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慵不语
无论何时,我都不会害你。
我只是想让你明白,唯有万劫不复之时,方可见真心。
到了那时你便知晓,是谁会不惜一切,只为和你厮守此生……
第95章 阴影
陆郁如此说, 最初还是因了金吾卫统领多问了几句绫枝绣品的缘故,他和绫枝幼时在一起,如今回忆起来, 也觉江母甚是古怪, 比如她虽甚是善绣, 却不并不愿让绫枝触碰和绣有关的一切, 甚至她还曾在年轻时去过京城,和当时的贵女宫妇联系密切,就连来江南的时间, 都和继位时差不多……
陆郁是先有了这大胆的想法,越调查发现越为真切。
本来他是想将这秘密烂在心里的,可是如今,却改了想法。
既然枝枝能说出那番话,看来不下狠药, 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回心转意了。
若此事东窗事发, 那便触及了陛下最隐秘之事, 当年陛下来位不正,因了那绣女将衣带诏上遗诏改二为三, 又将原衣带诏带离了,始终想找到那绣女灭口。
太子如今护着爱着绫枝, 可真到东窗事发那一日, 以他的性子和地位, 断然会将绫枝果断舍弃。
而他却不同。
太子位高权重,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 不会沾染罪人之后。
他却愿意护她一生安稳。
待到那时, 绫枝便知晓, 哪怕是所谓外室,也好过一生飘零孤苦!
到了那时,她也会明白,谁是真的值得托付之人!
陆郁思索着如何布局,沉思着回了府邸,他如今刚开府,小丫鬟们见他进府,都请安道:“老爷回来了。”
陆郁含笑应了,便看到母亲身边的婆子过来道:“老夫人让您过去说话呢。”
陆郁来到母亲身边,却看到母亲神思不属,一脸慌张的模样。
陆郁不由皱眉:“这是怎么了?”
“阿郁,你老实告诉娘,那江家姑娘,是真的出了事儿,还是你有事儿瞒着我?”
陆郁一怔:“您……怎么想起来问她了?”
“她……她是不是没死?”陆夫人犹豫半晌,还是道:“她还在京,对吗?”
陆郁沉默,显然是默认了。
“你……你知道她在何处?”
陆郁不耐烦道:“母亲又是怎的知晓的?您在何处看到她了?”
“她是不是……被贵人收了房……”陆夫人一脸吞吞吐吐:“你究竟知道多少?”
“儿子什么都晓得。”陆郁一脸平静:“她前些时日,便已在东宫了。”
“儿啊,她就是个祸水!自持有几分相貌,竟大胆到和太子勾搭上了!”陆夫人全身发颤:“还好此事已经平息,如今她伺候太子,晴柔跟了你,也是两下无事,你千万莫要因了那个女人,和太子有了间隙啊!”
“她并未主动勾结太子,她心里唯有儿子一人。”陆郁皱眉道:“母亲,您是怎的知晓此事的?”
陆夫人便将街头如何看见绫枝耀武扬威之事,添油加醋的讲给了陆郁听:“这女子还真有手段,很得殿下欢心呢!你以后千万离他远些,女人本就如衣裳,主君看上也是常事,史书上也有不少,你切莫钻牛角尖,服侍好太子才是正经事啊!”
“儿子知道孰轻孰重,不至于为她乱了分寸。”陆郁安抚道:“只是此事毕竟不光彩,母亲知道了也便罢了,不过以后还是莫要朝外说了。”
陆母自然知晓什么是家丑不可外扬,只道:“你只要和太子未曾生分便好,此事若是用的好了,还能让你们多亲近几分呢,一个女人而已,比她有姿色的,也多的是呢。”
陆郁只得应付称是。
“还有……”陆夫人欲言又止:“娘想让你要个妾。”
陆郁皱眉道:“晴柔不是把您伺候得很好吗?”
他看晴柔还是很得母亲欢心,怎么如今又要他纳妾了……他连个林晴柔都不愿应付,又何必再让无辜之人卷入进来……
“晴柔什么都好,可肚子始终没动静啊……”陆母叹息,吞吞吐吐道:“你说,不会是她有什么毛病吧?如今你也开了府,一府之主,怎能没有子嗣呢,纳妾有了子嗣,母亲也安心了……”
陆郁皱眉,只含糊道:“此事也急不得,儿子和晴柔刚新婚,还不愿纳妾,过一段时日再说吧……”
陆母嘀咕道:“那就听你的,不过那送子汤,晴柔必须每日都要按时服下!若是无后,你还能休妻呢!”
“您说哪儿去了?”陆郁皱眉道:“我还有朝政要忙,改日再来给您请安。”
一走出去,便看到林晴柔呆呆站在门口,手里捧着茶盘,眼眸却是通红的。
陆郁忙将她拉到一旁,柔声劝慰起来。
林家如今在朝中愈发得势,他自是要温言抚慰晴柔的。
*
绫枝回到东宫后,便觉得处处都和以往不同。
也许是李御的命令,她在东宫的范围不再受限,东宫中人对她皆甚是客气尊重,俨然将她
苏朝朝顶着一张娇艳的脸,带着笑颜看她:“你果真回来了?”
绫枝淡淡:“送了故人,我便回去。”
苏朝朝笑道:“放着东宫的好日子不过,你还要去何处?”
绫枝淡淡道:“你不是也天天往宫外跑?”
