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洋洋兮与
周渡如何会察觉不出,却也是没有说什么。有些心结时间能解开,有些心结,却是一辈子都难化解的疑难杂症。
他不会去逼瑜珠,只要她做自己想做的。
等到第十日的时候,周渡已经可以安稳地在地上行走,只是后背依旧无法挺得如同平时那般板正,笔直。
瑜珠日复一日地来看他,为他擦拭身子,做饭喂药,每每看到他后背的那些触目惊心,都觉得如今的周渡越来越像个疯子。
但好在疯子后背上的淤青是在一日一日的变淡与化解了。
她这日照旧为他擦拭完后背,穿上纯白的里衣,系衣带的时候,周渡顺势将她带着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我当真休息好了,今夜留下来,嗯?”
他语气低低的,带了点寻常时候没有的暧昧,瑜珠清清白白的眼神瞟他一眼,都觉得自己被玷污了。
她依旧摇头:“算了吧。”
可周渡不打算就这么算了,日日被心心念念的人伺候着擦拭身子却什么都不能动的苦楚,只有他自己知道,她每一下指尖触碰到他的后背,都是在挑战他的忍耐底线。
而他今日不想再忍了。
他摁着瑜珠的脑袋,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久旱逢甘霖的畅快叫他只会更加扣紧瑜珠的腰身,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放手。
瑜珠只觉得自己静默了片刻,沉寂已久的心里便有什么东西开始熊熊燃烧。她想离开,但又遵循着身体的本能,没有推开周渡。
她拽紧了手中连着里衣的几根带子,仿佛将他玩弄在鼓掌之间。渐渐的,她双手顺着带子往上,熟练地缠住周渡的脖子。
三年不曾有过的悸动,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但又好像什么都一样。
本就炎热的夏日,屋里似有火在烧。
但就在月升枝头的一刻,一道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一切的旖旎。
“不好了,主子,出大事了,宫里急召,要您即刻进宫!”彰平在外头疯狂拍门。
就像一盆冷水突然浇在了头顶,瑜珠霎时间睁开眼,清醒地意识到自己都顺着他做了些什么,赶紧与他分开。
“你……宫里喊你……”她断断续续道。
“嗯。”周渡冷静又有些遗憾地垂首,知道自己这时候不能再碰她,只能自己平复这狂热的躁动。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松口气,起身自己系好衣带,转身的时候,实在没忍住抱了抱她。
他滚烫的身体有如火炉,要将瑜珠的每一块皮囊都烧破。
“今晚不回去了,就在这里等我回来,好不好?”他轻抚瑜珠的后脑。
瑜珠只关心他:“你这身体,可以进宫吗?”
“没事。就算真不能去,圣旨我也不敢不遵从。”他安慰道,“等我回来,嗯?”
瑜珠脸色微红,不明白皇帝入夜了才召他进宫是要做什么,还是担心道:“那你早去早回。”
“好。”
瑜珠这才帮他穿好衣裳,送他到家门口。
看着他还无法如往常那般骑马,只能坐马车赶去皇宫,她站在门口,心下里不知为何,一阵仓皇的害怕。S
她抬头,看看天上的月色,是很圆满的满月。
可她却在空气中嗅到了血腥的味道。
她望向皇宫的方向,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作者有话说:
感谢上一章为我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vanderyang 2瓶;Aurora 1瓶!
爱你们!
