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洋洋兮与
瑜珠定了定心神,上去道:“这位便是康公子吧?抱歉我来迟了,给您赔礼了。”
她躬了下腰身,直起后与他相视。
“你就是这铺子的老板娘?”康复略有怀疑地打量着瑜珠,虽然她的脸上的确带有一丝岁月安稳的痕迹,但她实在是太年轻了,叫他很难相信,是她一个人撑起的这偌大铺子。
不过她都已经这么说了,除她之外,他倒也不做他想了。
他拎起放在手边的一套衣裙到瑜珠面前:“你自己看看,你们家的衣裳,用的什么劣品,我夫人回去之后穿了不过半日,便浑身上下起满了疹子!”
瑜珠道:“康公子息怒,我适才查过了,这套天青色衣裙,除了您家夫人订做了之外,还有一位姜大人家的姑娘也定做了,我已经差人去请那位姜姑娘过来,您且再等等。”
“凭什么还要我等?”康复瞪眼,“我家夫人的事,你叫其他人来有何用?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给我家夫人做的劣品,给别人用的上好料子?”
瑜珠赔笑:“我敢发誓,这真的都是同一批料子……”
“那你的意思是我在讹你了?”
“我万没有这个意思!”瑜珠无奈,从袖中掏出那块多余的料子,递给康复,“这也是当时做剩的一点料子,您看看,是否与您手上这件一模一样。”
康复看了,即便一模一样,仍是不满:“看了又有何用?我家夫人的事还没有解决!”
瑜珠尽量心平气和道:“康公子,料子做出来,都是需要经过浸染的,您家夫人从前就常穿丝绸制品,足以说明她的身体对于丝绸是没有问题的,但仍旧是起了疹子,便也许是浸染时用的哪样东西造成了夫人的情况,我叫那位姜姑娘过来,也是想叫您看看,她与您夫人穿的是同一批衣裳,如若她没有问题,那便真可能是您夫人对于染料中的某种花草不适。”
康复问:“你们染色用的什么花草?”
“天青的话,用的是蓼蓝、崧蓝、栀子……”
“崧蓝?”康复的声音立时拔高两尺,“我家夫人连崧蓝入药都吃不得,你们竟然给她做用崧蓝浸染的衣裳!”
瑜珠被他的愤怒震住,只见康复将衣裳狠狠摔在地上:“你们做衣裳之前,就不知道问问客人是否对什么花草不适,不能用哪一样颜色吗?”
“可是天青是您夫人自己选的颜色……”
“我夫人从小到大,就不曾穿过天青,若非你们怂恿,她怎会突然想去穿?!”
瑜珠被问的哑口无言。是了,当时因为姜家姑娘先一步定了天青的衣裳,所以后来那位康夫人来问她有无颜色可以推荐的时候,她便也建议她选择天青。
清淡,又不失灵动,在她看来再适合夏日不过。
可她却不知道她不能用崧蓝。
她自责道:“此事是我不对,这衣裳是我建议她选的,康公子要发脾气可以,但是也请给我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康夫人的郎中可已经有请了?我这里可以请到上京最好的郎中……”
“早就已经请了!”康复暴躁道,“那你们说,此事怎么办吧!”
这么多人看着,又的确有一半是自己的不是,瑜珠自然不能与他太强硬,便道:“为康夫人请郎中出诊的钱,我们来给,康夫人用的药,也我们来付,还有几套衣裳,钱我们都退还给康夫人,分文不取。”
“还有呢?”?SG
还有?瑜珠不解地蹙眉,她自以为,这已经算是做的足够了。
“你们把我夫人害的卧病不能起,生生耽误了许多的时候,就这么点赔偿就想了事?我康家是缺钱的人吗?”
“那康公子是想?”
康复环顾一圈他们足足有三层的铺面:“既然你们是做布料和衣裳的,那就再各色衣裳给我家夫人来一套吧,记得,不许再用崧蓝!”
瑜珠尚未开口,一旁的丫鬟倒是已经震撼到嘀咕:“我们家颜色,可是有十几种……”
康复反问:“十几套衣裳,对你们来说很多吗?”
