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追风的糖醋里脊
蔓延的神思被迫收回。
他压抑了片刻,只搂着她:“太后视我为敌。几日前在外遇险,便是太后派来的。她自以为滴水不漏,而我也中了毒箭,时无多日。”
江柔安倒是没有想到,太后的行径如此直白。而信王殿下早已经洞若观火。
“图穷匕见,太后昨夜还送来拜礼。她其实想法,便是来看看我还能苟延残喘多久。”
太后娘娘慈眉善目,见的面虽然也不多,但一直是长辈模样。难道真如世叔所言?
若是真的…
江柔安不由得为李邵修捏了把汗。
连自己的嫡母都要害他?
心里有了个朦朦胧胧的猜想。难不成那些命格之言论也是太后编出来的?
江柔安忽的惊出一身汗,那可是太后娘娘。
她思量片刻,担心不止:“那今日还进宫吗?”
“进。为何不进?”
“我倒要演一出好戏,叫一向疼我爱我的嫡母好好看看。”
李邵修揽着她的腰,捏了捏:“还疼吗?”
“不疼了。我这都是小事。什么时候了?是不是该起了?进宫需得准备些东西。”
“不急,你先好好养着。”
昨夜自己并没有收敛。李邵修心中有一丝的愧疚很快被某种噬骨的上瘾滋味给掩盖,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爱怜与喜欢。
江柔安很快起身。
这么一动,腰肢儿又软又酸。她不由自主“嘶”了一声。
男人沉沉的视线望向榻子里。
半张帘子还掩着,他的小妻子刚坐起来,青丝散落缠在肩膀前。
因是大婚,殿里的熏香暖暖,纱帘几寸微随风荡着,几柱玉梅鄂枝斜斜绽放在枝头,几个鱼贯而入的使女捧着水进来。
王嬷嬷早就送来了礼制吉福。伺候柔安洗了脸,换上了件簇新的新妇服。
往日里垂着的青丝全然都束起,簪双髻,后缀青色团绒玉簪,如同青涩的花朵在枝头缓缓绽放,玉扇掩面,眉眼间已经有几丝清浅柔情。
隔着被风吹向叮当作响的缀帘,高大的男子从外间望着她。
江柔安微微笑着:“夫君。我已经好了。可备好马车了吗?”
李邵修回过神来,伸出手方便她搭住胳膊。
两人进宫后,时辰已经过了。
太后坐于寿安宫主位,审视着殿中立着的两个人。
殿里两人看不出什么不妥之处。尤其是已经嫁到信王府的信王王妃,面容明艳端庄,礼数周全至极。
太后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不表现出来,打量一圈,开口道:“来迟了并不碍事,早晚都是心意。”
江柔安心里佩服李邵修的精湛演技。明明昨夜里他如狼似虎,劲瘦有力,力气一下大过一下。
而现在站在太后宫中,又垂头不语,面色发白,竟还忍不住歪倒在她身上,装出一副劳累过度的模样。
半响才惨白着一张脸:“母后恕罪。本殿今日觉得身体虚乏,浑身无力。孩儿不孝。”
太后怎会真的开口斥责?只一副心疼模样:“你现在已经成了丈夫,懂节制,方能长久。”
太后说的这话倒不假。江柔安的脸慢慢烧起来。
“还有你身上那伤,一定要按时辰喝药。千万别掉以轻心。”
太后双眸泪盈盈,捏住帕子擦拭眼角:“可怜陛下,就是用药不及时,现在还在吊着药救着。”
江柔安看着太后的神情颇为诧异。若是暗算信王的人手的确是太后派的,那太后此番,属实是心机颇深,一般人根本难以辨别其根本面目,难怪她之前一直以为太后是心思良善之人。
江柔安心中正想着,李邵修已经率先开口。
“咳咳…”男人一副迎风就倒面貌,点头,“是。多谢母后挂怀。我身上那伤,确实是好一些了。”
李邵修神色收敛,佯装出虚弱模样。无论任谁看了,都会信服信王中了箭,难起疑心。
几人到了皇帝宫中。
皇帝似乎已经病入膏肓,面色白无生气。
太后一脸心疼:“皇帝,勿动。来,靠着枕头。您瞧瞧您啊,糊涂,竟然被害成这副模样。”
李邵修也掩着唇咳嗽,好像在和言帝比谁咳嗽的更厉害:“皇兄…也真是,应该早些用药。换了太医没有?”
