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豆红汤
“起来了?”他推门进去,刚准备说生辰快乐,话都滚到舌尖了,看见镜前巧目盼兮的美娇娘,话到嘴边没了声。
杨柳用余光瞟到他的反应很是满意,用指腹捻了唇脂细细涂在唇上,听到脚步声靠近,她斜眼看了一下,回过神再看镜中,红色的唇脂不知怎么就抹偏了。
程石站在她身后也看到了,见她要去拿帕子,他掰住薄弱的肩膀,“让我给你擦?”
杨柳心情好,随手指了下床头的手帕,指挥道:“用茶水把帕子打湿。”
“好。”
杨柳的嘴唇偏薄,唇形也小巧,唇脂只涂了一半,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垂眼拿手帕细细擦拭唇珠上方多出来的那一点。
他垂着眼睛,杨柳却是光明正大地打量他,仰着头细数长睫毛,不料他突然抬眼,她的小心思正好落入他眼中。
“笑什么?”她斜他一眼,“擦好了?擦好了就松开你的臭手。”
程石没听她的,指腹慢慢捻着肉肉的下巴,看到她发髻上插的鱼尾金簪,工匠完美雕刻出他画的精髓,鱼尾高翘,黝黑的小珍珠当鱼眼,让簪尾的鱼看起来俏皮又灵动,跟它的主人一样,瞪人的时候也透着一股机灵劲。
托住下巴的手慢慢移到嘴角,他看着她垂下的眼睛问:“我能亲她吗?”
自从两人闹气,对于床榻间的亲近她一直别别扭扭的,她舒坦了就不乐意管他了,他哪还敢把时间磨蹭在亲嘴上。现在近在咫尺,他还胆怯的像是要偷亲别人的媳妇似的,生怕她不高兴大喊大叫再不让他占便宜。
杨柳抬起眼皮瞄他一眼,嘟了嘟嘴没说话。
她也没机会说话,男人像个饿狼似的扑了上来,一点都不温柔,野蛮又粗鲁,几乎要把唇瓣碾成零落的花瓣,碾出泥再吸出汁。
杨柳被推的后退了一步抵住桌子,她踮脚环住男人的脖子,炽热的呼吸喷在脸上,她错乱的想还好没厚涂脂粉,不然能被鼻息扑的脂粉四散,像面粉……
“别……”她按住钻进衣摆的手,喘着粗气说:“早饭快好了。”
程石没言语,醒过神也没了动作,贴着柔软腰腹的手垂下落在腿侧,另一只手按住她贴在他怀里,起伏的胸膛贴在一起,感受胸腔里的心跳慢慢回落。
“阿石不是回来过?又出去了?你没看见?那我去后院看看。”
春婶的大嗓门传进屋里,杨柳推开抱住她的男人,“起开,你先出去。”
她对着铜镜一照,不止唇上的颜色没了,就连嘴唇一周的脂粉都被人舔没了,她赶紧喊住他,“我看看你嘴上有没有染上唇脂。”
唇脂倒是没有,就是鼻尖上蹭了一抹白,她走过去抹了一把,“行了,你先出去,就说我在妆扮,马上就好。”
她又急急打开脂粉盒子在唇周扫一圈,至于嘴唇,红艳得赛过唇脂的颜色,她嘟嘴瞅了瞅,整理了下被揉皱的衣裳就开门出去。
程石还在垂花门口等着,见她出来了才往前院走,补上漏了有一会儿的话:“生辰快乐。”
杨柳摸了下发髻,朝他灿然一笑。
“原来是忙着梳妆打扮了,真好看。”春婶看她水灵灵地走过来,脸上浮出笑,这个年纪的小媳妇随便一打扮就赛过天仙,身上那个活力只有这个年岁独有。
“快来,我给你擀了长寿面,要一口吃完。”她把一碗清汤面端杨柳面前,有意帮程石说好话,“今早我一开门他就提醒我要给你做长寿面,生怕我忘了。”
杨柳当着老人的面再次冲他笑,接过筷子挑起细长的面条一口口吸进嘴里,一点都没断。
程石知道这是不准备再跟他呕气了,欢欢喜喜落座,“吃饭吧。”
早饭也煮的丰盛,才腌出咸味的鸭蛋,杨柳爱吃的灌汤包,粘稠的豆子粥,一碟清炒菜心,还有杨母一大早送来的炸果子。
女主人过生,家里的三条狗也各混了个咸鸭蛋吃,吃饱肚子一溜烟往出跑,大黑子撅着个大肚子也不老实,过门槛的时候还一跳多高。
“今天什么活儿都不干,我带你去镇上玩。”饭后程石牵出马,他给枣红马套上马鞍,说:“今天不坐马车,我带你骑马,敢不敢坐上来?”