是不多,可是给他做赔偿,却属实是太多了。
何况今日还有这么多人看着,若是开了这道口子,瑜珠想,那日后估计还有更多的人会逮着他们想占便宜。
思虑过后,她端起稳重的笑道:“康公子,我们在颜色建议上是有错,可当初我提议您夫人选择天青的时候,她也是自己同意的。”
“她是不知道天青里头有崧蓝,不知者不怪!”
“那我也不知您家夫人对崧蓝不适,我是否也可以说是,不知者不怪?”
“你们就是不肯赔这十几匹的布是不是!”
康复气的又打翻了桌边的一叠糕点。
瑜珠就站在他面前,糕点和碗盏都齐齐向她飞来,她惊得后退了一步,不想上午从公主府带出来的男人竟也眼疾手快,护在了她的跟前,替她挡住了那一地的碎瓷片与摔的乱七八糟的绿豆糕。
她被男人护在身后,脸色煞白,终于明白这人不能好好交谈,唯有报官。
她正想喊人报官,不想,围观人群中恰巧有人清亮地喊了一声:“京兆府的人来了!”
她瞬间又惊又喜,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官府的人来了,她便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怕这姓康的。
只见她眼神欣喜地眺望向门口,却在看见京兆府来人究竟是谁的时候,逐渐将笑容凝固在脸上。
她倒是不曾知道,他回了上京之后,去的是这个地方。
作者有话说:
崧蓝,又名,板蓝根?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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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们!
第71章 红白脸
他能做的,我也能做
周渡带着一堆人马闯进来, 第一眼的目光便落到瑜珠和她面前的男人身上,不作停留,又转向对面面目可憎的康复。
“适才收到有人报官, 说此处有人聚众闹事, 怎么回事?”瑜珠是这里的老板娘, 他问的自然是瑜珠。
瑜珠立马答:“没有人聚众闹事,但是我们与这位康公子有些争执, 既然京兆府的官爷们来了, 那还请为我们评评理,做个主。”
“何事?”
瑜珠遂把事情从头至尾一五一十地陈述了一遍, 说到一半的时候, 恰好同样买过那身天青料子的姜家姑娘也到了,为瑜珠证明, 料子当真没有别的问题, 只是康夫人自己敏感不适。
京兆府对于这等商客纠纷素来有完备的律法,听完瑜珠的陈述后, 又问康复有无补充。
康复道:“虽然是我家夫人自己身子不适合穿崧蓝做的料子, 但是他们在卖东西的时候,难道就不该先向客人陈述衣裳都放了何种花草吗?何况他们家价格如此之贵,一件能抵别家的四五件, 既然贵了, 便该有与之相匹配的态度,而非草草了事, 造成如此后果!
更别说,我家夫人是我们家的顶梁柱, 一人口舌能顶旁人十张, 大家都是做生意的, 她适才说的那些赔偿只是赔偿我夫人的不适,那对于我们家生意的损失,又该作何补偿?”
“康公子真要谈生意的补偿,是否也要谈谈我店里这些被你砸碎的东西补偿呢?”瑜珠指指地上,又指指门外拥挤上来看热闹的人群,“还有这许多人,本来今日是要上我们家铺子来买衣裳的,却被康公子你吓得一步不敢上前,我损失的生意,康公子又该如何补偿我呢?”
“你这是在强词夺理!”
“康公子本可以和和气气与我们坐下来商量,非要一上来便动手,并且狮子大开口,那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又有何问题?”