太后点头又摇头:“你们都是哀家的孩子。换谁病了,哀家都心疼的很。”
宫使垂头而立,等着传唤吩咐。殿中寂静。盘旋的青色檀烟缓缓缭绕,上升,殿前供着的一尊佛像眉眼慈悲,俯视着众人。
太后虽抹着眼泪,探究视线却一直落在李邵修身上。
看着信王殿下即将要咳出血来,太后心道事已经成了,便道:“信王殿下与王妃也请过礼了,趁着天气还暖和,赶紧回府上吧。”
“那儿臣便退下了。”
太后看着出门的二人目光发沉。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在硬撑。只盼着那一天一定要来的早些!越早越好。一定要走在皇帝前头。
出门的时候,信王殿下高大的身影还微佝偻着,似乎即将跌倒。身旁江柔安勉强伸出手搀扶。
太后冷冷收回视线。
宫墙逼仄,江柔安搀扶着他,动作有些吃力。
“无数个日夜,我独自穿过这长廊。太后面上心慈,背地里却没有少给我磋磨。母妃几乎弃我于不顾,又有太后的纵容,连书塾的先生都能欺辱于我。因为一篇文章未写出来,我便在这道宫廊里跪了半夜。夜那样冷,那样漫长,没有尽头。”
“夜里那样冷。我便发誓,我要背进天下所有的文章,我要练出天下最绝佳的书法,我要成为最锋利的那柄剑。我要让所有人都跪在我脚边。”
“可是,这一天真的来了。我却高兴不起来。那会儿先帝病危,我快马加鞭赶回来,被太后拦在了门前。”
“她说先帝不想见到命格浅薄之人。于是将我拒之门外。”
“那天的雪铺天盖地,外面茫茫一片,雪花打在脸上…后来,殿里传来一片哭声。”
“太后借此机会,伏在先帝榻前痛哭,边道,是七皇子克的您…他为什么偏偏挑这个时辰回来啊…他好狠的心。”
男子目光淡然,看着面前长长宫廊。一如那日,漫天鹅毛大雪,孤寂的少年从廊前缓缓穿过。
不过那时候他只有一个人。
而现在身旁多了一个默默听着的小姑娘。
那是他的妻子。
对上姑娘满含心疼的目光,他胸腔中浮动着凶猛的热意。
“您别再想那些陈年旧事了。过日子,总要往前看,总是拘泥于昨日旧事怕已经成了拖累。不是吗?”
“是。”
男人面上露出笑容,语气温柔,浑身重量好亳无察觉的压在她弱不禁风的肩膀上。
“别动。身后都是太后的眼线。”
江柔安闻言浑身僵硬了片刻,呼吸略微沉重。太后娘娘为了争权夺利可谓布下了天罗地网,宫墙漫长看不见尽头。
“她是最不想让我好过的人。”
“等她几日,发觉自己被骗了,到时候,有一场好戏等着看。”
江柔安听闻了这种宫闱辛密,暗暗心惊感慨。就连母子之间也会为权利争斗。
不过太后并不是信王殿下的亲母。
作者有话说:
祝宝贝们新年快乐哦O3O小小双更来庆祝一下
谢谢宝贝们的营养液哈~
大家在新的一年,心想事成,万事顺意~
第40章 月白
夜长
信王殿下的生母元太妃已然于数十年前先帝驾崩时出家了。听王嬷嬷所说, 已经许久没有回来过。
诺大禁城,又悬着数不清的多少冤魂?
自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 信王殿下到现在能平安无事, 当真是值得庆幸。
看她柔软的双眸发怔。李邵修问:“在想什么?”
已经出了宫殿,体恤她昨夜里种种,李邵修特意放慢了步伐叫她跟上, 唇角边勾勒浅薄弧度:“是不是后悔嫁给我了?以后每日都要担惊受怕。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江柔安看向他。
微亮的日光照在他的眉眼, 那双平日里显得冷淡薄情的桃花眼此时有了些生气,薄唇边挂着抹笑意, 不似平日里深沉的王爷, 反而像个吊儿郎当的世家公子。
他又平白无故说这无赖话。
江柔安抿唇,不自觉白了他一眼:“您在说什么呀。我已经嫁了您,又怎么会后悔。”
这小女儿的娇态全然凝在了那一眼似娇嗔般的眼神之中。李邵修被她一眼瞧得心里酥酥麻麻,不由得伸出手指捏了捏她的脸:“后悔也晚了。柔安已经成了我的妻子。身份尊贵的信王王妃。”
“所以,您现在在府里称病,都是为了混淆视线么?”
李邵修没有直接回答她,只点了点头,下巴微向后仰, 示意宫中人多隔墙有耳,勿言。
江柔安心领神会。
宫门外停着辆青黛围帐的马车。东哥儿见主子出来, 搀扶着二人进去。
二人身后一个身形魁梧的嬷嬷见状,立刻小跑到寿安宫禀告:“娘娘,与您猜想的一点都没错。信王这下子怕是真的不成了。出了这宫门, 浑身上下竟然像一点力气都没了, 连路都跌跌撞撞。怕引人注目, 奴婢远远跟着, 虽听不见他们二人在说什么, 但眼见为实。后来信王殿下和新王妃回了府,那两扇大门便紧紧闭起来,很快大夫就上门了。”
“好。哀家知道了。”
太后洗干净双手,在泥塑菩萨面前上了一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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