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汪汪碎大冰
她连半分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无措地看着自己掉入泥潭,越陷越深。
呼吸声在一片黑暗中越发急促。
不远处的焰火安安稳稳地闪动着暖光,凛冽的风从洞口呼啸而过,却被大片繁密的枝叶遮挡得严严实实。
没过两瞬,那叶子微不可闻一响,男人拎着几个木筒掀起枝叶,火光描摹出挺拔的轮廓,狭小的洞穴瞬间变得逼仄。
还沾了水的木筒放到火堆里,陆明钦不紧不慢地往火堆里添了柴火。有力的指节间满是细小的伤口,
跃动的火光影影绰绰倒映至男人沉寂的黑眸,他低垂着长睫,面容沉静无波,余光却一直注意着边上的动静。
睡在对面的女孩呼吸声微弱,在噼里啪啦作响的火堆边都快寻不见。
墨发在草堆里流淌般,些微几丝沾上快透明的面容,她身上盖着宽大的外袍,秀致的黛眉轻轻蹙起。
男人长睫微抬,拿竹夹拎起竹筒,又掂量了下身边的药草,准备妥当后才起身。
女孩单薄的身子被雅青色的官袍牢牢罩住,合实了依旧有大半衣襟垂落在手边,
纤薄的背于下一瞬落入男人掌心,连人被他扣入怀中。
胸前的身子温软,陆明钦现下只着了层单衣,一些感触难免变得格外明显。
他垂低眼睑,拨开坠着锦绶的衣摆。
洁白如玉的背在火光与月色交融之中缓缓露出,显得缠绕其上的带血布条越发突兀。
他眼眸微阖,抱着她又往火堆住挪了挪,修长的手指解开布条后的节。
白布散开的那一刻,底下光景完全显露——原本漂亮的蝴蝶骨上横亘着一道刀痕,皮肉偾开,好在血已被止住,只是边上一圈血污依旧张牙舞爪般彰显着存在感。
陆明钦想起银光落下之时蓦然窜出的身影,原本无波的眼眸明明灭灭。
女孩小小的脸蛋靠在他的肩膀上,温热的吐息撒至他的颈侧,陆明钦单手握住她的肩峰,拿水沾了手小心翼翼替她擦拭。
想象中的动乱并未发生,她或许是太累了,累到无法感触到任何痛觉,此刻也不过是颤抖着小身子,在他怀中打着哆嗦。
男人的大掌挪至她的脑袋上,轻轻把她发烫的小脸往怀中扣住,抚慰般地摸了摸。
另一只手的指腹温热灵活,不一会便将污垢全部挑去,药材被他碾成冰冰凉凉的药泥,一点一点涂在狰狞的伤口上。
他动作细致妥帖,甚至手都未触及伤口,可即便如此,怀中的女孩额角冷汗依旧不住地溢出,渗透进他的颈窝。
陆明钦替她拢好衣服,取了方干净的丝帕,为她细细擦去晶莹的汗水,可才擦到一半,原本寂然无声的人有了些许动静。
“渴......好渴......”
她睫毛不安地扑扇着,泛白的粉唇微张,外头因干燥起了点皮,里面的唇肉却湿漉漉的泛红。
漆黑的长睫停在半空,陆明钦垂眸看了两瞬,在温软沙哑的喊渴声中伸手拿起水筒含了两口。
沾了药泥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略使了两分劲道,对着柔软的唇轻轻贴了上去。
她唇本就张着,因仰脸的动作更方便男人进犯的动作。
水灌入的那一刻,她好似察觉到,主动寻了上来,水总有喂完的时候。
可她却宛若不知足的小鹿,小舌头一直舔着,勾着不放他走,陆明钦轻轻捏了捏她的后颈,含糊地哄,“阿鸢乖,先松开。”
趁着她分神,陆明钦往后分离了些,气息与她的缠绵在一块,他贴着她的唇珠,眉眼罕见地软化了许多,“喝了才能再喂你。”
一口一口反复地哺喂着,一筒水下了肚,女孩才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喷嚏,又被疼得眉头直蹙。
陆明钦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垂眸静静抱了她一会儿。
一时之间,周遭一切都好似静下来。
蓦然,宛如碎叶被碾碎的声音于火堆中迸发,男人忽地抬睫看向洞口。
没过多久,杂乱的脚步声渐进,混杂着几声“找到人没有”“仔细搜搜”。
陆明钦轻轻弯了下唇角,眼里泛起讥讽的意味,白玉般的脸上错杂着好几道血污,越发显得眼眸黢黑。
他放下怀中的人,指腹轻轻碰了碰她绵软的唇峰,将衣角往上提过她的耳朵。
原寒剑剑身漆黑刚硬,古朴得无甚特点,却是他从小用到大的,自前些年圣上要他做一把剑听话的剑,原寒便不知舔了多少人的血。
他本就没有退路。
*
即便入了夜,远在盛京的谢府阖府未眠,灯火正盛,乱作一团。
谢知鸢失踪的消息并未泄露半分,谢夫人就算再着急,也断不会在没有任何消息之前拿女儿的闺誉开玩笑。
早在寻不到她踪影的时候,她便慌慌忙忙地找上了陆府,陆府虽说因陆明钦之事自顾不暇,但到底两人都在万佛山失踪,索性就一块找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边谢知鸢半点没消息,这边宫里突然来了人,直接把谢老爷抓走了。
领头的是新上任锦衣卫指挥使邵远,据说为人冷厉,不好相处,谢夫人没敢问他,眼睁睁看着模样清隽的邵大人将摸不着头脑的谢老爷带走。
