  季念就是个没脾气又不爱和人闹矛盾的人,大多数时候说话都是温温吞吞的, 难得任性地耍个脾气都不觉得是在耍脾气,凶的这么一下听到谢执耳朵里就和撒娇一样。

  他裹着她的手不让她挣,低低地笑起来:“好了, 我说错话了。”

  后知后觉的窘迫涌了上来, 季念也不说话了。

  温热从手心窜到全身, 谢执慢慢放开她, 转过身来。才侧过身,就见她立马蹲下身子去捡帷帽,他便随着她一道半蹲了下来。

  季念本是窘意难消,想把帷帽捡起来遮遮脸,结果他与她这般面对面一蹲,眼神直直地碰上,哪儿还有一点能躲的余地。

  心里头没底,偏她脸上还装着镇静:“你别看我。”

  谢执还是盯着她。

  季念觉得全身都烫了起来,其实她知道哪怕自己不说,谢执也能感受到她的在意。可是心里知道和她刚刚那样明明白白地袒露出来是不一样的,这感觉就像是亲手把自己高高的自尊心摘下来放到了他眼前。

  所以他不说话,她就心里更没底。

  待到季念终于忍不住要丢掉他的安慰,起身跑掉前,面前人的脸突然在眼前放大,随之而来的是额头相抵,四目相对。

  避无可避,眸子中亮堂堂的坦然和脆弱就这么露了出来,有她的——还有他的。

  “你知道吗?很多话你不说,我或许也能猜得到,可是我还是会动摇,我也会想,你不愿意说是不想说还是不想和我说。”

  季念的眼睫狠狠颤了一下。

  他的手凉凉地覆在她的后颈上,目中满是眷恋和她从不曾见过的易碎感:“我也会害怕,你什么都不说。”

  “所以,幸好,”他喉间滚了滚,极低地重复道,“你能告诉我,太好了。”

  ***

  在益滁的这些日子,季念收到了两封从明顺城来的信,一封是苏翘的,一封是段伯的。

  苏翘的信来得早,但自打来了益滁便一直忙得团团转,埋了个头再抬起来她便忘记看了,昨日段伯的信也跟着来了,她才想起来。

  范大人这几日有点公务不和他们同行,但每日会在正堂支张桌子,让人给他们准备好早膳。

  这日难得清早偷闲,季念便把两封信都带去了正堂,边看边等谢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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