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汪汪碎大冰
谢夫人一下将她抓个正着。
“女儿大了,”谢夫人长长叹口气,温婉的面上满是遮不住的怅惘,“倒是什么也不肯和娘亲说了。”
“娘--”谢知鸢咬咬唇,不知如何将那些话宣之于口。
她昨日想了一夜,终究还是无法抉择,
她骨子里虽带着叛逆,可到底自小生于这般的环境下,平日里装得乖乖巧巧,唯一的反抗也不过是一塌糊涂的课业,更何况这种反抗仅是愚蠢的以卵击石。
她不能确信自个儿说出昨夜所见所闻后,娘亲是否会答应她贸然提出退亲,如今一夫一妻盛行,可偷腥的男人着实太多,女人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何况下一个定亲对象难不成就能比孟公子好吗?
对谢知鸢来说,只要成亲的那人并非是表哥,那谁都没什么两样,于是所需考虑的左不过是一些全然理性的因素。
而全大衍,再寻不到第二个于家世等方面比得过孟瀛的男人。
在试着去信任孟公子、对他敞开胸怀迎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后,那些与未来夫君相濡以沫的期盼终究是化作了泡影。
她不会再轻易相信别人了,更别提爱上那人。
反正她也不爱那人,那管他到底爱谁,让她过得舒心就完事。
可还是太膈应了,想到孟公子与她在意的阿奕的关系,谢知鸢还是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她犹豫良久,在下马车后还是决定同娘亲坦白那事。
出乎她的意料,谢夫人并未替孟瀛说话,先前对他的欣赏、包容好似全然化作灰烬,她摸了摸谢知鸢的脑袋,声音虽轻,却很坚定,“那便退亲,娘不会让阿鸢受了委屈。”
谢知鸢憋住眼里的酸涩,可晶莹的泪却还是抑制不住泛起,她正要说什么,身后却传来谢知礼大煞风景的声音,“什么?若是你同孟公子退亲了,那他答应我的寻墨坊请帖可怎生是好!”
这回没等谢知鸢回嘴,谢夫人先暴起拧着他的耳朵,在谢知礼嗷嗷乱叫声中提着他出去了。
谢知鸢望着自家傻哥哥无忧无虑的蠢模样,有些羡慕的收回了目光。
谢夫人翌日便登门前往孟府,她并未经由陆老夫人,也并未告知其他任何人,直截了当地同孟夫人提起了退亲的事宜。
彼时孟夫人正在佛堂礼佛,听到谢夫人的话脸色竟毫无波动,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遭,她清清浅浅地笑了下,只说自己要问问孟瀛,毕竟是孩子的亲事,她也不好全然做主。
孟瀛那边的答复更快,小厮才派过去,人就已经跟着过来了。
向来温润洒然的公子难得带上急色,他躬身道,“敢问伯母,是瀛做错了什么?”
谢夫人拧着眉,那事有些荒谬,到底是怕惹祸上身,她只淡淡提了一嘴,“你自己心里清楚,前夜是与谁在一块。”
孟夫人掀了掀眼皮子,默不作声继续捻了捻手里的佛珠,这般养气功夫倒是让谢夫人有些佩服。
孟瀛却寸步不让,同谢夫人恭声扯皮良久,最后松口气,只要阿鸢亲口和他说明缘由。
当天夜里,伴云便到世子爷跟前说了此事。
他的养神功夫到此刻也经不住破了些,话语里夹杂着欣喜与止不住的幸灾乐祸。
他身前的男人默不作声听着,长睫只在一些紧要关头才抬起一些,干脆利落的轮廓隐在烛光中,半明半暗。
伴云把所有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完了,这才口干舌燥地止了嘴,他小心翼翼觑了眼世子爷的神色,发觉他微伸了伸嘴角。
世子爷是笑了吗?
许是这几分笑意借给他偌大胆量,伴云嘴瓢问了句,“您说,表小姐和孟公子这亲事,能退成吗?”
陆明钦掀起睫轻描淡写瞥他一眼,倒是没计较他的逾矩,语调舒缓,“自是能退。”
提及孟瀛,倒少不得与先太子扯上关系。
二十多年前,失踪的先太子早已被接走,因着圣上的眼线与明里暗里的追杀,先皇势力立了个挡箭牌在身前,为真正的太子行事做掩护。
孟瀛便是那个替身,过去多年来在外游历不过是为着降低圣上的警惕心,他自个儿不见得是那种淡泊名利的性子,
那些人并非是要利用他的亲事,可又怎会容许一个傀儡脱离掌控?
孟瀛多年步步为营,甚至背着元和建了自己的势力,又怎会因着一桩亲事暴露自己、毁了这些心血?
在他们眼里,于大业而言,小女儿家的心思自是不值一提。
作者有话说:
孟瀛:......(因不能解释吐血中)
明天退退掉,然后之后就是表哥的各种引诱,在之后就是各种涩涩甜甜!!!
