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方海
桃夭失魂落魄回到屋子里,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忍不住问:“二姐姐为何不喜欢我?”
采薇也不晓得。
她总觉得这个二小姐是个心思深沉之人,倒是同公子极像。
那日从赏花宴回来,就连一向迟钝的小姐都瞧得出她喜欢那朵并蒂海棠,按理来说,她一个运营待嫁的女子,即便就是承认爱慕太子殿下也没什么,可她偏偏不承认。
她道:“兴许是那日瞧见小姐得了那朵花,心底一时起了歪心思也是有的。”
桃夭不解,“可我都同她说了,我并不喜欢太子殿下。”叫她进宫,她宁愿立刻回桃源村。
采薇也不明白,只道:“小姐莫要想那么多,兴许并不是咱们想的这样。今日天气好,不如咱们出去走走?”
“去哪儿?”桃夭托腮望着窗外的那棵海堂树,“燕子巷眼下是不敢去了,若是再碰上先生,他哄一哄她,她魂儿恐怕跟着丢。
再说她心情不好,哪里也不想去。
采薇见她不肯出,就此作罢。
到了晚些时候,许凤洲来看她。
许凤洲见她神情蔫蔫,问:“阿宁可是身子不舒服?”
桃夭忙摇头,“我身子已经好了。”又见他丝毫没有提及昨天夜里有人擅自闯入府内之事,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许凤洲以为她只是在府里闷得慌,道:“你若是无聊,我后日刚好休沐,不如带你去马场学打马球好不好?”
说起打马球,桃夭突然想起那日在宫里,太子殿下曾经说今日派人来接她进宫帮忙修补球杆。
眼下都这个时辰都没来,想来那日也不过是随便说说。
她摇摇头,“冷,不想去。”
许凤洲也知晓她不惯长安的天气,又陪她聊了几句话,道:“那哥哥先进宫去了。”
昨天夜里听说殿下在府中等他许久,也不知有什么要紧事。
待许凤洲离开后,实在无聊的桃夭又回屋睡了一觉。
再次醒来后已经到了晚间。
她陪着许贤用完晚饭后,便陪着他在书房内下棋。
许贤见自家闺女好似心不在焉,问:“怎么了?”
回过神来的桃夭忙摇头,“我就是有些困了。”
许贤何等眼力,一眼就瞧出她在说谎。
不过女儿家大了总有心事。
他一脸慈爱,“那就回去睡吧。”
桃夭同他下完一盘棋,这才回屋去。
采薇见她频频走神,问:“小姐这是怎么了?”
桃夭沉默了好一会儿,问:“你说,他该不会真去燕子巷等我吧?”
采薇这才反应过来她心里仍是惦念着姑爷,笑,“那不如小姐亲自去瞧瞧?”
桃夭连忙摇头,“我不去!”
他如今会哄人得很,指不定哄着哄着她就要答应他了。
燕子巷。
谢珩一入夜便来了。
因为知晓他要回来,莲生娘早早地升好炉火。
谢珩陪着她同宋大夫用完晚饭后,便坐在堂屋处理一些未完的政务。
莲生娘拿了几个红薯放进炉子旁边烤给他吃,又见他总时不时往院子外头看,知晓他心里惦记着桃夭,安慰,“她从前也并不是每日都过来。”
谢珩“嗯”了一声,见她正在缝制衣裳,劝道:“这么晚了,去睡吧。”
莲生娘笑,“我再陪你坐一会儿。”
宋大夫也默默坐在一旁陪着,时不时翻一翻炉子旁边的红薯。
也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这样的日子好似有了盼头。
当然,若是桃夭再就更好了。
他想了想,轻咳一声,“早知道就该有个孩子,也免得这样日日苦等人家。”
一旁的齐云深以为然,“确实如此!”
谢珩瞪他一眼。
他立刻闭上嘴巴。
待到谢珩批阅完所有的奏疏,已是三更时分。
莲生娘同宋大夫早已经回屋睡了。
守在一旁的齐云见他一言不发地坐在那儿吃红薯,忍不住道:“要不,咱们现在又去许府?”
谢珩没作声。
待他吃完红薯,又吃了两杯茶,瞥了一眼外头黑漆漆的院子,“孤倒要看看,她究竟有多狠的心!”
齐云心想,人家心狠不狠不晓得,殿下自己心里难受倒是真的!
