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方海
桃夭这才上了马车往家里赶。
她刚回到家里,就听说许凤洲回来了,正在书房同许贤说话,连忙往书房赶去。
到了书房门口,正要敲门,突然听见两人提起太子被拘禁一事。
桃夭本以为“假道学”太子已经放出来了,没想到仍然被拘禁。
想来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她正愣神,门从里头打开,正是许凤洲。
已经得知一切的许凤洲见才不过一个多月,瘦得下巴都尖了的妹妹,想起这段日子自己不在,她竟遭受那样多的事情,心疼不已,一时之间都不知说什么好。
无论如何他都没想到自己一向最敬重的东宫储君竟然会对自己的妹妹做出如此离谱的事情来!
她却好似没事儿人一样,一见着他傻呵呵笑起来,拉着他问长问短。
许凤洲只好假装什么也不知晓,同她说起了自己特地叫人去姑苏万安县给她带回来的各种土特产。
桃夭很是高兴,问:“我可以送去给我阿耶阿娘吗?”
“当然可以。”许凤洲摸摸她的头。
一家人又聊了几句后,桃夭忍不住问:“太子殿下还在拘禁吗?”
许凤洲与许贤对视一眼,“嗯”了一声,道:“此事是太子殿下同圣人怄气,同阿宁没有半点关系。”太子殿下到现在都不肯向圣人低头,圣人很是不高兴。
桃夭也不懂得圣人同太子殿下怄什么气,知道这些事情不是自己能过问的,便也不再问下去。
她知晓哥哥一定有许多事情同阿耶说,与他们闲聊几句后便离开了书房。
经过花园时,她突然听到有人干呕的声音,不由地停驻脚步,瞧瞧走过去一看,只见一生得纤弱柔美的婢女正扶着假山作呕,不由地瞪大眼睛。
正是哥哥的通房云晴。
对方一见她来,愣了一下,慌张地拿帕子拭了拭嘴角,向她行了一礼,“见过小姐。”言罢,不等桃夭说话,便说还有事,便急匆匆走了。
直到人走远了,回过神来的桃夭问采薇,“她是怀孕了吗?”
还是说像她上次那样,因为太想要个宝宝,所以出现假孕的症状?
采薇摇头,道:“此事是公子的房中事,小姐还是不要过问的好。”
“是吧?”桃夭对于大户人家家里这些关于妾室与通房的关系并不大懂。
因为许凤洲回来的缘故,晚上家中设了家宴。
吃饭时桃夭总是忍不住看向正服侍在许凤洲身侧的云晴,目光在她小腹处打转,想着她是不是真得怀了小宝宝。
对方好似察觉到她的眼神,一副十分不安的模样。
许凤洲见自己的妹妹总是盯着云晴,问:“阿宁怎么了?”
桃夭连忙摇摇头,“没怎么。”
家宴进行到一半,桃夭觉得累了,想要回去,谁知才回到自己院子里,就见一个衣着单薄的女子守在门口,正是方才提前离席的云晴。
对方见到她回来,向她行了一礼,“小姐能否借一步说话?”
桃夭见屋外头冷得很,便带着她回到自己屋里。谁知才进去,她便“扑通”一声跪到她面前,哭道:“求小姐千万不要告诉公子。”
吓了一跳的桃夭连忙将她搀扶起来,目光在她小腹上停留一瞬,问:“你这里真的有小宝宝了吗?”
云晴泪眼婆娑地望着她,微微颔首。
桃夭问:“那为什么不叫我哥哥知晓?我哥哥若是知晓,定然十分高兴。”
云晴望着眼前被那个男人捧在手心里呵护,一脸天真的少女,苦笑,“我这种身份的人有孕,又有什么值得高兴。”
桃夭若有所思。
她其实不大能理解哥哥这种有了通房,然后又马上还要娶妻的事情。
不过对方这样求她,显然是没了法子。
只是她有些不明白,“可是待你肚子大些,哥哥总会知晓的呀。”
云晴道:“到时我自会同公子说,还望小姐现在千万莫要告诉公子。”
桃夭应承下来,道:“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哥哥。”
她这才放下心来。
桃夭忍不住道:“我可以摸摸他吗?”
云晴点点头,拉着她的手搁在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上,眼底浮现出一抹母性的光辉。
桃夭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赶紧收回手来。
云晴道:“那奴婢先告辞了。”
桃夭连忙叮嘱,“雪天路滑,你走路小心些。”
云晴向她行了一礼便要走,才走没两步,回过头来看她一眼,道:“小姐,你有一个天底下最好的哥哥。”
可是对她来说,却如同人间地狱一般。
言罢,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开屋子。
直到她消失在院子里,桃夭忍不住问采薇,“她为何不肯告诉哥哥?”
