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嗞咚
谢策垂下目线,指腹慢慢拭过她的唇,感受着她唇瓣的簌颤。
谢策分明能感受她对自己绝对不仅仅是厌恶这么简单,有其他的情绪被她藏在心底深处,刻意忽视,就好像与他撇清关系是她唯一能做的选择。
可又在他同意她的说法后,表现的那么气恼。
极矛盾又极倔强。
为什么?
“囡儿是不是欺负我不记得?”
雪嫣只听的到谢策声音里无尽的落寞,却不知道此刻他的凤眸升腾着怎样炙烫的欲念,如同蛰伏的凶兽,伪装的无害实则恶劣至极。
谢策将指腹压紧雪嫣的唇,试探道:“我尝一尝,就知道是不是了。”
雪嫣心慌意乱,纷乱的呼吸停在喉咙口,袖下的指尖紧紧蜷起,除了满心的无措什么念头都聚不起,脑子乱了一团,只知道自己不能再装睡下去。
谢策看出她的意图,果断撤了手。
不能逼得太急。
“可我知道那么做了囡儿会生气,所以我除了陪在你身边,什么都不能做。”谢策自嘲的笑了笑,“只要能在你身边就够了。”
随着谢策起身走出马车,雪嫣遽然睁开洇红到极致,满是撩乱的眼眸。
她心里乱极了,谢策是以为她睡着了,才把真正的想法说出来吗?
雪嫣抬手压着唇瓣,眼波不住的闪烁,竟不知如何是好。
*
不知道怎么应对的时候,雪嫣就喜欢逃避,她安排谢策去打理书斋,起码这样,自己不用时时看到他。
谢策倒是无所谓,只要雪嫣不再做些让他生气的事,他愿意顺着她,徐徐图之,要她的心甘情愿。
虽然难熬了点,但也别有趣味。
傍晚时候,谢策锁了门打烊回到陈府,恰看到管家送走信驿,他走上前随口问:“葛叔,是谁送了信来?”
“是从长安城来的信,给姑娘的。”葛管家让他进来,关了门准备去给雪嫣送信。
谢策道:“葛叔把信给我吧,正好我有事找姑娘。”
葛管家也没有多想,便把信给了谢策。
谢策捏再手里,很厚,他不甚在意的勾了勾嘴角,往后院走去。
陈府里有颗老槐树,眼下正是槐花开的时候,一绕进后院,谢策就嗅到了浓甜的花香。
谢策对这些花草无甚兴趣,却在看到树下的人时,停下了步子观赏 。
高大槐树下,雪嫣正仰着头,高举着手臂在摘花,宽袖微微划下,露着一截雪白的手臂,一簇簇的槐花垂在她周身,她就犹如花间孕育出的仙子。
雪嫣听孙婆婆说,这槐花还能拿来做菜,于是便生了兴致,带了心月来摘,打算试上一试。
雪嫣一面摘着花,分神对身旁的心月道:“你去拿个篮子来放花。”
心月应声,“我这就去。”
雪嫣听到脚步去而复返,以为是心月回来了,头也不回的就将手里捧着几簇花递给她,叮嘱道:“小心别碰伤了花瓣。”
雪嫣又垫着脚摘了一簇,放在鼻端嗅了嗅香 ,“孙婆婆说这花生的也能吃。”
雪嫣试探的咬了一片花瓣在唇间,细细咀嚼,花香浓郁,淡淡的甘甜。
雪嫣眼睛一亮,欣然转过身,“你也尝尝。”
甜软的笑意,在看到身后之人时僵在了唇边。
谢策低下头,就着她的手咬住了花瓣。
温软的唇擦过指尖,雪嫣重重眨眼,一把将手收回,被在身后紧紧捏住,指尖残留的软意开始发麻。
“你,干什么!”雪嫣言语磕绊。
谢策无辜看着她,“你不是让我尝尝。”
雪嫣眼尖的看到他抿舐了一下唇瓣,似在回味,他究竟是在尝花还是尝什么。
雪嫣将手攥的更紧。
如果不是那天听到他说的话,她只怕又要以为是自己胡思乱想了,可为什么知道他的真实想法,她心里更乱。
雪嫣羞恼至极,“你为什么站在我身后?”
谢策早有准备,拿起手中的信,“我替葛叔把信拿来给你,就听你让我尝尝花。”
雪嫣面红耳赤,一把夺过他手里信,扭身就走。
心月从另一头过来,“姑娘不摘花了吗?”
雪嫣让她把篮子给谢策,气愤的吩咐,“让他在这摘,摘满才算。”
心月惴惴的将篮子递给谢策,紧步跟上雪嫣。
雪嫣一路回到屋子,平了平心绪才想起手里还拿了封信,她将信拆开,发现信封里还夹着一封信。
雪嫣困惑的拿起来,看到上面的落款,心跳直接停了半拍,她沉默了许久将这封信又塞回了信封里。
雪嫣收拾情绪打开陈宴和的信,七六页的信纸,只有一句话是陈宴和写的,让她随意处置铺子,账怎么算也按她说的来。
后面就都是顾玉凝写的,关于母亲,睿哥儿的一些琐事,还有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她一页页翻下去,看到最后一页,捏着信纸的手倏然收紧。
上面写得是谢珩的近况,还有最后那句,“我觉得他在等你。”
雪嫣眼眸发烫,略写狼狈的将信纸折拢,只要事关谢珩,她就克制不住心里的愧疚。
心月走过来收拾,拿起信发现里头还有一封,诧异道:“姑娘,里面还有一封。”
她还以为是雪嫣没看到,拿出来一看,立时就明白了,心月迟疑道:“姑娘不看看世子信上写了什么吗?”