杨柳知道他问的敢不敢不是指敢不敢骑马,而是敢不敢跟他合骑一匹马。
“我穿的是裙子。”
“没事,我抱着你侧着坐。”程石搬出高脚凳,他先踩着马蹬上马,再朝她伸手。
杨柳攥着手有些犹豫,这么从村里走一趟,又要给人添不少谈资。
男人见她犹豫也没缩回手,而是弯着腰鼓动她,“怕什么?你又不是待嫁的姑娘还怕影响了名声?你婆婆今天要在这儿,绝对是第一个赞同的。”
杨柳听了立马踩上高脚凳朝他伸出手,被他有力的手臂一带侧坐在马背上,好高啊,她能看见屋顶了。
“我说了一筐的话也比不上你那看不见影儿的婆婆。”程石拈酸一句,环住她的细腰拉住缰绳,膝盖碰了下马腹,轻轻“驾”了一声,枣红马就哒哒迈蹄。
“哇!马!两个人一起骑马!”村里的小孩大喊。
杨柳顶着火辣辣的视线红了脸,闪烁着眼睛不敢与人对视。
程石则是笑眯眯的,美人在怀,他享受一路上各种目光,路过丈人家还耀武扬威地跟扛着锄头准备下地的老丈人打招呼。
出了村,路上没了鸡鸭,他把人往怀里又揽了揽,“坐好了,我带你骑快马,驾驾。”
风快速吹过,路两边的风景也快速掠过,杨柳被颠得只能抱紧了身后的男人,撇过脸眯眼看地里干活的人,看树上的鸟。
风吹乱了她的头发,也吹散了这段时间积攒的郁气,她探出手扯过一枝柳条,抽出一个完好的叶子放唇间吹小曲。
作者有话说:
金簪:哄媳妇还得让我出马
第五十七章
晚霞映在山头, 出去玩了一天的小两口骑马回来,程石先跳下马再抱杨柳下来,随后把挂在马背上的东西一样样拿进屋。
“回来了?玩的高兴吗?”春婶系着围裙跑出来, 看小两口面上轻松,她也跟着舒了口气, 这段时间别别扭扭的, 她也跟着不自在,“老坤头已经去喂鸡鸭鹅了,你们就不用去了, 锅里烧的有水,你们要不先洗个澡?”
杨柳揉了下脸, 四月的风虽说不冷,但一路回来也把脸吹得紧绷绷的, 尤其是早上还涂了脂粉,挺不舒服的。
“我去打水,你先回后院。”程石看见她的动作,把买的东西递给她, 大步往偏院走。
春婶嚷嚷着锅里还烧着火, 急匆匆也往后院跑, 拐过月亮门了, 她悄声问:“哄好了?”
“应该是好了。”程石点头,话里却带着不确定。
洗澡的时候他试探问:“晚上喂猪你去吗?”
杨柳思索了一会儿才点头,从浴桶里起来,在男人虎视眈眈的视线下拿过大棉布巾子擦干身上的水,穿上干净的棉布衣裳。还是棉布衣裳舒服, 穿绸戴金, 她走路都放不开。
晚饭还没好, 她拾掇换下来的脏衣裳泡水盆里,拿起裙子的时候她惨叫一声。
“咋了?”程石隔着门问。
“裙子磨出毛边了!我就才穿了一天!”月白色的长裙在马背上蹭黑了一块儿,红色蝶纹也勾了线,光滑的绸布勾了丝,好好的一条好裙子就这么毁了,心疼死她了
一天的好心情瞬间打了个对折。
程石披上衣裳出来,凑过来一看,安慰道:“没事没事,赶明儿咱们再做两条新的。”
“这就是新罗裙,我就穿了一次,好好的……”太可惜了,但又没办法,杨柳耷拉着眉眼端盆出去洗,搓洗的时候反复琢磨有没有补救的方法,要是棉的还能打个补丁。
“这是咋了?唉声叹气的。”春婶坐灶前烧火,看她在井边不住叹气,走出来看她的动作就明白了,“勾丝了?”
“嗯,我今天才穿第一回 。”
“可惜了一条好裙子,你穿着又好看。”
难得有懂她意思的人,杨柳皱着脸应和,“还是我出嫁时我姐送我的,这条罗裙我最喜欢了,就穿了一次。”哪怕是多穿几次再磨坏她也没这么心疼,不是买不买新的事,她节俭惯了,哪怕有钱了也舍不得浪费。
“我看看。”春婶撩捧水洗掉手上的灰,接过湿漉漉的罗裙看了看,“磨坏的这块儿修补不了,你要是实在喜欢,我给你改成两件短衫?”
杨柳闻言一改之前的颓丧,连声应好。
等程石过来就见她又高兴起来,他看了眼搭在竹竿上滴水的罗裙,说:“就喜欢这个颜色的?明天我们去你姐夫家的绸缎铺再做两条?”