可桃夭远比谢珩想得要狠心许多。
一连五六日她都不曾去过燕子巷,只叫人送了调制好的安神香料。
起初她心中还惦记着谢珩会去燕子巷等自己。
可日子一久,又觉得不大可能,心里想着先生那样忙的人,怎么会日日有空去燕子巷。
这样劝慰自己,她心里又舒服许多。
这日一早,府里的管家来报,说是莲生娘同宋大夫的冬衣已经缝制好了。
如今天愈发寒冷,马上就要立冬,得赶紧送去。
再加上她已有多日未成见过莲生娘与宋大夫,心里想得慌,想着这么早先生定然还在国子监,便立刻驱车叫人去燕子巷。
去了燕子巷才发现,里头焕然一新,显然重新修葺过。
且一向连烛火都不舍得用的阿娘竟然白日里都生着炉火,这让桃夭很是惊讶。
莲生娘提着炉子上的茶壶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捧到她手里,柔声道:“是你莲生哥哥说,若是我不生火,他就不回来了。”
桃夭心想先生待阿娘是真好。
两母女聊了几句后,桃夭赶紧把冬衣拿出来叫她同宋大夫试穿。
衣裳是按照她给出的尺寸裁制好的,自是十分合身。
待试过衣裳,桃夭又陪着用了午饭,见时辰不早,要回去。
她好容易来,莲生娘哪里肯轻易叫她走,拉着她的手问:“你怎么总是躲着你莲生哥哥?”
桃夭眼神闪躲,“我忙。”
莲生娘问:“那你今晚别走了好不好?”
桃夭知晓她是想撮合自己同先生,哪里敢留,忙道:“我待会儿还要去给我哥哥挑礼物,不得空。”
她哥哥已经同定远伯家的小姐议亲,若是快些,可能年底就要成婚了。
莲生娘只好作罢,亲自将她送出门口,又非要她答应明日再来看自己,这才放她走。
临走前,一向偏帮桃夭的宋大夫追出来,悄悄道:“要不,你再考虑考虑谢先生?”
桃夭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她要怎么考虑?总不能真让先生给她当外室?
待出了燕子巷,采薇见她魂不守舍,忙问道:“不如咱们出去逛逛吧,小姐不是说要替公子准备成婚的礼物吗?”
白芍也跟着劝,“反正都出来了。”
桃夭颔首,“那咱们现在就去!”
采薇便立刻叫车夫直奔专门服务达官贵人的东市而去。
桃夭虽不喜欢长安儿郎当街纵马的这种坏习气,可长安热闹的街市却给了她极大的新鲜感。头一回出来的桃夭就像是乡下人进城,瞧见什么都稀罕得不得了,尤其是还有许多胡人开的商铺,卖的也都是稀罕玩意儿。
琳琅满目的商品一路瞧过去,只觉得眼花缭乱。
桃夭从街头逛到结尾,眼睛都挑花了,也没瞧出特别合心意的东西。
主要是她觉得哥哥什么都不缺,送什么都好像没有心意。
逛到最后,在一间胡人开的首饰铺见到一串男子戴的手串很是漂亮。
那手串不知是什么制成,红得似血。
她戴在手腕上试了试,鲜艳夺目的手串映着她似雪的皓腕,格外好看。
一旁的采薇同白芷也觉得很不错。
桃夭越看越满意,向那高鼻深目蓝眼睛的伙计询价。
操着一口极为流利的长安官话的胡人伙计一眼便瞧出眼前生得乌发雪肤,一笑起来粉腮就旋出两个甜甜酒窝的美貌小郎君是女子所扮,又见她通身气派不凡,必定是富贵人家不食烟火的小姐,坐地起价,“这可是深海珊瑚制成的手串,五百金。”
桃夭一听,惊得下巴没掉下来。
就这么一串手串要五百金,他怎么不去抢!
她搁下手串,作势要走。
那伙计连忙拦住她陪笑,“郎君若是真心喜欢,不如开个价?”
桃夭并没有搭腔,在店铺内踱了一圈,道:“我若开价,恐怕你要不高兴。”
“那哪能呢,”伙计又将那串手串捧到她面前去,一脸真诚,“不如您说来听听。”
桃夭竖起两根细白柔软的手指。
伙计问:“两百?”这也太会砍价了吧!
桃夭摇头,“二十。”
她话音刚落,里头传来一声男人的低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