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不禁,长夜未明 第223章

作者:伊人睽睽 标签: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博容一言不发,一个个令件从他笔下出,命令发布出去。

  宫外战斗的主将是沈琢,宫内这场战斗,则由他亲自坐镇。

  沈家人觉得不公平,博容就把大批兵马留在了宫外。沈家人又担忧宫内人少,战斗是否会输,博容已经不理会他们了。

  事到如今,沈家只能跟着博容一条路走到黑。

  此时此刻,博容一道道命令发出:

  “拦截对方信件,拦截对方与宫外沟通的任何手段。

  “他们要借用民心,尽量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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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外的战斗,不比宫中轻松。甚至因为宫外两方将士数量更多,巷战也越发艰难。

  张行简坐于家中沉思。

  他对面的老者露出苦相:“朝臣们不是全部站在我们这一边,百姓们也不知道这场宫变在做什么……三郎你虽然提前联络了些人,但我们人手仍旧不够啊。”

  张行简忽然侧头,望向那一只只响箭。

  过了片刻,有死士前来,捡起掉在院中一支箭上的信件给张行简看。

  张行简微微笑:“哪来的信?”

  死士答:“宫中出来的。”

  张行简道:“还不算蠢。”

  他看也不看信,就将潮湿的沾着泥水的信件递给对面的族中老人。

  老人颤巍巍打开信件,眸子微缩——《告天下书》。

  老人快速扫一遍:这是一封李令歌言辞恳切的书信。

  不只写给那些犹豫的、踟蹰的、记恨她、怀疑她、曾是她的效忠者如今开始怀疑她所为目的的大臣,也写给那些躲在家中看着屋外战斗、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普通百姓。

  李令歌说,陛下为奸臣所害,自己早就知道让帝姬登基的诏令有异。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是为了救陛下。

  李令歌说自己教养皇帝多年的辛苦,沉痛于皇帝与自己离心的遗憾。

  她痛斥沈家的狼子野心,并说她如今的困境。

  李令歌说,她会在宫内扫清敌军,即使身死也无所畏惧。只希望宫外但凡有相信她的人,给一点支持——她需要兵,需要人。

  长者看完了信,道:“帝姬殿下亲自写信,再拉拢旧日情谊,以往那些本就支持她的大臣,恐怕会摇摆,重新站到她这一方。”

  张行简颔首:“一些谁也不战队的大臣,为了大义,也会临时站到帝姬这一方。

  “而那些顽固的坚持认为帝姬别有用心的人……在此战中,也能看出都是些谁了。”

  战争掺入政斗,一场战斗,重新洗牌。东京城内的一切施恩与合作,都是如此复杂的。

  长者问张行简:“那我们……”

  张行简看着漏更。

  他说:“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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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晌午之时,战局越发残酷。

  李令歌带着一队人,说去救女眷。沈青梧百忙之中分了人马给那位殿下,继续应对宫内这场战事。

  当双方对上,沈青梧便知对方的主将,一定是博容。

  她的许多战略布置,都被对方不动声色地化解。对方甚至知道她的每一步要走的路,提前布置,提前瓦解——

  只有博容会如此了解她的战术。

  那全是博容教给她的。

  博容日日夜夜陪她一遍遍下棋,一遍遍在沙盘上演兵。她不是一个喜欢用计的将军,博容却不厌其烦地培养出她这种能力。

  博容曾告诉她:“你可以不用,但你不能不会。”

  沈青梧学会了。

  什么兵法三千,什么千变万化的敌军布置……她都学了。

  然而面前摆在她前方的难题,是她所学,与博容所教,出于同脉。

  她用博容教她的,能打败博容吗?

  沈青梧咬着牙,一声不吭。

  她继续指挥这场战事,继续不断杀敌,不断发出命令。她绝不说出对方主将是博容,她到此时,都坚持要守这个秘密。

  但是——

  一个兵慌里慌张退了下来。

  沈青梧发现自己这方人,听自己的指令,开始滞后。甚至兵士中,有人窃窃私语。

  如此敌我激烈之时,竟有人扰乱军事?

