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禾喵
“我可以去么?”汤幼宁倏地抬起脸来,那股子惊喜与兴奋压根藏不住。
人与人的情绪是会相互传染的,薄时衍见状,浅浅勾起唇角,“可以。”
真是个小呆子,一点都学不会得寸进尺。
换做其它女子,在王府被这样关照,指不定怎么无法无天了。
一直以来,她被教导得太乖了,或许……是他那次在驿站说了重话,才让她像个小蜗牛一样,收回了试探的触须。
薄时衍从不会去后悔任何决定,此时不过想着,往后莫对她用旁人那一套。
她的天地那样小,不妨多满足着些。
还有——那温暖明媚的画卷,也不该藏着掖着才是。
当日,摄政王府一张帖子送到了如意老夫人的手中。
这位老夫人花甲之龄,乃是长公主之女,历经三朝帝王,如意夫人的封号还是上上任皇帝赐下的。
昔日她是有名的才女,如今不问世事,依然才名远扬,尤其是在丹青画作这一块。
得她一句好,胜过万人夸。
如意夫人多年前与薄时衍有过接触,平日无往来,这会儿突然收到帖子,心下纳了闷。
京城时常有什么斗诗宴赏画宴,往日没见摄政王掺和过。
这会儿居然特意来请她去一趟。
如意夫人着人一打听,很快就明白了,摄政王府有位小娘子要去。
她不禁一乐,薄时衍这个后生仔,冷冽肃杀之气太过,面有反骨,竟然会做这等稀罕事儿?
莫不是开始品味到人世间的情爱之美?
看来,这个平平无奇的赏画宴,将要变得不平凡起来。
如意夫人应下了。
汤幼宁对此一无所知,她正在准备新的画作。
赏画宴以画会友,虽说是小娘子们玩乐之举,却也都是花费了心思的。
她尤其认真。
陈管家也很认真,得知汤姨娘要外出赴宴,高兴得很,第一时间就张罗开了。
这还是王府头一次有女眷出去交际。
马车得挑大的,帘子上印有摄政王府的家徽,再配一个稳重机灵的车夫,保管谁人都不敢惹!
出发这日,汤幼宁一袭花青色烟罗裙,是缃云纺上门量尺时一道做的,这料子极软,行走间如烟似雾。
秦婆子对它爱不释手,还得是王府财大气粗,比起她挤出来的那点银子定做,可好太多了!
“瞧瞧娘子这一身,多标致!”
汤幼宁也很喜欢,前去白霁堂跟薄时衍说一声再出门。
顺道把做好的佩剑穗子送给他。
薄时衍打量她笑靥如花的娇俏模样,接过了穗子:“本王准许你出门,才想起送东西。”
汤幼宁缓缓一摇头,“不是哦,前几日就在做了。”
不过她贪玩,今天才做好。
那也是十澜先收到的。
薄时衍收下了,淡淡吩咐:“跟好她。”
十澜与湘宜齐齐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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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萝县主性子耿直,她夸赞汤幼宁的画,完全是真心实意。
看多了那种淡雅的水墨画,突然出现一种完全不同风格的,属实叫人眼前一亮!
她决意要把汤幼宁的画技拿去嘚瑟一下,省得那群人只知道捧着柳小姐!
乐萝出门时,把自己手里那副湖面行舟钓鱼图给带上了。
她风风火火的,带着两个丫鬟往外走,恰好迎面撞见管家领着一位郎君入府。
一个不慎,将画卷掉到了地上。
“见过县主。”虞蘅风守礼,并不抬眼,替她把画卷拾起。
郎君身形板直,眉目肃正,是乐萝最讨厌的‘苦读十年自有傲骨’那种文人做派。
双方遇上,管家给介绍了下,这是虞侧妃的兄弟,虞郎君。
哦,是她小娘的亲戚。
乐萝一撇嘴,伸手要拿过画卷,虞蘅风却已经看见了画中明丽的色彩。
第一眼,极为惊艳。
他不由出声道:“此画甚妙,属实少见。”
乐萝闻言,翘起嘴角:“算你有眼光!”
“敢问县主,它出自于何人之手?”虞蘅风还不曾见过这种风格。
“你想知道呀……”乐萝高高抬起下巴,轻哼一声:“本县主不告诉你!”
