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嗞咚
季舒宁知道云意回了京后又惊又喜, 后又有季府下人来传说她要来看自己,更是坐立难安。
裴濂看着顶着五个月的孕肚,还来回踱步走个不停的小妻子, 提着心,拧着眉道:“宁儿, 陆姑娘他们很快就到,你别走来走去, 坐着等就是了。”
季舒宁一个转身,裴濂赶紧上去护着她。
季舒宁拨开他的手, 心神不定,“怎么那么快。”
云意怎么每次都是说走就走说来就来, 让她一点准备都没有。
裴濂对季舒宁那是捧在手心都怕摔了,见她这样干脆道:“我让他们改日再来。”
说着他就招来下人吩咐赶人。
季舒宁瞪了他一眼,“谁让你自作主张了。”
裴濂搂着她的腰好声好气的哄, “你乖乖坐着不要乱动,我保证不赶人。”
季舒宁这才消停了一点, 顺从着坐下, 不忘指着裴濂的鼻子道:“那你快叫住下人。”
裴濂轻啄了啄她的指尖,满口答应,“好。”
屋里的丫鬟掩着嘴直笑,世子原就宠着夫人,现在夫人又了身孕,更是宝贝的没了边。
没一会儿下人来通传说:“世子, 夫人,季四公子和陆姑娘到了。”
季舒宁忙道:“快请。”
季舒宁孕中本就多愁善感, 一见到云意眼睛就红了一圈, 云意鼻子也发酸, 声音哑哑的叫了声,“五姐姐。”
季舒宁喉咙一哽,“你还知道叫我呢。”
季嘉泽知道两人必然有许多话要说,便对裴濂道:“世子不如陪我去别处走走。”
裴濂点头,与季嘉泽一起离开。
云意注意到他离开时目不转睛看着季舒宁,一副不放心的样子,笑着打趣季舒宁,“世子对你可真好,眼睛都粘你身上了。”
季舒宁脸微红,轻啐道:“我看你是嘴贫了不少。”
云意抿嘴笑笑,见她脸色红润,神色也比从前温柔恬软,眉眼浸润在笑意,就知道世子是真的待她很好。
两人坐在一处有说不完的话,不是一起红了眼就是一同笑了出来。
季舒宁拉着云意的手,仔细看着她的眉眼,发现她眼中没了从前的那份灿若星辰的明亮,迟疑道:“你这些年,过得可好。”
云意嘴角的笑意顿了顿,这两年的每一天她都不愿意回想,她打起精神道:“挺好的。”
季舒宁看出她不想说,她抿了抿唇,为自己当初说的话道歉,“那时是我太冲动了。”
其实就算六叔和云意在一起也没有违背任何伦理道德,是她自己接受不了而已,现在她早已想明白,也不止一次的后悔,会不会因为她的冲动拆散了六叔和云意。
云意摇摇头,“我也说了过分的话。”
季舒宁斟酌再三,才问道:“那你和六叔……”
她和大人?
云意目光微涣,片刻才道:“我和大人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
离开侯府的时候,云意只觉得心里空空荡荡,仿佛坠出一个无尽的缺口,她让季嘉泽看着她,卑劣的用他眉眼的灼热来填补。终于缺口的表面被缝补上,至于里面看不到的地方是怎样的空虚,她都一概无视。
何安一直等在祖家,终于等到云意回来,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说:“姑娘,大人让属下接你回府。”
云意正侧着头和季嘉泽说话,眉眼间挂着被逗出的笑,同样笑看着何安,弯着嘴角看了看天色,正正经经地说:“我在这里住的很好,也想多陪陪老祖宗,就不去烦扰大人了。”
这属实是何安没有料想到的情况,更没想到云意会违背大人意思,“……姑娘。”
云意已经没再看他,而是对季嘉泽道:“我先回院子了,四哥哥也早些休息。”
季嘉泽笑说了声“好”,将在路上给她买的提了一路的糕点递给她。
何安眸色凝重的盯着他手里的糕点,险些盯出个窟窿来。
云意自顾接过糕点,就丢下脸色僵硬又难看的何安自己回了院子。
……
天色渐暗,季砚在书房处理折子,青梧敲门进来,“大人可要用晚膳?”