采薇也不懂,按道理来说,一个通房有了主子的孩子,可以母凭子归,可瞧着她方才那个模样,像是极其害怕的。
她想了想,道:“兴许是公子马上要成婚的缘故。”
还有半个月公子就要同定远伯家的嫡小姐成婚了。
那个嫡小姐她是见过的,生得倒是不错,但是性情极为高傲,不大把人放在眼里的模样。
主母还未进门,通房却已经有孕,若是个不能容人的,一晚药下去,也就干净了。
这些事情她并没有与桃夭讲得太清楚。公子一向不喜欢小姐知晓后宅的阴私腌臜的事情。
只是她又突然想到,若是以后小姐成婚,总会遇到这些事情,谁又能知晓嫁的郎君家里有没有藏着这样一个美貌柔弱,我见犹怜的通房呢。
桃夭并没有再追问下去,沐浴完后便躺到床上。
只是她心里惦记着云晴肚子里的小宝宝,有些睡不着。
想着想着,又忍不住摸摸自己平坦的小腹,想到自己从前以为自己怀孕的事情。
其实她倒是挺喜欢小宝宝的,就是不知当时明明躺在一起那么久,怎么就是假的呢?
这一夜她睡得不大好,次日一早醒来后,她叫采薇偷偷拿了一些安胎的补品给云晴。
又想着闲来无事,想要给她肚子里的小宝宝做一件小衣裳。因为不知是男是女,便各自挑了两块不同的布料来。
这日许凤洲过来瞧她,见她在院子里刺绣,忍不住上前瞧了一眼,见竟然是一见小孩子的衣裳,皱眉,“绣这些作什么?”
桃夭连忙道:“我就是想着以后成婚有宝宝了,闲来无事提前预备着。”
许凤洲神色复杂地打量她一会儿,见她说话时眼神闪躲,分明是在说谎,沉着脸一言不发地离了院子。
桃夭见他走了,这才松了口气。
许凤洲回到书房后叫人将采薇叫了去。
采薇才到书房,就听他呵斥道:“孩子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还瞒着!”
采薇心底“咯噔”一下,以为他知晓了云晴有孕的事儿,正要说话,又听他道:“几时的事儿!”
采薇心想,你自己的孩子旁人怎么会知晓。
她摇摇头,“奴婢也不知。”
许凤洲怒道:“你日日跟着她,你会不知?”
采薇这才反应过来他是说桃夭,忙道:“小姐哪里的孩子?”
许凤洲皱眉,“那她绣小孩衣裳做什么?”
采薇硬着头皮道:“小姐一向喜欢孩子,想来是先预备着。”
许凤洲闻言好一会儿没有作声。
经太子这么一闹,全长安的人都知晓许家千金是太子看中的人,谁还敢娶。他本想着等事情平息后看看金陵有没有合适的,想不到她都已经开始绣小孩衣裳了。
他越想心底越生气。
太子打小有什么都憋在心底,没想到肚子里憋了这么一肚子坏水!
眼下太子仍被禁足在东宫,他便是想要去理论几句,都寻不到合适的机会。
采薇偷偷觑他一眼,见他信了,连忙告退回去,将此事告知桃夭。
桃夭也不敢再绣了,只想着等云晴肚子大了,再绣也不迟。
可她没等到云晴肚子大,却等来了云晴不见了的消息。
她在许凤洲同人成婚的前一晚,趁着府邸上下忙活迎亲时跑了。
得知消息的许凤洲当晚带人追了出去。
许凤洲再次回到家中时是五日后。
从前风神俊朗,仪表不凡的郎君回来时狼狈不堪,双眼布满红血丝,像是好几日没有睡过觉。
不只如此,许家嫡子为一出逃的通房逃婚的事儿传得沸沸扬扬,定远伯家的亲事自然也黄了。
许贤为此大怒,动了家法,将许凤洲用鞭子狠狠抽了一顿后,丢进祠堂里关了禁闭。
桃夭偷偷去看他时,见他浑身是血的跪坐在祖宗牌位前,想起初见时意气风发,举手投足无不透着世家风范的郎君如今竟然成了这副模样,心疼地泣不成声。
他摸摸她的头,哑声道:“阿宁别哭,哥哥不疼。”
怎么能不疼呢?
桃夭一边替他上药,一边哭着问:“哥哥为何要逃婚?”
许凤洲没有回答,垂眸看了一眼手里的赤色的小娃娃肚兜,问:“你说,她为什么要跑?我难道待她不好吗?”他捡她回来,好吃好喝待着她,她竟然为了只见过几次面的男人跑了!
桃夭也不晓得。她看了一眼他手里的肚兜,愣了一下,问:“哥哥知晓她有孕了?”
许凤洲闻言瞥了一眼手里柔软的肚兜,眼底闪过一抹厉色。
有本事千万别别他找到,若不然,他亲手扒了她的皮!
桃夭一时分不清他是伤心,还是愤怒,替他上完药后又陪着他坐了一会儿,在他的催促下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