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洋洋兮与
瑜珠一步一个脚印,跟着他从笔驼山的前路走到后路,即便在这样阴冷的天里累到满头大汗,也还是坚持把所有的路都走完,并且记在了心里。
最终原路返回的时候,她双腿都是软的,在山脚下骑马,却差点连马蹬都踩不住,最终还是沈淮安托了她一把,才将她扶了上去。
“如若你决定干,我就喊人提前布置好,人家流放之人,都是起大早走的,所以你得前一日夜里就跟着我上山,蹲好地方,明白了吗?”
瑜珠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那就以我的好表弟为讯号,你喊他再来找我三次,我便知道,你是打算干,当然,我忙的很,一次都不会理睬你,你也不必灰心,等他们走的前一日,我总会想办法带你出城门便是。”
他说完,又饶有兴致地看着瑜珠:“我再最后问你一次,你是真的打算自己干?你若不想干,我也可以直接喊人动手,不会牵连到你身上半分。”
“我干。”瑜珠坚定道,“我就是要亲眼看着他倒下。”
他如今已经什么都替她规划好了,她若是还不愿意,那日后去地底下见爹娘,她当真会连半分底气也没有。
前几年的人生已经被人毁的一干二净,如今好不容易重见光明,她不要做懦弱的人,一定不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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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搬新家
离开国公府
距离三月初一还有十日不到, 这期间,瑜珠又喊了两次蔡储之帮自己去找沈淮安。
蔡储之虽然总是用一种颇不赞同的目光看着她,但也还是每次都帮她去做了。
这日, 瑜珠正想悄没声请他帮自己去喊第三次, 不想先被沈夫人喊了过去。
原来再过两日便是皇后的生辰, 凤仪殿要摆筵席,她想带她过去。
瑜珠还从未进过皇宫。
之前在周家, 赵嬷嬷教她的规矩中虽然也有进宫见到各类王公贵族的礼仪同规矩, 但也与她说了,进宫面圣那是朝廷命妇才有的资格, 周家既非勋爵人家, 周渡又年纪尚轻,非功绩滔天的武官, 她想得诰命能进宫, 多半是要再等上几十年的。
但也说不准,宫中的贵人们喜怒无常, 若是得了机缘攀上哪一个, 便有机会进去转转也是可能的。
而当时的她只以为,周家向来是只效忠皇帝从不站队的读书人家,这条路于她, 几乎是不可能的。
从不想, 自己有朝一日会离了周家,又有朝一日, 会救了皇后的亲妹,进了国公府的门。
她略有些踌躇地看着沈夫人, 知道她是在为自己好, 亦是在为自己的将来铺路。
离了周家, 哪怕她的名声恢复的再好,再可怜,也是个与人和离过的妇人,将来在京中若是想要再嫁,进过宫,又得见过皇后娘娘,那说出去便能为自己增色不少,再议亲,能走的路也就更多。
但,且不说瑜珠如今并没有那等再嫁的心思,即便是有,她也不想再依靠蔡家与沈家。
她麻烦沈夫人的事已经够多,如今周渡既还了她清白,又干脆地与她和了离,按理说,她已经没有理由再继续留在鲁国公府,亦没有脸面挟恩要求沈夫人帮助自己更多。
这几日,她本来便已经在想,在她同沈淮安一道去埋伏杀了褚长势之前,一定得与沈夫人辞行,搬离国公府,这样万一将来事情败露,她才不至于连累到国公府,不至于会害了蔡家一家。
见她迟迟没有开口说话,沈何云便知她是心有顾虑,拍着她的手与她道:“我早与长姐提起过你,长姐也早就对你起了兴趣,想要见见你。进趟宫而已,不必想的那么多,像褚之他们,都是自小在宫中长大的,你有何不懂的,多问问他们便是了。姑娘家,别整日将自己闷在屋里,和离了便更该有自己的日子,多出去见识见识风光,总没错的。”
瑜珠听着便笑了笑:“倒不是害怕进宫,只是想着近几日已经劳烦夫人许多,如今既然我与周家之事已经尘埃落定,也该同夫人辞行了……”
“辞行?你要去哪里?”
瑜珠摇了摇头:“尚未明确地方,但周渡与我和离时,曾给了我京中的一间铺面,一座宅子,还有京郊的几亩田地同庄子,我想,我可以先搬去那些地方,至少不用再麻烦夫人您。”
“哪里是麻烦。”沈何云蹙眉道,“你留在这里陪我,我高兴还来不及。我与你说过,我不曾有女儿缘,生了三胎皆是儿子,我同外人说,你是来报我没有女儿的恩的,可不是假话,是真心实意地喜欢你,想要你留下。”
“可是我当真不能再麻烦夫人了。”
沈何云有沈何云的想法,瑜珠却也有瑜珠自己的坚持,长久的寄人篱下带来的是什么,她自己再清楚不过,即便是蔡家如今待她再好,她也不敢再轻易尝试。
见她态度坚持,沈何云也不好再强行挽留什么,总归她离了国公府,仍旧是住在京中,她也仍旧能护住她。
“那过两日皇后的宴,还是得陪我一道参加的。”她劝说道,“我带你进宫看看,也叫那些拜高踩低的人知道,你是能跟着我,面见皇后娘娘的,那样即便日后你离了我,他们也不敢在背后再议论你什么。”
“好。”瑜珠终于欣然应下,要走的时候,又被沈夫人拉住,问:“淮安那孩子,你敢兴趣么?”