屋外,谢策正欲扣门的手放了下来,不是陈宴和的信么,直觉告诉他心月口中的世子与雪嫣关系不简单。
雪嫣看着心月手里的信,重重偏过头 ,“看不看,又有什么区别。”
心月了解雪嫣,也知道雪嫣的性格,执拗又总喜欢逃避,而世子是君子,他不会勉强姑娘,他会尊重姑娘的选择,也正是因为如此,两个人只会越走越远。
二公子却不同,姑娘无论把心防设得多高,二公子都会一点点将其瓦解,让姑娘无处可躲,不能招架,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
“奴婢只是觉得可惜。”心月一不留神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她连忙闭紧唇,“是奴婢多言了。”
雪嫣轻轻摇头,对心月道:“把信给我吧。”
自己连一封信都不敢看,未免也太胆小了。
雪嫣深吸了口气,拆开信封,字里行间透着一如谢珩身上的那股让人如沐春风的温柔,如好友般询问她的境况,同时也告诉自己他很好。
雪嫣轻轻吐气,谢珩永远都是这样,从来不会让她感到为难,雪嫣心中涩然,喉咙犯着苦意,愧疚填满了她的心头。
“姑娘要不要告诉世子,二公子还活着?”心月问。
雪嫣没有说话,谢策的死不仅对她,对谢珩更是一种折磨,他当然应该知道,而且谢策现在没有记忆,让谢家人安排是最稳妥的,可送信不安全,万一消息传了出去,就是欺君之罪。
而且如果谢珩知道谢策非但没死,还一直和自己在一起,他会作何感想。
她自然认清了自己和谢珩已经不会再有可能,她只是觉得太过对不起他,更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再令他伤心。
心情复杂,“让我想想。”
忽然响起的叩门声打断了两人交谈。
“谁?”
谢策低眉看了眼提在手里的一篮子槐花,没什么情绪道:“花摘来了。”
雪嫣目光微动,收起信走出屋子,谢策微笑着将篮子递给她。
面对谢策深深款款的目光,想到自己因为他而不断纷乱的心绪以及异样的情愫,雪嫣心中对谢珩的愧疚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她眼里的抵触让谢策心都凉了下来。
雪嫣心烦意乱,说了句不要就关上了门。
谢策盯着紧闭的屋门,眸光似利刃直透着森冷的寒意。
雪嫣看过信后情绪一直低迷不振,直到孙婆婆来叫吃饭,才走出屋子。
而她方离开,闭紧的屋门又再一次被推开。
夕阳昏黄的光透过窗棱影影绰绰的照在谢策身上,他逐页翻过手中的信纸,脸上看不出情绪,眼里的冷意却犹如三尺寒冰。
“你和谢珩本就是两情相悦,何况谢策已经死了,过去就让他过去吧,我觉得谢珩一直在等你。”谢策盯着这几行字,如同不认识一般,一个字一个字的读过去。
一路上他没少听人说起燕王谋反的事,镇北侯府的两位公子一同出征,弟弟战死,哥哥擒获燕王立下大功,吟柔又是从京城而来,是顾家的义女,所以在知道自己叫谢策的时候,他就对自己的身份有了猜测。
他以为的是,他们必然有一段很深的纠葛,所以自己不惜失去记忆也要找到她,可现在却告诉他,她与他的兄长两情相悦?
若是那样,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抱过她,吻过她,甚至拥有过她。
如果是那样,那就说明是顾吟柔和他的兄长背叛了自己,甚至过去的自己都不知他们之间有过苟且,所以在死里逃生之后,第一件想做的事还是来找到顾吟柔。
而且据他听闻,平乱一战,谢珩才是先锋,可为什么是他死在战场上,他的兄长却活了下来。
会不会,这根本就是一场阴谋。
谢策下颌绷的极紧,这些是他的猜测分析,但却是最有可能的。
所以顾吟柔会对他有这么复杂的情绪,所以她对他身上的伤那么在意,是因为愧疚吧。
但是这些愧疚,在谢珩面前,是不是根本就不值一提。
信纸上“两情相悦”这四个字深深刺痛着谢策。
若真的是她背叛了他,若她真的敢。
谢策捏着信纸的手指骨节泛白,眼里是山雨欲来的盛怒,暴戾阴鸷。
*
深夜,紫芙吹熄了灯从雪嫣房中出来,走了两步,她就察觉不对,极快转过身,朝着黑暗处道:“什么人!”
看到谢策从暗中走出,紫芙微愣,她很快注意到谢策好似淬了冰的瞳眸,不由得凝了声,“公子,姑娘已经睡下了。”
“那你就不要出声,吵醒她。”谢策声音极冷的吐字。
紫芙险些要以为谢策已经恢复了记忆,但若是那样,他又怎么会是这种神色,紫芙还不知道书信的事,在脑中快速的思量,唯一能想到也就是和林颂亭有关。
她急声道:“公子,属下不能让你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