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珠 第69章

作者:洋洋兮与 标签: 天作之合 虐恋情深 豪门世家 宫廷侯爵 古代言情

  可这明明还是夏夜,身边的烛火还照的她脸上发烫。

  她郑重地颔首:“你说的我都知道了,我不会给他的。”

  蔡褚之这才放心:“多事之秋,记得护好自己,一个住这里实在害怕,可以上国公府与我们一道,好歹人多热闹。”

  近几年蔡家大兄二兄都相继娶了妻,尤其大兄和大嫂还有了孩子,如今的鲁国公府,倒的确是热闹更甚以往的,

  瑜珠再次与他点头:“好,我若是惧怕,定会上国公府求助的。”

  蔡褚之终于能够满意地离去。

  可瑜珠却因为他的话,是夜又陷入了深深的失眠当中。

  她以为距离自己已经很远的朝堂,距离自己从来都很远很远的夺嫡,原来都正在她的身边,在她一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想,她不向往权力,从来都不向往。她只觉得可怕,权力使人贪婪,使人变质,使人堕落,也使人暴露本性。

  沈家扶持皇帝上位,功绩这样大,却也免不了皇帝的猜疑和敲打,在他病重的情况下,不得不为自己谋求新的出路,可以说,如今是步步都走在刀尖上。

  而那些不如沈家的人,成日里想着钻营和往上爬的人,在上头有无数的人压着的情况下,每日过的又是怎样水深火热的生活呢?

  周渡。

  她突然想到他。

  她知道,这很不合时宜,周渡也并非那种一心钻研着往上爬的人,可她就是措不及防地想到了他。

  因为她主动放弃了留在京城的周渡,在闽州的三年,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呢?他又是花了多大的努力,才叫皇帝把他召回上京的呢?

  她怔怔地出神,在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的间隙,陡然清醒。

  是云袅进来看她了。

  “小姐怎么还没睡?夜里门窗一定记得闩好,阿福昨日夜里还说听到外头大门有动静呢,咱们这几日要多加小心。”

  “好,马上就睡了,我会闩好门窗的。”她撑着笑,应了她的话,后知后觉地回想起来,惊讶地意识到自己居然是在心疼周渡了。

  不,不要心疼他,瑜珠,永远不要心疼他,那都是他活该,是他自作自受,是他该有的惩罚。

  她望着窗外清冷的月色,同昨日如出一辙的明亮。

  她又突然想起,沈淮安说的今日夜里来找她,没有来。

  所以是真的被皇宫里的事绊住了吗?他真的会剑走偏锋,和太子去逼宫吗?

  瑜珠不敢想,是夜又痛苦到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终于,她起了身,抱着一点残存的幻想,点了一盏小小的兔子灯,往门口去。

  她同昨夜一样,悄悄地拉开一点大门的缝隙,看到屋外冷冷清清空无一人的时候,心下里油然而生一股失落。

  她也不知为何要失落,本来就是她叫他不要来的,他肯听话,该是好事才对。

  她垂首,想要将门阖上,只是站直身子的一刹,几根骨节分明的手指却摁在了她的门板上。

  她抬头,在夹缝中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庞,眨了下眼的功夫,便见他笑道:“我去后门转了,为何今日没有留给乞丐吃的糕点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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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会有的

  他从后头紧紧地抱住她

  瑜珠不想他真的会来这里, 提着手中的灯笼,倒显的有些无所适从。

  “不是叫你不要来,你怎么还来?”事到如今, 她只能佯装嗔怒道。

  “你叫我不要来, 那你如今提着灯笼是在等谁?”周渡垂首轻笑, “何况,我也没有特意打扰你休息, 是不是?”