说罢,收好了画卷出门而去。
这个小插曲,在乐萝看来是个乐子,与汤幼宁会合后第一时间就分享给她。
让她知道,她的画被人夸夸了!
“那些读书人,骨子里轻慢得很,”乐萝说起来满脸嫌弃,“他们的话,随便听听便是。”
“虞娘子的弟弟?”汤幼宁想起虞素音,问道:“她现在如何了?”
先前好像是说要寻死?
乐萝挽过她的手,打死都不信她会寻死:“不过是做戏罢了,你不知道,越是爱脸面之人,越是会演!”
再傻的人,在皇室宗亲里看多了,也该学精了。
汤幼宁听了略有几分茫然,“活着就好。”
今日这赏画宴设立在赵家的泗竹苑,这个庄园在京城颇为有名,不止是因为以[竹]为主题,园内建筑布景也极为巧妙精美。
随处可见竹子的标记。
乐萝以往不耐烦参加这样的聚会,这回却是兴致勃勃。
领着汤幼宁进去,里头已经有好几位小娘子在了。
她们大部分不认得汤幼宁,未曾见过,但一说名号,无人不知。
摄政王府的女眷,最近被带着出来好几回了。
在大堰,对已婚女眷也没那么苛刻,是可以出来交际玩乐的,不过她们都是正妻。
寻常人家的妾室,被主母管着,哪里肯让她出来?
像是摄政王府这般顶头没有主母压着的,只此一个。
而且,瞧瞧这随行的两个丫鬟,气度沉稳眉目端正,完全是正室娘子才有的派头。
有人羡慕有人嘀咕,薄时衍把一个妾室捧得这样高,往后议亲女方家里能不介意?
莫不是他就没打算议亲?
乐萝给她们介绍了一番,都是年轻小姑娘,随性就好,不必讲太多繁文礼节。
汤幼宁认真记了几位小娘子的姓氏。
她们都是爱写写画画的,个个带着墨宝来的,闹着玩,画得不好也没事。
“柳小姐来了。”
“她今日可是迟到了,该罚呢……”
小娘子们说话间,一个豆青色绢裙的少女走了进来,便是柳琼君。
她是柳尚书之女,书画秀丽,才情在外。
乐萝不喜欢她,低头就跟汤幼宁偷说她的坏话:“这个姓柳的,才艺不错,就是忒小肚鸡肠,没劲得很,你不许跟她玩。”
汤幼宁也很有原则,道:“我先跟你玩了,就不会与她玩的。”
“这还差不多,我没有看错你!”乐萝满意地拍拍她肩膀。
两人对视,一阵傻乐。
“柳姐姐快来瞧瞧,乐萝县主带来新朋友过来。”说话的是苏四姑娘,苏瑾蕊。
她来回一打量二人,低头笑开了:“你们的衣裙色泽相似,也是缘分!”
这话一说出来,大家都去留意两人的裙装。
花青色与豆青色,确实挺接近的,但因为汤幼宁身上的料子不同,乃是缃云纺的顶级面料,所照成的视觉效果也不一样。
女孩子难免对衣着打扮敏感一些,场内氛围为之一滞。
聪明的已经在埋怨苏瑾蕊不会说话了,简直像是故意的一样。
乐萝向来嘴巴不过脑,而且她不喜欢柳琼君,当即道:“那还是幼宁的好看一些!”
柳琼君直接越过了她,淡淡道:“两位既是来争妍斗艳的,选错了地方,不若趁早回去的好。”
“就是啊,若要攀比什么衣裳首饰,她汤家能跟柳家比?”
“谁听过朝中哪位大人姓汤呢?”
有人小声嘀咕了两句,苏瑾蕊跟着笑了一声,提起一个人,“汤家大郎君不是在国子监么,都两年了,许是今年下场?”
“谁呀?”大家面面相觑,这籍籍无名的小人物,谁都没听过。
国子监有一部分是凭借自己本事考进去的,还有一部分赖着各种关系、祖辈荫庇,不会有什么大出息。
这些话落在乐萝耳中,顿时气愤:“谁攀比了,当你们似的眼皮子浅呢?不是苏瑾蕊先提起衣裳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