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月满枝
彼时,庞太后便心悦孟元德,但不曾想到,竟然半路杀出个宁姑娘。孟元德对宁姑娘一见钟情,年少中榜,当即便向宁家求娶,二人琴瑟和鸣。
庞太后每每去到孟家,都恨得心肝俱疼。于是,在她得了盛宠,并且又有大常侍做依靠时,她便想着将这门让她嫉妒的婚事毁掉。
既然她得不到,那谁也别想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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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辞蹲在地上,将自己团成一团,默默地看着地面上溅落的血渍,又从血渍转到项林身上。
他人已经被折磨得昏过去,被卫昭一盆冷水又醒来,他睁大的眼里含着恐惧,想要求饶,却说不出半句话。
好一会儿,他微弱的声音传来:“不关她的事,她只让我抓人,没让我杀,人、人是我杀的......”
清辞认真听下去。她在想,人可真是复杂,做尽了坏事,却仍旧还保留着某些善念。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她抠着手指,眼神纯澈得好似汪清泉,“不关庞太后的事?”
项林用尽力气点头。
项林心底一直有个不敢说的秘密,从当年被庞太后救下就藏在了心底,可他一直不敢袒露,只能默默地尽自己的所能去帮助她。
这段时间,跟在她身边,伺候她,是他从未敢想过。他知晓自己跟她的身份犹如云泥,是以他从不越矩。
今日之事,项林本打定主意不说的,可是卫昭的手段太狠,他根本忍不住......
清辞静静看着项林。她的眉头皱起,咬住唇瓣,脸色因为长时间处在潮湿的柴房中,泛白。
她的眼珠乌漆漆的,落在项林的身上。见他目露哀求,好似在说,要她行行好,不要怪罪庞太后。
“可是凭什么呢?”
“我的家人,他们又做错了什么呢?平白无故地被你们杀害......”
清辞语气淡淡,而后又问他:“你跟庞太后,你......”
项林急了:“没有!太后她并不知晓!”
话落,清辞笑了一声:“原来真是这样。”
项林白着脸:“你,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庞太后最在乎的是什么?”
“权势吗?她如今成了太后,已是后宫中地位最高的女人,她的儿子成了天子,她如今该满意了吧?”
“项大人觉得,若是把这一切都给摧毁了呢?庞太后会不会绝望?从高高在上的太后,成为......”
卫昭也学着清辞蹲在她身边,歪头凝视她,见她在沉思,他补充道:“阿姐可听说过人|彘?”
清辞还未说话,项林已经急了,他呜呜地吼叫着:“不能这么对她,你们不能!”
清辞见他满脸绝望,她心底畅快。她的眉眼都因此舒展开,再没有比此刻,亲眼看着仇人痛苦更让人愉悦的事情了,她盯着项林哭红的眼,冷声道:“如此,甚好。”
回应她的,是项林一声比一声的痛苦与求饶。
可是这又怎样?
根本没有人会管,也没人在乎他是否绝望。他总要为过去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清辞得到想要的,出了柴房。
卫昭随后出去,吩咐道:“将他看好了,不要让他死了。”他看了眼刑具,又吩咐了守卫几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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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魏原就来了。
魏原如今身为大丞相,忙得事情多起来。卫昭也不闲,可卫昭总能找理由回府。魏原见他刚成婚没多久,夫妻俩正是感情浓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想到今日,听闻卫昭把项林抓起来了。还没有任何由头。
魏原自然也不想要项林好过,可是他在乎名声,项林毕竟是先帝身边的人,他好好待着,洛阳那些文人也会夸他句宽容待人。
可卫昭却......简直无法无天!
魏原道:“将项林放了。”
卫昭见了魏原并不行礼,他懒散惯了,仰面躺在椅子上,双腿交叠置于案上,一幅无人能奈他何的表情。
“不放。”
“卫昭!你别太过分了!”
卫昭丝毫不惧,他冷冷哼了声:“项林既然落在我手中,我绝不放他。如今他人就在柴房,你可以去看一眼,看他还能活几天。”
魏原瞪他:“你无缘无故将他抓起来,你到底置我于何处?他如今是太后的人,太后已经派人找我了,你......”
卫昭沉默许久,他将双腿放下,走到魏原身边,眼神如窗外的夜色般黑沉:“项林杀了我阿姐的家人。还有庞太后,他们一个一个,我全都不会放过。”
魏原恨极他这副桀骜不驯的模样:“你!”