季砚下笔行云流水,头也不抬地说:“等姑娘回来。”
青梧退出书房,抬头看了眼几乎黑透的天,心里泛起嘀咕,晚膳都热了两回了,也不知姑娘什么时候回来。
正想着,就看见何安从远处走来,她快步过去,嘴里说着,”姑娘回来了吧,大人一直等姑娘来用膳呢。”
何安神色微妙的闪了一下,“我先去见大人。”
他进到书房,没把人带回来他多少还是有点犯怵的,低着头道:“大人。”
季砚不疾不徐的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云意呢?可是先回照月居了?”
何安硬着头皮道:“姑娘没有跟属下回来。”
季砚书写的手顿住,他抬起头,将笔丢在桌上。
何安直接后背一紧,喉咙就开始干了,把云意那个连他听了都不信的由头说了出来——
“姑娘说,想多陪陪老夫人。”
他以为两人这趟回来就算和好了,也不知道姑娘究竟在和大人闹什么别扭,但显然不是轻易能消停的。
何安窥了眼季砚的神色,异常淡漠,瞧不出喜怒,但漆黑眼眸之下似有什么在涌动,何安斟酌了一下道:“姑娘许是还在为了被蒙在鼓里的事而生气。”
季砚没有作声,他可以顺着小姑娘使些无伤大雅的小性子,她要住在祖家也可以,但无时无刻绕在她身边的季嘉泽,以及两人相处时的熟稔,都让他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季砚干脆利落的下令,“明日就让季嘉泽住到翰林院去。”
第二天季嘉泽就被张翰林叫回了翰林院,他走的匆忙,只让小厮来跟云意说,他可能要忙过一段时间才回来看她,云意知道后只是淡淡说了句知道了。
季嘉泽在不在对她来说实在没有什么影响,只是她需要再找一个人来给她心上空荡荡的洞补上一块。
这天午后,天上飘起了雪粒子,云意闲来无事带着宝月在院子里闲逛赏雪。
云意走得慢悠悠 ,绕过九曲石桥,她看到不远处的翘角亭里季大爷正与一身着青色襴袍的年轻男子在说话。
玉白的清俊面容,眉眼间清清冷冷,云意觉得他有些面熟,一时却想不去来,蹙着眉疑惑道:“这是……”
宝月看着那人,笑道:“姑娘不记得了,那是二公子。”
云意恍然,他是季清觉,自己与季舒宁季嘉泽想熟,和季清觉见面的次数却屈指可数,加上他性子冷,话又不多,云意跟他实在是不熟,所以才一时没想起他来。
季清觉背着手沉稳站在那里,偶尔颔首,静若远山的气度,竟与季砚有几分相似。
云意兴致盎然的看着,忽然出声对宝月道:“我的手炉凉了,你去帮我换一个来。”
宝月不疑有他,将手里的伞递给云意,“奴婢去去就来。”
季清觉还季大爷说完话,转过身就看到了站在飘雪之中的云意,手中的朝一侧倾斜,露出皎皎的面容。
云意还在想装作偶遇不认得好,还是直接叫出他的名字好,就看到季清觉提步朝自己走了过来。
季清觉站在离云意丈外的地方,“陆姑娘。”
云意轻抬伞沿,仰着下巴略显诧异的看着他,半晌才似认出他是谁,低下眼睫朝他欠身见礼,细声道:“见过二公子。”
飘落的细小雪花落在她绢长的眼睫上,颤巍巍的化作了水珠,季清觉见她怯生生的模样,解释道:“是四弟让我带件东西给你。”
季清觉从袖中取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云意看着那盒子蹙起蛾眉,并不去接,反而有几分抗拒的问:“不知这是什么?”