瑜珠不曾想她会问这个,愣了一下,神色不解地望着沈夫人。
沈何云道:“我不把你当外人,才多嘴问你一句。淮安那孩子,家中正在为他择新妇,他自小便是个主意大的,家中安排的几个姑娘,他一个也瞧不上,上回家宴,我瞧他对你倒是上心,后来褚之又说,他单独请过你去曲工部家的宴,想来也是……”
“不是,没有的事!”瑜珠差点被茶水呛到,急急地阻止了沈夫人接下来的话。
“沈,沈小侯爷之所以邀我去曲大人家的宴,是因为,是因为,他……”
她看着沈夫人,既不忍骗她,又实在怕她知道实情,急中生智 ,道:“是因为第一回 蔡三兄带我去马场的时候,他故意诱我们同他比赛,我在比赛途中,不小心摔了腿,那次夫人也是知道的。他后来便是因为愧疚,又担心我会将实情告诉夫人,夫人会责骂他,所以才百般对我好,百般想要讨好我,我与他之间,从无私情可言。”
“马场那回,是他叫你受的伤?”沈夫人果然相当会抓重点。
瑜珠一边轻呼了一口气,一边又拦着沈夫人道:“夫人千万别动怒,那日他也不是有意的,是我技不如人,又太心急,所以才自己摔下了马……”
“那你们也不该替他瞒着。”沈夫人虽是没有真的动怒,但脸色瞧起来,也还是有轻微些许的变化。
“淮安真是越大越不像话了,这么多年不在京中,以为他会学好,哪想回来瞧瞧,也还是个混不吝,成日混迹在东宫,真怕太子都要被他给带偏了。”她似生气,又似无可奈何。
毕竟人已经长这么大了,想要教,也早就来不及了。
她只能拍拍瑜珠的手,道:“适才我问你的那番话,你只当没听过,淮安你还是别要的好,待我空下来,再好好为你看看旁的人家,那臭小子,就让他爹娘自己头疼去吧。”
瑜珠讷讷:“我倒也不急着再嫁……”
“是不急,但看看总没事,万一便有中意的?”
瑜珠笑了笑,一切也便随她去了。
—
因着要忙活皇后寿宴的衣裳与贺礼之事,瑜珠这几日也便没空再嘱托蔡储之帮她去找沈淮安。
她同蔡储之一道去外头的成衣铺子中挑选衣裳。
因为知晓是国公府的人,店家二话不说便将他们带到了二楼,自觉将最珍贵的成衣样式都摆了出来。
瑜珠本只想挑几件简单素雅的,但蔡储之说什么也不让,与她道:“你如今代表的可是我们国公府的脸面,穿这几身,只叫人觉得我们国公府寒酸,边上那几件渌波的、青楸的,还有十样锦、檀唇的,颜色多明艳,定是极衬你,你多试试,到时进宫多带几身,还能换着穿。”
她是进宫去给皇后祝寿的,又不是去选妃的,哪里需要这么多身换着穿。
瑜珠听着蔡储之的话,默默摇了摇头,只告诉自己千万不要信。
二人便开始了究竟是穿素色的还是艳色的冗长争执,争到一半,尚未分出个胜负来,楼下的掌柜便端着笑脸上来打断道:“二位少爷,小姐,楼下正来了两位岐山伯府的夫人,说是也想上楼来瞧瞧,不知可否挤一挤,行个方便?”
瑜珠自然没什么问题,蔡储之耸耸肩,也没有定要占走人整层楼的癖好。
遂不过多时,他们便能听见不远处的楼梯上传来几道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嫂嫂这回刚进京,衣裳也来不及赶,这家铺子是我在上京知道的最为稳妥又可靠的,手艺有苏绣蜀绣等不提,料子也是蜀锦宋锦都有,二楼是极少有客人能来的,咱们今日可以多逛逛……”
瑜珠正想再同蔡储之再争论争论自己究竟要哪几件,但听着身后姑娘家的声音,总觉得耳熟,手臂上各抱着几件衣裳回头,恰撞见上到二楼的武湘君与另一位妇人。
难怪觉得耳熟,一瞬之间,她想。
这位武湘君,可不就是当年最会嘲讽她是狐狸精的人了么?
她淡淡地收回目光,突然有些后悔放她上来的这种决定,想要装作不认识她,却知道,已经是来不及了,武湘君必定也是见到了她。
“江瑜珠?”
果然,她不必回头,便已经听见武湘君用不可思议的语气喊:“你如何会在此处?”