  沈青梧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那几个散布流言的人,她手放到刀上,在杀斗中靠近那几人。身后忽然有人掠下,沈青梧警觉回头。

  是长林。

  长林面色如土。

  长林:“他们主将是博容。”

  沈青梧不吭气。

  不用他说,她已发现。

  但是沈青梧有一件事疏忽了——

  长林低声:“你不是让我带着几个人摸查他们主将吗?我们偷偷杀了几个将军,但是……有一个卫士,在探查一处宫舍时,发现了博帅。

  “他当然没有面见博帅,但他以前见过博帅,他特别仰慕博帅……一个高楼上的剪影,那个卫士坚持认为是博帅。我如何说服他也没用。

  “人我带回来了,但是消息,我是封不住了。”

  沈青梧蓦地看身后跟着自己的弟兄们。

  她抿唇。

  这是益州军。

  益州军跟随帝姬最初的忠诚,来自于他们对博容的忠诚。一旦发现敌军首领就是博容,那益州军……

  沈青梧眯眸。

  她一瞬间便觉得,这是博容故意露出的马脚,博容故意要让旧兵认出他。

  博容似乎正噙着笑看她:益州军是我的军队吗?你如何指挥一个信奉我的军队呢?

  沈青梧握着刀柄的手用力。

  她猛地拔出刀,指向身后一个正试图和旁边人说话的亲卫:“何必藏头藏尾,有什么话不敢当着我的面说?”

  被刀所指的卫士一僵。

  旁边人:“将军……”

  沈青梧:“你们不必猜了,我直接告诉你们也无妨——不错,对方主将,主帅,就是你们在猜的博容,你们的博帅。”

  众人哗然。

  迷惘间,他们被敌军猛攻。

  人心生乱,沈青梧再是勇猛,也无法直迎敌军锋刃。

  他们一路退,退无可退,靠着沈青梧强硬的指挥风格与武力,才退到一宫舍后,有了喘息余地。

  沈青梧看身后人。

  沈青梧有了说话机会:“怎么,对方是博帅,你们全都要背叛,全都要投靠敌军了?”

  有人哑声:“那是博帅!”

  沈青梧厉喝:“益州军难道是博容的私兵吗?!你们可知,他和沈家盗用虎符,让大批陇右军南下,去对付我们的益州军。你们在益州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如果杨肃败了,如果杨将军没有拦住他们,你们怎么想?

  “还有陇右军——大周两只边军,最为强大,兵力最盛,难道是用来内斗的吗?如果陇右军离开的这段时间,国外蛮夷侵犯,大周如何自保?

  “益州军从未离开益州!即使帝姬坐镇益州之时,益州军也从未离开过益州!

  “陇右军为敌所胁,已忘初心。自然,兵士们都是无辜的,他们也如你们一般,敬爱自己的主帅。可他们的主帅,要他们放弃守家卫国之愿,只为了阻拦我们。

  “帝姬入东京,是为了用最少的牺牲,阻止战争。博容坐镇皇宫,恰是为了用最大的牺牲,发动战争。

  “我给你们选择——要投靠博容的,现在卸甲即走,十步之内,我不杀你;愿意跟着我的,继续!”

  将士们面面相觑。

  天边烂烂日光无法穿越宫墙与长廊,照入阴影处。

  众人无话。

  沈青梧握着刀的手发抖,血顺着手背滴答滴答落在地上,她低下眼。

  她想博容,你连自己在益州军的声望,都要亲手毁了吗?你真的希望,所有人恨你怪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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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之时,战斗白热化。

  张行简将一子落盘。

  他轻声:“我该出去了。”

  与他对棋的老者正对这棋局纠结,茫然抬头,看着家中三郎。

  张行简道:“秦月夜的杀手们无法持续作战,街巷间我方人心不齐,各自为战,他们需要一人,站出来,为他们吸引军火,好方便几位将军集兵,方便禁卫军集合。

  “东京十万禁卫军啊,平时懒散惯了,连刀放在兵库中都生了锈……我不能指望这样的兵战胜日日训练的沈家军,只好自己帮他们吸引些火力,好助他们靠人数来赢了。”

  只有如此,臣子与将士,才能同心。

  张行简垂眸,心想这也是让禁卫军收起懒散的一个机会——禁卫军平时塞满了贵族世家那些不学无术的浪子废物,他每一次想动刀,都有无数人拦着他。

  这一次,到了重整禁卫军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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