大狗要重操旧业,之后又是痛骂审核的每一天【小声】
第73章 、尘埃落定
谢知鸢得知孟瀛要见自个儿的那一刻,一时之间竟生了畏。
她不顾谢夫人在床边的劝阻,直接把脑袋埋到了被子里,瓮声瓮气道,“我不想瞧见他--”
若是还没撕破脸皮倒还好说,可现下都已然提出退亲一事,她可没有当面质问的心思,
毕竟做事留一线,算是对孟公子从前给予的温柔的劝慰。
谢夫人见女儿每每听她提及此事,都只留了个屁股给她,有些无奈地叹口气,只好前去回绝。
孟瀛却还是坚持着不松口,他恍若弃了书院的闲职般,日日登门拜访,那坊市里的人寻了味,竟传出些无稽之谈来。
谢知鸢不得不躲着孟瀛,这一躲就躲到了陆府里去。
陆明霏阖掌嘲笑她,说她竟怂到不当面和孟瀛撕破脸皮,谢知鸢无法反驳,鸦黑的眼睫默默垂下。
这倒要陆明霏叹口气,阿鸢此次若是真退亲了,其他人怕看在孟府的面子上都怕是不敢来提亲。毕竟永宁侯府也算是顶顶清贵的,阿鸢连孟世子都瞧不上,那其他人更没可能了。
“还是尽早处理吧。”陆明霏只能艰涩吐出这几个字。
谢知鸢本以为还要同孟公子再交涉一段时日,未曾想没过多久孟府那边却松了口。
只道要孟瀛再见她一面。
这相比于其他简直太好实现,谢夫人也松了口气,毕竟出于对他和元和郡主清誉的考虑,孟府也没有道理不放手,不然消息泄露出去,两家都落不得好处。
谢知鸢只好硬着头皮与之相见。
日色下的公子依旧着着青衣,听见动静侧了侧身,衣摆随之翻动,
“阿鸢--”他依旧是那副沉稳的样子,只是眼底带了青色,用那双墨黑透亮的眼眸看着她,
谢知鸢避开他的目光,尽力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平静无波,只是手里绞着罗帕的动作泄露了几分不平静,“孟公子,你来做什么?”
她难得强硬道,“我想我们退亲的意思已然明了,也不必再多说了吧。”
孟瀛静静看着她说,“我知此时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我,只是徒增厌烦,我此次前来也并非是要纠缠。”
他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个物件,轻声道,“这是我那日做好的河灯,并未来得及送你--”
男人鸦黑色的羽睫微垂,更衬得眼睑处的阴影深沉,他复抬眸道,“我能否向你讨要你那一盏河灯?”
谢知鸢闻言将视线转向他手里的河灯,
晶莹剔透,在日色下流光溢彩般的精致,被置于修长干净的手指中更是动人。
她抿唇并未说话。
孟瀛似也瞧见了她的凝滞,苦笑了声,“就当是留个念想。”
就算在这样的境况下,他的目光也温润无比,柔得好似月光中的一片银晖,连半点逼迫都寻不得。
他静静地看着她,等着他的答复,似乎她做怎样的决定他都全然接受。
谢知鸢在这样的神色下终究是心软了,她叹口气,转身回屋时从妆奁里取出那盏被她存放得好好的莲花灯,犹豫了一会,再添上他替自个刻的玉簪。
女孩绣鞋在地上发出轻微动静,孟瀛强忍住心里将她强占的念头,回眸时依旧是那副温和的模样,只是目光恰巧掠过她手里的莲花灯,来到那玉簪上。
猜到她要做什么,年轻男人乌黑的眼睫轻轻顿住,敛眸的刹那,眼底的情绪被遮掩得干干净净。
果不其然,粉嫩的指甲壳压在那两样东西上,一起伸到他跟前,耳畔依旧是女孩软软糯糯的声音,“孟公子,这些你都拿回去吧......”
明明做错了的是他,她却仍旧是这幅没脾气的样子。
所以,她心里真的没有他--哪怕是一瞬。
孟瀛倏忽间抬眼,他只伸手接过了那盏莲花灯,又把手里的河灯放在她手心,嘴角再度泛起苦涩的笑意,
“谢姑娘,孟某送出去的东西断没有再要回的道理,”
他看着她,语调不复平日的和缓,“若是姑娘不要,便丢了吧。”
谢知鸢不确定这是否是孟公子的苦肉计,毕竟在见到他的伤疤后,她便已自顾自认定他的狡猾与伪装,可她仍旧是心软了。
她不会拒绝别人,更别说是从前处处照顾她的孟公子,于是只好轻声道,“我向来不会丢东西的......”
孟瀛简直是爱惨了她这副模样,可是他不能也不该在此时继续下去,那疯狗将他手下的势力全然捅到秦奕那边,对方虽早有预料,可一直以来并未寻到他的把柄,也不好说什么。
陆明钦此举恰好替秦奕递了把刀,他毫不留情地将他如数年前那样强制遣送出京。
哪怕事情早已败露,他们却还是不愿弃之度之。
可又哪有替身为别人挡了无数刀后,又能心甘情愿再当个孤雏腐鼠的呢?
孟瀛目光在小莲花灯上停顿一瞬,哪怕莲花瓣皲裂,在他眼里也是千好万好。
他温声道,“那便当孟某暂时存放姑娘这的可好?下次再相见,也不知是何时了。”
谢知鸢懵然地缩了缩握着河灯的手,轻轻地应了一声。
不得不说,孟公子真是厉害,谢知鸢只觉心中所有愤懑都已在他这般温和沉稳的语调下消弭,甚至于因他坦然的态度,已经开始怀疑起自己先前的揣测。
可人生如棋,落子无悔,她并没有挽留,只看着青衫公子的背影一步一步消失在视线里。
孟瀛踏出院落的那一瞬,终究是没忍住回头看了眼。
着粉衫的少女依旧在原地,默然望向他。
他收回视线,忽地释然一笑。
任何人都会朝权力靠拢,他、他们,亦或是她。
而他,妄想将那份权力取而代之。
*
直至两家协议好退亲事宜,孟瀛都未出过面,谢知鸢再次听到他消息时,正坐在檐下看书。
表哥向来不会说没有把握的事,先前所说的要她试试女子试虽像是随口一提,可谢知鸢依旧放在了心上。
眼下她并没有叛逆的资格,做出退亲的决定那一刻起,谢知鸢便知自己将来的亲事怕是举步维艰,与其将期盼放在未来夫婿身上,倒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