杨柳没拒绝,她已经明白她跟他在金钱用度上的差异,他过惯了富裕的日子,理解不了她抠抠搜搜的心思,她也不勉强他,索性放过这些小矛盾,免得为难自己。
晚饭后,杨柳站在门外跟蒋阿嫂说话,等程石挑猪食出来她跟他往西走,天边还遗落了一星半点的彩霞,地里的麦子已经抽出麦穗,笔直挺立着,麦穗里还没管浆。
走进松树林,光线陡然一暗,听到脚步声,树上拴的猪鼻子里发出哼哼声。猪食槽里的残食已经被山里的鸟啄食干净,程石提过竖靠在树上的木槽放在干净的地方,不等猪过来先把两桶食倒进去。
杨柳听到拍翅膀声,她抬头往上看,模糊看到松树枝上站的有鸟雀。
“山里的鸟喜欢抢猪食吃。”程石给她解惑,他每次都是等猪吃完了才离开,山里的鸟性子凶,没人赶着它们会落在猪身上,用尖喙啄破猪皮赶猪离开。
人就在地上站着,树上的鸟还蠢蠢欲动,一点点跳到低矮的树枝上,黑眼珠子盯着吃食的猪,嗓子里发出粗哑的叫声。
程石举起扁担往树枝上打,一瞬间全是翅膀拍打的声音。
“会觉得麻烦吗?”杨柳轻声问。
“怎么还在想这事?”程石皱起了眉头,粗着嗓子说:“不觉得麻烦。”
“我跟你好好说话你做这怪样子做什么?”杨柳垮下脸瞪他,“嗓子被鸟啄破了?鼓着破锣嗓子。”
什么怪样子?什么破锣嗓子?程石纳闷死了,思及前些天受的冷脸,挤出个假笑,细着嗓子说:“我不觉得麻烦。这样说话您满意吗?”
“阴阳怪气什么?”杨柳扭过脸。
“你干脆别让我说话算了,真难伺候,声音大了你说我破锣嗓子,声音小了又觉得我阴阳怪气,你让我怎么说?要不我点头摇头?”程石说罢又朝树上捶一扁担,刚站稳的鸟扑啦啦惊跑了,吃食的猪也惊得抬起猪头。
“瞅什么瞅,吃你的食。”他朝猪发脾气。
杨柳斜眼看他,不耐烦了吧,还不觉得麻烦?
这下换程石不理她了,双手环臂倚在树上,垂着眼看身上糊泥的黑毛猪吧唧吧唧吃食。
两人互不搭理但也都不离开,天边最后一抹晚霞被风吹散,林子里越发黑了,地上的黑毛猪只能看出模糊的轮廓。
猪吃饱离开,男人挑起两个空桶往下走,杨柳默默跟在后面,刚走没几步,后面就响起鸟喙啄在木槽上的梆梆声,稍后又听到鸡鸭的嘎咕声。
人走近,落在茅苫上的鸡群惊得拍打翅膀,程石停住脚步,温声说:“你有十来天没过来了,鸡鸭鹅都开始换毛了,吃的得长得快的鸡已经不安于栖息在地上,飞上你搭的茅苫,或许再过半个月就要往树枝上飞。”
杨柳不吭声。
“我知道你喜欢养鸡鸭鹅,坤叔和春婶说再有一个来月,小母鸡就能下蛋了,这时候卖了岂不是可惜?”他继续劝说。
“这十来天,鸡鸭鹅死了多少?”杨柳问。
这下轮到程石不吭声了,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就我看到的有十三只,八只鸡五只鸭。”
而被蛇被黄鼠狼吃的又有多少?没人清楚。
“回去吧。”杨柳抬脚往出走,十来天没过来,但周围树的分布她都记在脑子里,大步快走也没撞上树。
出了山,天上的半弯月亮露了出来,程石站在堰边把猪食桶涮了涮,盯着水面破碎的弯月说:“我们今晚把事说明白,我不想再跟你因为这事怄气。”
“我也有这打算。”杨柳等他从水边上来了才说:“别的不说,单说起夜巡视,长了一个时辰,短了半个时辰,前半夜你要起个两三次,几乎睡不了整觉,睡着了还提着心,我不想你受这苦,你也没受过这苦。”
“这算什么苦,我是男人,就是要养家的,就是不干这活儿,我出去走镖也睡不了囫囵觉。”
杨柳摇头,“你走镖如何不在我眼前,我看不到就算了,但我看到了,我心疼。”
一句心疼,男人瞬间语塞,满肚子的话说不出来,良久,喃喃道:“这不算苦……”
他整理了下思绪,按下颤动的心,继续说:“我们要挣钱养家的,当初商量的就是靠山靠水挣钱,不然就要回县里住,我跟着二舅表兄他们去走镖,一走就是一两个月,那跟这个相比更苦,倒霉点的还要搭上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