第81章 地牢里
弑君
周渡一夜都没有回来。
瑜珠在家中枯坐了一整晚, 连床也没有沾。
云袅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过来握她的手,只惊叹居然这么凉。她为她披上毯子, 陪她在厅中一道坐着。
周渡这座新宅, 与当初给她的那座差不多大, 正厅不算狭小,也容得下十来人, 瑜珠却只点了两根蜡烛, 照亮自己面前的一小块地方,望着它不断跳动, 昏黄幽长。
或许她心底里也是知道, 今晚是等不回来周渡的,但她还是要固执地坐在这里, 等一个结果。
终于, 她撑着脑袋,从天黑坐到天亮, 远处有公鸡打鸣的声音传来, 寻常这个时候,京中的官员们都该准备晨起去上朝了。
瑜珠睁眼,却见因圣命一夜未归的周渡正好拖着疲累的身体回来。
他的玄色衣袍上看不清有没有血迹, 但瑜珠只要稍稍一闻, 便能嗅到那洗也洗不掉的血腥。
“你受伤了没有?是不是沈家出什么事了?”她急切地起身,焦灼的目光和语气, 都透露着前所未有的关心。
周渡冲进厅中,一把将她抱住, 情绪中尽是不可言说的庆幸与失而复得。
“我没事, 我没有受伤。”他回答着瑜珠, 将她摁在自己身前,紧紧不放。
可是后面那个问题却没有答案,瑜珠被他勒到窒息的同时,渐渐也明白了所谓的答案。
等周渡终于肯将她松开,她才边喘着气边问:“真的是沈家出事了,是吗?”
周渡神色复杂,揣度着究竟该如何描述,才能叫她少些痛苦。
昨夜陛下临时用密召召他进宫,并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被逼到走投无路的沈淮安,当真选择了出手。
他趁着夜闭城门与宫门,两处守卫都正值换人的空当,带了三千精锐从西南方向杀进玄武门,发动了宫变。
一切都只在刹那之间。
入夜之后的皇城守卫处于十分被动的形态,沈淮安带的骑兵又甚是骁勇善战,皇帝若非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叫人从狗洞出去,给他和另一位赵将军送密召,叫他们带着早准备好的后手闯进宫,只怕真的活不过昨日的夜。
对于这样的结局,认真思考了一夜的瑜珠其实已经并不感觉到意外,只是还是忍不住落泪,她只是不想与沈淮安再过多接触下去,并不想让他真的去死。
“那沈夫人呢?”她涕泪横流道,“沈夫人不会做这种事的,是不是?这种逼宫弑君之事,她不会参与的,是不是?”
可周渡告诉她:“昨夜已经基本调查清楚了,沈淮安调的兵,就是北威侯府与鲁国公府半年前一道支去西南军营的那批,沈夫人与此事,估计也脱不了干系。”
“怎么可能!”瑜珠不信道,“蔡褚之明明同我说过,沈夫人他们根本就不同意他做这种事情,千方百计不想叫他拿到兵权,你真的查清楚了没有?是鲁国公府的兵吗?怎么可能!”
“我知道你如今不愿意相信,但瑜珠,事实就是如此,被逼到绝路上的人,想要赌一把实在太正常不过。”
瑜珠定定地看着他,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地往下流,“所以你真的是什么都知道了,是吗?你早就知道皇帝有后手,还是眼睁睁看着他们往火坑里跳了。”
周渡蹙眉:“瑜珠,我不是圣人,陛下对于沈家的忌惮,也不是一日而起,有些事情根本不用我去沈家说,他们都早就明白,只是他们仍旧选择了赌一把……”
“我不想听!”瑜珠捂住耳朵,痛苦地摇起头。
她知道,她这个时候最不该发脾气的人就是周渡,弑君逼宫本就是天理不容的事,沈家错了就是错了。可是为什么,她觉得不公平,为什么事情失败了,要承担后果的只是他们家?把他们逼到这条路上的皇帝就不用受一点惩罚吗?如若不是他害怕功高震主,害怕沈家一日一日更加强大,他们又何至于走上这样一条路?
周渡知道她在想什么,看着她边哭边颤抖的样子,一下便被带回到了初与她相见的那个夜晚。S
那时候的她正没了爹娘,也是又愤怒又可怜的红眼兔子样。
只是那时候的他不知道对姑娘家该说何种软话,在她难受的同时,又刺了一遍她早就千疮百孔的心。
“瑜珠。”思及此处,他再难袖手旁观,看她一直这样痛苦下去。
他一个健步冲上去将人打横抱起,带去后院:“你是不是为了等消息一夜没睡?我恰好也是,我们去休息休息,再谈论此事。”
是嫌她一夜没睡,现在脑子已经不够清楚了吗?