  “你如今这便是打扰我了。”瑜珠盯着他摁在门上的那只大掌, 做出想要继续关门的动作,“还有, 你别自作多情, 我开门只是因为我睡不着,想要出来散散心。”

  “那如今为何不继续出来散心了?”周渡抵在中间的大手不肯松, 紧紧扒在门框上。S

  瑜珠抬头, 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显然并不想回答他这种问题。

  周渡如斯地了解她, 又道:“我在京兆府忙到现在, 还尚未用饭。”

  突兀的一句话,带着低沉似掺了沙土的喑哑,叫瑜住愣了片刻才意识到, 他这又是在同自己装可怜了。

  “尚未用饭, 那便回家去吧。”她道,“家里有的是人愿意关心你。”

  “没有人了。”周渡着急地接道, “我家里最重要的人,很早就被我给弄丢了。”

  饶是瑜珠把自己练的再铁石心肠, 对他表现的再无动于衷, 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 还是将脚黏在了原地,突然变得走不动道。

  时隔多年,她居然还是会因为周家的事,很不争气地热了眼眶。

  她害怕自己的眼泪会被周渡发现,赶紧低头吹灭了手中的灯笼,叫眼前的夜色又恢复成了仅有一片月光的漆黑。

  “怎么了?”周渡轻声问她。

  “没有什么,我走累了,想回去休息了,你饿了便赶紧回家吧,我这里真的没有能容下你的地方。”

  她擦擦眼角,又仰头装成眼睛进了风沙的样子,深吸了好大一口气才叫自己冷静下来,又打算关门。

  “那我煮面给你吃,好不好?”周渡却仍旧是不愿意放手,就像是偶然终于得到一次鸡犬升天的机会,无论如何也要把握住。

  “夏夜里睡不着,没有必要急着回去休息,吃点东西放松一下,再想心烦的事情,好吗?”他脾气温和的不像话,甚至还知道她是在心烦。

  瑜珠却只因为他说的那句做面,而怔住了脚步。

  在她的印象中,从前那个大少爷周渡,是个连厨房都没怎么进过的人。清水居虽然有单独的小厨房,但在她嫁进去之前,几乎只是用来烧水的。

  许是看出她的疑惑,周渡笑了笑,道:“我初到闽州的时候,更多的是在下面的乡县里审查。有些地方破,衙门里除了几间漏风的屋子,别的什么都没有,所以只能和彰平他们自己动手。彰平手笨,没有我学的快,我做的面,还挺好吃的。”

  他三言两语,将下放的那些事情一笔带过,悄悄觑着瑜珠的脸色,又紧接着道:“就算你不吃,就当借我个厨房,让我做点吃的东西,好吗?我当真撑不到回家了,如今这么晚,外头的铺子也早就关门了。”

  “不吃不喝一顿,是不会饿死的。”瑜珠抬眸,没好气地看着他,最终却还是为他让出了进门的位置。

  关门的时候,她特地提醒周渡:“你轻些,昨夜的动静都被人发现了。”

  她声音低,咬字却清晰,说到昨夜的时候,周渡恰好回过头来看她。两人的目光甫一对视上,她便可耻地红了脸。

  可那种事情,又不是她主动要做的。

  她低下头,再次不想叫周渡窥见自己的狼狈,转身径自走在前头,领他往厨房去。

  这宅子的大小自然不能与周家比,厨房也只有一个,就是靠近后门便于菜农送菜的。

  瑜珠领他到厨房,由他自己发挥,生火烧水,切菜下面,一点也没有要插手帮忙的意思,只在平日里下人用的小饭厅里坐着,等了约莫有一炷香的功夫,便闻到了香味。

  她见周渡将一碗卧了荷包蛋的素面率先端到自己面前。面条不多,只有几口的样子,飘着清油的汤面上,一边是几颗完整水嫩的小青菜,一边是一个色泽金黄的荷包蛋,火候和卖相瞧着都是刚刚好,仿佛轻轻一戳,就能流出浓郁的蛋黄来。

  看来他是真的没少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吃吧。”她听见周渡道。

  旋即,在桌上放下的便是周渡那一碗面。

  他当真是饿了的,碗里的面量足有她的三倍之多,青菜与荷包蛋却是大差不差。

  他拎起筷子,冲她微微扬了扬嘴角,便不顾一切,埋头吃了起来。

  周渡的规矩,虽然没有寝不语,但食不言倒是真的。

  他自开始吃面后便没有再说话。只是不知是那面烫嘴,还是这么多年在闽州的生活叫他习惯了细嚼慢咽,他吃饭的速度并不快,满打满算,连以往的一半都比不上。

  瑜珠尝了一口汤面,便知道他心下里大抵打的是什么主意了,却也懒得去戳穿他,配合他慢悠悠地吃着面,直至连汤底都喝了个干净。

  她终于见周渡又启唇:“日后吃不完的糕点,还会放在后门吗?”