卫昭忽然抿起唇,眼底浮现叫人心疼的哀求,他低低开口:“这事你就不要管了,我有分寸。清辞是你的弟妹,你的弟妹被欺负了,难道我这做丈夫的,要袖手旁观吗?”他红着眼,一幅地狱修罗的模样,出口的语气却软软得叫人怨气全消:“大哥,你就别管了。”
魏原的怒气,全在卫昭这句大哥里消散。
第104章
项林被抓后, 他曾经的干儿子也曾派人来侯府打探,全被赶了出去,连门都进不去。
项林有一位干儿子, 叫项彪, 曾经官至校尉,如今官职虽不如从前大,但他人脉最广。
项彪费劲一番心思周旋, 好不容易见到卫昭, 刚说出项林二字,便被卫昭一杆长|枪抵着他的衣领甩了出去。
项彪当场昏厥。被扔在府门口, 没一个人敢上前。
如此,谁也不敢触卫昭的霉头。
项彪回去后,骨头都断了好几根, 躺在家中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便求到了宫里太后的跟前, 通过太后这层关系, 在魏原面前指出卫昭的恶行。
哪个上位者, 都不希望自己的属下无法无天、为所欲为。魏原也如此,更何况,卫昭还是他的弟弟, 随时都有可能取代他的地位。
一切却如项彪想像的相反。
魏原应是应了,却并没有办到, 见了太后直叹息。好似,他对卫昭也有怨气,可他现在办不了,卫昭手握重兵,没了他, 不行。
项彪身体受到重伤,连干爹也没能救出,他只得在家中修养。没过几日,从前结下的仇家纷纷找来,让他苦不堪言。
项林则一直被关在柴房,再无人问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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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原极爱重蒋氏,小时,他没能护住蒋氏,让他在此后的每一天都充满自责。如今好不容易得知,他还有位亲弟,自然是用心爱护。
只要卫昭做的不很过分,他都当没瞧见没听见。
那日,卫昭将清辞一家的事情告诉了他。他身为卫昭与清辞二人的兄长,自然不好再阻挠。
况且,如今善待梁朝人,也不过是他的缓兵之计,待到时机成熟,他自然是要取而代之的。
魏原去陶氏房中,对陶氏说明了这一切。到底是他疼爱的弟弟,弟弟又极爱妻子,他索性做个好人,要陶氏平日里多跟清辞说说话,以免清辞伤心,也省的卫昭处理军务也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他的阿姐。
陶氏听了,欣然应允。她请了清辞来家中,没想到清辞并没有闲着,来传话的人说孟夫人去了最近新开的首饰铺子里,一直在忙着,晚上才得空回家。
又过了几日,清辞才抽空来。
“齐姑娘回来了?”
清辞点头:“她是个很有头脑的女子,‘蒹葭’在她手里,经营得越发好。如今已在各地都开了铺子,她如今也来了洛阳,最近正在筹备开店的事宜。”
陶氏惊讶道:“她不嫁人了吗?”
清辞道:“随她吧,她如今想如何就如何。”
陶氏仿佛听了很新奇的话,瞪大眼睛看着清辞,若有所思点点头:“也是,她如今开了这么多间铺子,已是极富的人了,若是嫁人,反倒是束缚。”紧接着,她又问:“那你去做什么呢?”
清辞掰着手指头,想了想,道:“主要就是去店里看着,有不满意的地方直接跟工匠说,你有兴趣,改日我们可以一起去。”
陶氏忙点头:“好呀。”
二人说了一会儿话,武阳公主便来了。她如今回了宫中居住,每日陪在太后身边,自觉威风不少。
“夫人。”梁珺唤了陶氏一声,接着,便朝着清辞笑笑:“孟姑娘。”
清辞梳着妇人髻。她今日穿一身绣青竹的浅青色交领长裙,脸上粉黛未施,双眼灿灿似明月。
她听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将目光移开,没有理。
梁珺今日则是一身绣金红裙,发髻遍插金簪,灿灿夺目,她一来,仿佛将屋内所有的光亮都夺去。叫人的目光只落在她的身上。
“孟姑娘,殿下跟您说话呢。”梁珺身边的大宫女不满道。
“哦?”清辞笑笑,不解其意,“屋内哪里有孟姑娘?”
大宫女一噎:“您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吗?!”
梁珺在旁浅浅笑着。
陶氏沉了脸,方要说话,清辞冲着她摇摇头。清辞脸上依旧是温和笑容,她的眼神看向说话的大宫女,她依稀还记得她的名字,秀雯?
清辞试探开口:“......秀雯?”
秀雯一愣,应了一声。
清辞接着说道:“我如今嫁给霸王候卫昭,我是他的妻子,你便要尊称我一声夫人,而不是姑娘。”她如今身在高位,如果待所有人的宽容,势必是不成的,更何况对她出言不逊的这人,还是心念卫昭的女人的宫女,她就不能有好脸色,可要她主动教训人,她又有些不好开口。
她在心中想着,若是她是卫昭,会怎么做呢?拉下去掌嘴?不不不,他怎么会这么善良呢......
“把她拖出去。”卫昭忽然大步跨进来,他先是对着陶氏行了一礼,随后转身,轻轻笑了几声,弯下腰盯住跪在地上求饶的秀雯,他的神色纯净懵懂,转向清辞道:“她欺负你。”
清辞的面容很快恢复平静,点点头。
卫昭便继续问秀雯:“知道我是谁吗?”
秀雯快哭了,她点头:“霸王侯。”
卫昭又指向清辞:“那她呢?”
秀雯瞥向梁珺,梁珺面色发白,不安地望着她,秀雯哭着道:“夫人,卫夫人。”
卫昭笑了:“你知道的很清楚呀。”
卫昭不知道是打哪里来的,绯袍上深一块暗一块,浓浓血腥直往人鼻子里钻。
秀雯骇得直磕头:“侯爷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