瑜珠奋力挣扎,想要从他的怀里下去,却不想,不小心碰到周渡后背上的伤口,听到他当即难耐的一声倒吸冷气。
她怔住,小心地看着周渡:“快放我下去,我替你看看伤口。”
“没事。”周渡紧绷着脸,摇了下脑袋,不仅没停下走路的步伐,反倒更加加快了速度。
瑜珠被他扔到榻上,褪去鞋袜,还想再据理力争,却被他紧摁着躺倒在冰凉的被褥上。
“陛下吩咐我回来休息片刻,午时过后还要再进宫一趟,乖,让我睡一觉,好不好?”他褪去那些多少都沾了点血迹的衣裳裤子,却仍旧褪不去身上浓重的血腥,被他拥入怀中的那一刻,瑜珠不必想便知道,昨夜的皇宫是怎样的一场人间地狱。
她缩在周渡怀里,突然便有些自责,摸着他仍旧无法轻易动弹的后背,轻声细语道:“周渡,你能跟我说一些平日里沈家做的不好的事情吗?”
只有知道他们家真的做了很多很多的恶事,才会觉得今日他们家的这一切都是应得的,不然,她究竟要如何才能甘心,才能劝自己接受这个结果。
她源源不断的泪水打湿周渡仅剩的一件里衣,周渡沉默着,任她哭够了才道:“瑜珠,你做生意这些年,早该明白,世上的许多事情,都不是非黑即白的,沈家的罪状,你若是想要,我立马便能给你列出来,甚至陛下手里还有许多我也不知道的。但我不想你知道,你没有必要因为这一件事,就抹去他们家对你的好,抹去你该有的遗憾,沈家纵使对不起天下人,但独独没有对不起过你,是不是?”
纵使对不起过天下人,但独独没有对不起过她。
瑜珠因为这一句话,再次在周渡怀里崩溃大哭。
但凡他们家待她没有那么好,她都不会痛苦成这样。他们连冒险的前一刻都知道提醒她,去找周渡,待在他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她实在找不出一点点能随着百姓站在高地上去指责他们的理由。
“我能去见见沈夫人吗?”她含泪祈求着周渡。
周渡吻了吻她的额间:“可以,但要等陛下对他们的处罚出来之后。”
听到“处罚”二字,瑜珠直接打了个寒颤:“会流放吗?还是直接斩首?”
周渡又沉默了,以他对皇帝的了解,沈淮安的斩首必定是逃不了的,至于沈家其他人,获罪流放,也已经是最好的路了。
沈淮安此番做的唯一稳妥的地方是,不曾叫太子插手分毫此事,那样即便皇帝要动他,也只有一个约束亲眷不力的罪名。
何况时至今日,他其实已经很清楚了,皇帝并不想动太子,但是他实在忌惮北威侯府和鲁国公府,所以才会出此下策,逼得蔡沈两家不得不逼宫造反。
听他一直不说话,瑜珠心下也猜到了七八分,闭眼默默地淌着泪,这日竟然是在他怀中哭累了睡过去的。
午后周渡果然又去了宫中,这次仍旧很晚才回来,估计是对于沈家蔡家的处罚一事,一直叫众大臣们不能有个统一的结论。
又过去三日,处罚才终于彻底下达。
皇后被禁足,幽闭宫中;太子亦禁足,暂时幽闭东宫;主犯沈淮安判了斩杀;沈家和蔡家其余诸人,年长与年幼者流放,年纪恰好者,充作劳工。
而瑜珠刚得知这些不过一个时辰,便又有消息传来,说沈淮安在牢里自尽了。
那样高傲的人,怎么会任由别人当众砍下自己的头颅,当街示众。
瑜珠差点哭瞎了一双眼。
她一连几日没有去自己的铺子,布庄,黎容锦和五公主都找上周渡这里来看过她,但也无法挡住她的泪水,她成日成日地以泪洗面,终于在这一日,周渡说要带她去见沈夫人的时候,收拾好了自己的容貌,强逼着自己不许哭。
“夫人……”她哑声站在地牢门口。
“哭什么。”沈夫人隔着铁栏瞧见她眼角又要溢出来的一滴泪,“走这条路之前,我早想好了各种可能,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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