季清觉迟疑道:“我也不知。”
云意抿了抿唇,无所适从的好像快要哭出来似得,望着他嗫嚅道:“二公子能不能把这个还给四公子。”
季清觉皱眉,四弟对云意有想法他多少是看得出的,过去每次云意来府上他都极为殷勤,但是他也知道四弟没少把她吓哭。
云意看着他思忖的眉眼,愈发觉得他和大人相像。
“二公子……求你了。”云意嗓音里带着些温软无助的颤抖,眉目切盼的样子,很难让人不生动容。
季清觉想了一瞬,将东西收了回去,“我知道了,我会跟四弟说。”
云意绽颜而笑,极为信任的看着他重重点头。
季清觉看着她洇红的双眸,清冷的面容变得温和了一点,“那我先行告辞。”
“等等。”云意跨前了一步,她举高伞为季清觉挡住不断飘到他身上的雪,“二公子撑着伞吧。”
丈远的距离被忽然拉近,两人同在一面伞下,清冽的风雪里夹杂彼此身上的气味,又融卷在一起,云意仰着头,水光流转的双眸宛若琉璃珠子。
云意意识到自己离的太近,涨红了脸退了一步,手臂却仍旧高高举着为他撑伞,轻声细语道:“……伞。”
她脸上的红意漫到了耳朵,季清觉目光顿在她的耳尖上,只觉得鲜艳的有些晃眼,他移开视线道:“不用了。”
云意急急道:“二公子肯帮我的忙,我也没什么能回报你的,一把伞而已。”
举手之劳,季清觉原本也没有要她报答什么,可她着急忙活的要用一把伞还人情,未免也太廉价了些。
云意见他不说话指尖来回捏紧着伞柄,无措的模样显得有些可怜,季清觉抬了抬眉,罢了,他接过是伞,“那就谢过陆姑娘。”
云意见他肯接下,高兴的松开手,指尖擦着季清觉的手背才收回。
仿若羽毛滑过的细腻触感,就如同云意给他的感觉一样,娇娇柔柔。
季清觉虽然内敛沉稳,但远远没有季砚的那般不显山水,深晦难懂。云意看到他清润的眸色轻敛,以及那一闪而过的莫测,心中得逞的快意更浓。
季砚远远走来,看到的就是季清觉从云意手里接过伞的一幕,两人交谈了两句后季清觉便打着伞走开了。
由始至终他都默不作声的看着,眉眼间的寒意较这洋洋洒洒的雪还冷上几分。
他下来朝就来看她,她让他看到的却是这么一幕,连自己都陌生的怒意在心口翻涌。
何安离他最近,寒冬腊月的,他额头已经开始冒汗了,两人说话到是不奇怪,可姑娘把伞了二公子,自己淋雪,这就不对味了……而且,姑娘什么时候又跟二公子熟稔了。
云意自然不会傻乎乎的站在雪里,她走到不远处的亭子里避风雪,转头看到季砚站在那里,也不慌张,轻勾眼尾嫣然一笑,“大人。”
她正想大人呢,他就出现了。
季砚看着她眉眼带笑的样子,眸中的寒意稍褪,迈步走进亭子,还没等开口,云意已经抱住了他,“我好想你。”
不管从季嘉泽,还是季清觉那里获得的满足,都只是填补心口空洞的假象,在抱住季砚的这刻,空虚才被填满,两股情绪碰撞,让她兴奋的连身子都在颤。
季砚被她抱的一愣,很快扫了何安一眼。
何安立刻会意,这园子人来人往的不知何时会有人经过,看见可就麻烦了,他手脚麻利的放下悬在亭子四边的卷帘,这样外面的人就看不见里面了。
怀里又拱又蹭的柔软让季砚心情舒畅不少,但仍没忘了问她,“我看见季清觉走过去,你们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