苏朝朝在京城开了家清歌馆,生意倒甚是好,既然曾经说好是交易,李御也懒得去管她,无心插柳,清歌馆倒是给东宫打探了不少情报。
绫枝望着气色甚是明艳的苏朝朝,心里倒甚是佩服,她在江南,是一朵娇艳的名花,入了东宫,便染了几分国色天香的意味,倒愈发浓艳了。
不挑土壤,不论风水,在哪儿都能活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本想入了宫直接去看福冉,谁知太子却又将她带去了别处:“孤言出必践,既然答应不会迫你,你便放心便是——这地方,是孤一直想带你去的。”
他还记得,当时小姑娘看鹤,欣喜的模样。
虽是没见过世面,但他总念及那时她的笑,总是忍不住想着,若是能带她看更多奇珍异兽,还不晓得小姑娘会如何欣喜。
可谁知两人一同去了珍禽馆,会背诗的鹦鹉,威武的大象,华丽精美的孔雀,皆不能再点燃绫枝眼眸中的热情。
那时看鹤的喜悦,仿佛已完全沉寂,眸中只剩下一片沉寂的荒漠。
李御旁观良久,不由道:“当时你看鹤时还兴致勃勃说总算学会了绣鹤,如今瞧见如此多的奇珍异兽,你可多绣些样子了。”
绫枝轻笑一声,淡淡道:“可惜托殿下的福,我此生已不能再绣了。”
李御一怔,这才想起绫枝手腕因了被锁多日,几乎已无力举起一事。
望着那细白如瓷的手腕,心中涌上沉沉闷痛。
初遇时的她,明明那般温婉明媚,那手好绣功,如同江南小词,有着全京城女子都不曾拥有的独特气韵,他那般想要亲近,可最后,却将一切都毁了。
以绫枝的性子,定然不会原谅,又谈何和他相守一生。
“再过几日,便是除夕了。”李御沉沉开口,语气透着几分怅惘:“往年的除夕,都是孤一人独过,你……陪孤过完年再走,可好?”
除夕时,家人围坐,相聚守岁,可从小,他的父皇便撇下他和母亲,去贵妃处守岁。
哪怕母亲贵为一国之后,也对身为国君的丈夫没有任何法子。
母亲的眼泪冰冷,滴落在他身上,便是他对家人和年节的全部印记。
后来贵妃小产,父皇终是疑了他,每逢佳节倍加思亲,父皇那年除夕突然阴沉着脸,来母亲宫中陪他们过节,却在用膳时忽然暴怒,用鞭子疯狂抽打他。
起因只是他吃到了暗藏岁岁平安铜钱的饺子,鞭子抽打在身上,父皇冷冷的声音响起:“你弟弟死因未明,你倒好意思岁岁平安?”
那时李御便想,他不需要家人,更不需要这佳节。
他从未想到,自己也会有以佳节为借口,妄想留住一个人之时。
*
“太子哥哥邀你一同守岁?”七公主听到甚至惊讶,笑着对绫枝道:“以往年节,太子哥哥好几次都是独在军营过年,而且他性子古怪,除了照例请安,从来不和我们一同玩闹,他性子冷僻,和年节的热闹格格不入。”
“他留你过节,倒是有趣。”
“我告诉你,你不要告诉旁人哦,陛下还是皇子时,贵妃娘娘出谋划策,帮了陛下很多,所以陛下很宠爱娘娘,太子哥哥从前很不得宠,当时贵妃怀孕后小产,很多人传言说是太子哥哥所为。”
“只是因了没找到证据,只得善罢甘休,不过父皇常常因此事暴怒,哥哥便未曾过一个好年。”
“也唯有哥哥去了军中,渐渐有了威信才转好。”七公主悄悄道:“我知道你心肠好,不若就陪他过个正经的年吧。”
第96章 扯清
没几日便到了年节, 京城处处张灯结彩,绫枝去了太子府,江诺却顶着周遭人的压力和姐姐的劝说, 不愿再入国子监一步。
只因他心里清楚, 只要迈出这一步, 姐姐定然会因了他, 日后做出违逆心意之举,而这是他最恐惧之事。
可谁知天不随人愿,因了杏儿村不能久居, 绫枝又入了京,江诺只得住回了在京城的宅子,没曾想入住没几日,竟有人敲门,开门一瞧, 却登时怔住。
竟然是国子监的司正随着首辅管家一同来的,从前在国子监时, 因了东宫之故, 江诺便常登首辅高门,如今已多日不见, 却没曾想首辅管家会亲至。
首辅管家提着年礼,笑吟吟道:“听说江家小郎君去东宫行走了一阵, 如何啊?”
江诺一怔, 看了眼管家身畔的司正, 立刻明白是东宫替自己遮掩了未曾在国子监的日子,他含糊道:“还好。”
司正也笑道:“你多日未曾来校, 同窗们都很惦念你, 待到年后你还是去报到吧, 春闱在即,也不能太松懈了。”
江诺鼓起勇气:“我已不打算入官场了……”
“这是为何?”两个人齐齐变色:“江小郎君为何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啊?”
江诺一时也不知如何说起,不免有几分沉吟,那两人对视一眼,试探道:“可是因了令姐一事……唉,虽是可惜,但你有陆大人照拂看顾,如今又得东宫另眼相待,你姐姐也可瞑目了,兄姐也不像父母,没有守孝一说,你怎能放弃眼前的大好机会呢!”
陆郁常来国子监寻江诺,送笔墨纸砚,书籍教材,在国子监已是人尽皆知之事。
大家都感叹陆大人念旧,和这等人有了姻亲,也算是江家的福气了。
“是啊,首辅已经在多人面前夸赞你文章做得好,如今朝堂上对你这位后起之秀,皆甚是期待呢,你又怎能无故缺席,总不能到时让首辅亲自来请你吧。”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江诺几乎找不到插话的时机。
他知晓这定然是太子在暗中运作,可他身处其中,身不由己被裹挟着走,压根没人在意他的想法。
*
陆郁除了暗中亲自教抚淮王,为他安插了不少亲信,还专门去寻了一个人——范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