  瑜珠想说不放,这两日她早起做的龟苓膏和薄荷糕大家都很爱吃,几乎没有剩的,就算有也只是一两个,掰碎了扔给鸡吃就没了,放到后门,倒还麻烦。

  可她看着周渡的神情,临到嘴边的话鬼使神差,默默地改成了:“看情况吧,也许不会有了。”

  “那也许还会有,是吗?”

  她看见周渡的眼里泛起晶亮,一星一点倒映着的,全是她的模样。

  就在前几日,她还坐在这里,冷静自持地告诉他,叫他日后再也不要轻易上门来。可这才过了几日,她竟就觉得,有些话,实在是很难说出口了。

  她想了想,再次选择了躲避他的问题,道:“沈淮安的事,为何不能告诉我真相?”

  “你知道了?”周渡观察她的神色,心下了然,“我也是这两日刚知晓的,朝堂的事太过复杂,我不想你参与太多,是蔡家的人告诉你的?”

  他一句话,便既能解释自己的缘由,又把问题抛还给她,瑜珠不可谓不佩服。

  她脸上映着昏暗的烛光,点了点头:“蔡家三兄今日也特地过来提醒我,还与我解释了如今朝中的局势。”

  周渡便不再说话。

  他此番回京,虽然是他自己在闽南的功绩和太守为他说的话占了绝大部分的原因,但也伴随着皇帝的默许。

  他回京不过一两日,便被召入过一次居正殿,接受皇帝的盘问。

  皇帝如今病重,虽然知道太子可堪大任,却对沈家尤其不放心。

  自古以来,功高震主的武将,从来都是最需要忌惮。尤其沈家和蔡家还有自己的军队。他如今最担心的,莫过于等他走后,沈家身为外戚,会通过太子把持朝政,独揽大权,最终导致江山的崩塌。

  而在这个时候召他回来,虽然没有明说意思,但他也知道,他是想再次给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解决沈家这桩麻烦。

  “瑜珠,鲁国公府于你而言,是怎样的一家?”他突然又问。

  “国公府?自然是顶好的一家 。”

  瑜珠不明白他问话的用意,正好吃饱了想多坐着休息会儿,便将自己与沈夫人的渊源与他从头说起。

  “我初识她,是在扬州的时候……后来,是她告诉我,我该自己立起来,为自己讨回公道。她是位女将军,还是位自己在沙场上闯出了天地的女将军。她很厉害,也叫我打心底里崇拜她,所以我跟着她回了上京。

  后来,我与你和离的时候,她帮我;我离开他们家自己搬出来住的时候,她帮我;我跟着沈淮安,去为爹娘报仇的时候,她也帮我;还有我去姑苏做生意、我在京城中开布庄开铺子,背后都少不了她的助益。

  他们一家人都待我极好,所有人都和善,蔡家长兄年初刚生了个女儿,他们抱着孩子一见到我便说是姑姑来了,我每每听到的时候,便觉得,自己似乎是真的有了亲人。”

  她说着,仿佛真的陷入到了那种有亲人团聚的喜悦当中,嘴角扬着微微的笑意,眼角泪花晶莹。

  周渡知道,她这已经不是单单地在回忆蔡家,而是在回忆自己回不来的爹娘,回忆她从前在钱塘的家。

  而她到了周家之后的那段日子,实在是没什么可回忆的。他身为丈夫,却从不曾用心待过她,流于表面的关心,虚伪又无用。甚至还认为她的确缺失教养,放任自己的母亲去折磨她。

  他就像是个禽兽,褪去虚伪的外皮,内里全部都是腐烂。

  他无声地望着瑜珠,真的很想很想,越过那一片跳动的火苗暗影,去紧紧地抱住她,告诉她,会有真正的亲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