康复听罢,脾气一上头,直想冲上来与瑜珠动手,护在瑜珠跟前的男人立时做出保护她的姿态,却被周渡先一步上去,挡在他们中间。
他一身官袍,端的是威严肃穆。
“康公子有话说话,若是再动手,本官不介意将你带去京兆府吃顿饭。”
去京兆府,那吃的自然是牢饭。
康复幽怨地瞪了一眼瑜珠,“既然诸位官爷在此,那就请官爷们评评理,我家因为夫人的事,已经停了好半天的生意,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说得她的生意倒是没被他耽搁一样,瑜珠只觉这人说不进去话,便也将目光投向周渡,要他做主。
“店家因为疏忽,不曾告知康夫人制衣所用之花草,导致康夫人穿了你们做的衣裳,身子不适,此事店家是为主责。”周渡道。
康复听罢,脸上已经显现出得意。
“但是。”周渡又道,“衣裳的颜色与料子都是经过康夫人同意后,店家才做的。康公子说夫人从前从未穿过天青的料子,而崧蓝于寻常许多的颜色中都有参与,远不止天青这一样。康夫人既然自小对崧蓝不适,想必是早就知晓,并且会时常提醒自己要避开的。而青出于蓝胜于蓝,天青,本就是极其容易用到崧蓝的颜色,夫人听了店家的建议后,不曾想到也就罢了,也不曾提醒店家,此事,夫人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康复脸上的得意霎时消去,正要再次据理力争,却听周渡又冷着脸道:“还有,康公子上门理论归理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店家的铺子里又是打又是砸,伤了店家的利益不说,还闹得百姓不安,康公子这笔,得另算。”
“官爷这是瞧老板娘貌美,所以特意向着她说话?”康复不服极了。
周渡瞥一眼瑜珠,秉公执法的冰冷眼神中无甚情绪:“这只是我的建议,康公子不服,大可上京兆府的衙门,再当堂与店家好好分说分说。”
“那你建议我们之间赔偿如何划分?”
“老板娘照价将此番做天青衣裳的钱免去,再额外赔付一半看诊的药钱,康公子你,将今日在店中损毁的碗盏盘子钱还给老板娘。”
“那我家夫人因病耽搁的生意呢?”
“那店家因你闹事耽搁的生意呢?”
康复一时答不上来话,不解气地看着面前这群人。
这京兆府的官爷是比这老板娘还要心狠的,直接将责任对半,分毫面子不与他留。
也是,老板娘还想着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要做生意,官老爷可不用。
“那就听官爷的。”他咬牙切齿,只觉自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瑜珠松一口气,顺势赶紧引他上二楼,要他与自己签下白纸黑字的证据。周渡跟在身后,算是做见证。
见他们讲和,再没什么热闹可看,门外自发围上来的百姓又自发地散去。
瑜珠听着楼下闹哄哄的动静总算结束,看着这康公子道:“我也不欲与公子为敌,实在是公子适才太咄咄逼人,外头又有那许多人看着。我与康夫人虽然交情不深,但仅凭几次见面,也能看出来,她是我极喜欢的性子,我不想骤然失去这位朋友,公子若是愿意,可以回去告诉夫人,那三匹料子的钱我都照赔,顺便还可以额外送她一身她想要的衣裳,等她恢复好了,再随时到我店中来选就行。”
有了适才周渡的苛刻条件做对比,瑜珠这回的条件简直不要太丰厚。
康家虽然不缺这点钱,但康复还是很缺这点态度的。
他故作嫌弃地看了眼瑜珠,又看了眼一旁站着如同活阎罗一般的周渡,勉强算是和蔼了些神色,道:“你早这么说,我便也不至于与你们大动干戈了。”
瑜珠签完自己这份字据,又将笔墨让给他,“砸碎的碗盘没几个钱,康公子看着随便给点就行了。此事也是我疏忽大意,日后定然谨记康公子教训,在每一种布料颜色上都加以标注,究竟用了何花何草,也好避免再有今日这般的事情发生。”
她台阶都给到这么低了,康复再不下便是傻子了。
“行吧,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枉我今日白跑一趟,还赔了你几个盘子钱。”
他利落地签下自己的姓名,又摁了手印,与瑜珠和颜悦色的同时,又没什么好脸色地瞪了眼周渡。
周渡只当没看到。
等瑜珠终于送走人,他一成不变的冰山脸色才稍有变动,垂眸望她:“适才可有受伤?”
他进门的时候就看到好几个盘子碎片正落在瑜珠脚边,实在很难不为她担心。
“没有受伤,适才还要多亏你了。”
若非是他绷紧了脸色、秉公执法,这件事恐怕不能这么快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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