瑜珠没有回头,亦没有理她,只是决定不再同蔡储之争论下去,自己决定要了那几件素色的,将另一边手臂上挑剩的几件华丽的还给了一旁跟着的店家姑娘。
“江瑜珠,你是在装看不见我听不见我吗?”武湘君见她不理睬自己,直接扔了自己的嫂嫂,站到瑜珠跟前。
再看她对面坐的一副吊儿郎当贵家公子样的蔡储之,武湘君笑道:“原来外头传的是一点也不差,你把周家弄的身败名裂,自己转身投了鲁国公府做靠山,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人,真是活生生的扫把星转世……”
“我是扫把星转世,你还每次相见都非得凑上来,也是稀奇。”瑜珠见躲不过,便平静地笑了笑,“见过嫌自己不够富贵的,倒没见过嫌自己太富贵的,世上又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人?”
“你……”
时过半年,即便已经嫁了人的武湘君论嘴皮子也依旧不是瑜珠的对手,被她简简单单的两句话怼的哑口无言,只能站在原地生闷气。
被她称作是嫂嫂的岐山伯大夫人走过来,柔声细语地问她是怎么回事。
她便冷笑一声,道:“嫂嫂久不在京中,有所不知,咱们眼前这位姑娘,便是这几日京中盛传的,原先兵部尚书周开呈大人家的儿媳妇,如今鲁国公府的女儿。”
岐山伯大夫人闻言,果然将惊奇的目光在瑜珠身上多逗留了会儿。
武湘君也在这空当恢复过来,对着瑜珠继续冷嘲热讽道:“你别以为有五公主帮你说话,又请了一堆的人帮你做证,就能蒙骗住世上的所有人,将自己造的跟只多无辜的可怜虫似的。我前几日正去过周家,周家两位妹妹如今因为你的事,已经怕的连门都不敢出了。你如此的自私,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害的周家老夫人卧病在榻不说,还害的整个周家颜面尽失,女眷不敢出门,男人即便出了门,也尽数都是笑话,弟弟妹妹们一个个议亲全成了问题,而你倒是好,攀了鲁国公府的高枝,自己在这过快活的日子……”
“我凭什么不能过快活的日子?”
瑜珠忍无可忍,扔了手上的全部东西,直面着武湘君。
“周家不仁,我难道还要对他们感激不尽不成?我难道还要事事为他们着想不成?女眷不敢出门,男人出门全成了笑话,难道不是他们咎由自取的吗?老夫人卧病在榻不能起,难道不是她做贼心虚,自己把自己气倒的吗?照武湘君所言,我是不是就该以德报怨,感激涕零地跪下来谢谢他们这么些年赠予我的一切,才是不自私,才是你口中的好女人?”
“你……”武湘君脸色煞白,再次说不出一句话来。
瑜珠却趁热打铁:“武湘君在要求别人之前,先看看自己吧,遇到天生丽质比自己出身差的姑娘就刁难,遇到明艳的公主郡主却畏畏缩缩一句话都不敢说,恃强凌弱,欺软怕硬,难怪你爱去周家看那两个姑娘,原来根本就是一丘之貉,我下回请五公主帮我说话的时候,一定记住要她也多替武湘君美言几句,重点便讲讲你有多爱去周家,与周家那两位如今嫁不出去的姑娘,又有多相像。”
“江瑜珠!”
武湘君终于被逼到恼羞成怒,扬起手便想要照着瑜珠脸上来一巴掌。
幸好蔡褚之及时赶上来,将她的手腕毫不留情地翻折过去,才免了瑜珠干净到赛雪的脸颊上留下一个通红的五指印。
瑜珠没事,武湘君却是疼的嗷嗷叫。
“蔡褚之!”她怒喊道。
蔡褚之终于记得要松手,像扔什么脏东西似的扔开她的手腕,护在瑜珠身前,道:“武湘君下回不止嘴巴需要放干净点,手上动作最好也给我收敛一点,知道这是我鲁国公府的人,还这般不知礼数,是当我蔡家全家都是死的吗?”
见形势不妙,一旁的岐山伯大夫人赶紧赔着笑上来道:“这便是鲁国公府的蔡三公子吧?多年未见,竟不知这般芝兰玉树了,今日是我家弟妹的错,我替她向二位赔不是了。”
“赔不是要你赔什么?她自己是没长嘴还是没生手?”蔡褚之轻易不同人生气,生起气来,却也是轻易止不住。
只见他嫌弃地睥睨着武湘君,道:“岐山伯大夫人有这样的弟妹,可实在是要当心,我这妹妹,可是后日要进宫为皇后娘娘贺寿的,武湘君今日这一巴掌要是真落了下去,后日带进宫到皇后娘娘跟前,岐山伯府,便要小心自己的后背了。”
“是,多谢蔡三公子叮嘱。”
岐山伯大夫人闻言,赶紧低头行礼,光自己低头还不够,还要拉着武湘君一道,向瑜珠同蔡褚之行礼。
武湘君自然不愿,她的手如今都还疼着,凭何要向瑜珠行礼?
可一旁的是她长嫂,出身是比她还高的功臣遗孤,她没得办法,只能憋着屈辱的眼泪,向瑜珠屈下了膝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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