她反应过来时忙上前几步抓住个落在后头的狱卒。
“官爷,敢问这位官爷,上头可有什么明示?”谢夫人因忧心女儿,还未入睡,身上穿着白日里的裙衬,说话间将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塞入了狱卒手中。
锦衣卫御下严苛,但里头几个狱卒显然与他们不是同一路的,眼下这狱卒掂量了下银子,满意地笑道,“话也不多说,只是今日祭祀大典出了差错,圣上指名道姓要人,这不,我们就跟着锦衣卫走了一趟。”
原来是万佛大典上的香料出了问题。
不少官员还未回家呢,直接在祭祀拜礼途中直接昏迷不醒,原本都以为是暑气如体,可太医诊断过后都说是中了毒。
查来查去,才知晓问题出在佩戴的香囊身上。
祭祀大典上出错那可是能掉脑袋的大事。
谢夫人几欲昏倒,可一大家子人乱的乱逃的逃,谢知礼又在外跑货根本不在家,如今也只剩她能把控场面。
她硬撑着身子安排好了种种事宜,打点银子疏通关系让谢老爷在牢中好过些,又差小厮去陆府探听消息,这一趟下来,人的精神气都快没了。
直到天都快亮了,才有好消息找上门来。
谢府全府下人们都未睡,守后门的小厮眉眼还残余着睡意。
直至一股浓郁的血腥气袭来——他才被吓得一哆嗦睁开了眼,
晨露熹微间,淡如雾霭的气泽卷上男人单薄的衣摆,他紧紧扣着怀中的女孩,含着锐气的黑眸自额前垂落的发丝中冷冷睨来,“让开。”
被谢夫人买回来的仆从再如何胆小也有几分眼力见,他目光在那女孩身上罩着的外袍衣摆处的松鹤停顿片刻,忙直起身子拉开后门将人请了进去。
“带路。”陆明钦来过谢府,但无一不是逢年过节来送礼时的登门拜访,自是不知表妹住在何处。
小厮听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一路将这位大人引至谢小姐的风行居。
男人步子迈的很大,他隔了一会儿小跑着才跟上,眼见着他已踏入门内,小厮才正要去前院禀告夫人一声,却听见那位大人又侧过身来对他吩咐道,“劳烦将陆夫人请来,再让她寻个女大夫,切忌惊扰了其他人。”
如今天色亮了些,小厮目光稍移,才看清楚他面上的血污。
男人墨发散落,碎发掩住眸光,即便狼狈至极却不掩半分气势。
小厮怔愣了一瞬,眼前的男人却在下一刻丢给他块银角子,劳烦他快一些。
他不再逗留,连忙前去通报。
谢夫人守着前院一夜未眠,听到消息后来得很快。
“你说是一个男子送小姐来的?全身还都是血?”她已派人去请了医师,一面问着小厮,一面疾步往风行居赶。
“夫人您小心跌着......那位大人确实是这样的,小的还在小姐身上的外袍处见到了官员才能绣刻的纹路。”
谢夫人没再多说什么,直到了风行居才发现那个男子早已走了。
昏迷的女孩被妥帖地放在床上,她趴在衾被上,身上的官袍早已脏污不堪。
谢夫人泪瞬间落了下来,上前几步却不敢乱碰,余光却扫到被压在衣角的一方玉珏与字条。
那玉珏白玉通透,龙凤凤舞般的“陆”字狂放镌刻其上,字条上的字有些潦草,只写着从瑾改日登门谢罪。
*
同一日,陆世子坠落山崖后大难不死、却丢了半条命的消息传遍了盛京。
所有说书先生但凡论及此事,都将背后的阴谋诡计扯的有鼻子有眼的,但有个统一的口径——陆世子伤的很重。
一些路人还道自己亲眼瞧见陆世子吐了几口血在谢府门口,仆从倒了好几盆水才清洗干净。
都说现如今人还昏迷不醒,宫里派了的御医来看只叹气让准备后事。
一时之间,陆府昔日煊赫的门楣都萧条了许多。
这当口,陵州安氏派人传了书信过来,说是家中老夫人病重,让安三小姐回去尽孝,而她却据理力争,直言要待在陆府。
这话一出,不少人为这位安三小姐的赤诚之心与痴情而感到动容,心下却都已拿陆世子当个死人了。
就算是个死人,谢夫人也还是求上门去。
她托了去看望老夫人的借口进了陆府,暮色已至时才踏至停南轩门外。
伴云很为难,却在下一刻诧异,随后将人好好地请了进去。
世子爷装病一事连太子都被瞒过去,她还是除了近身死侍外头一个知晓的外人。
伴云一下便猜出谢夫人是为何而来,可还是不明白世子爷为何要见她,毕竟如今情势危急,若真要去帮,反倒是正中那些人的下怀。
他没再多想,沏了一盏茶端送至她手边。
“你知我并非有意挟恩图报......”
谢夫人向来柔和的声音里带了几丝沙哑,接过茶盏的手都有些颤抖,“可是我家老爷如今着状况,闹不好便要掉脑袋......”
她眼里含了泪,“往日没让奢望你能喊他一声姑父,如今只求能救他一命。”
作者有话说:
——写着写着不小心又要甜了,
我:握住自己的手给我虐!
明天还有一章!
第183章 、前世4
谢夫人离去后,伴云将早已凉透了的补汤又端去小厨房热了热,回来时却见男人还端坐在桌前。
他好似动也未动,就着方才的姿势,垂眸望着指节间轻旋的杯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