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方海
众人皆寻声望去,远远瞧见一袭玄衣,满头发辫高高束于脑后,形貌昳丽的少年策马扬鞭而来,身后跟着一群欲拦截他的金吾卫。
正是卫昭。
近了,马背上的少年望着谢柔嘉,“妹妹,生辰快乐。”
八千里路云和月。
只为当面同她说一声“生辰快乐”。
谢柔嘉笑,“阿昭等我片刻。”
不待卫昭说话,看向裴季泽:“小泽方才说什么?”
裴季泽低眉敛目,“微臣配不上公主。”
他声音虽不大,可在场的人皆能听见。
一脸阴冷的美少年闻言策马奔到他跟前,高高扬起手中马鞭。
只听“啪”一声响,
本可以避开的裴季泽重重挨了一鞭子,背后当场见了血。
他紧抿着唇一言不发,那对多情的眼眸里似结了一层冰霜。
谢柔嘉看也未看他,扯掉头上华丽的发冠,随意丢在红毯上,把手递给卫昭,笑,“走,咱们去玩!”
众目睽睽下,两人策马离去。
皇后同圣人气得险些没有背过气去,见卫昭又闯了大祸的江贵妃直接昏厥过去。
桃夭当机立断,叫宫人们赶紧将皇后贵妃各自扶回坤宁宫内,自己留下来收拾残局。
直到众人散去,她瞥了一眼仍旧跪在地上,背后血肉模糊的裴季泽,对阴沉着脸的谢珩小声道:“我先去瞧瞧母亲。”
谢珩“嗯”了一声。
待桃夭离开后,谢珩对裴季泽道:“随孤进殿。”言罢朝太极殿走去。
裴季泽这才站起身来跟着进去。
待两人进殿后,谢珩叫人把殿门关上,冷眼打量着眼前低垂眼睫一眼不发的男子。
他九岁进宫做伴读,如今做了十年。
自己同他的关系,远超过许凤洲。
小时候柔嘉极爱哭,连他这个做哥哥的都不耐烦,可每回都是他耐着性子哄。
这些年来他对柔嘉说是百依百顺都不为过,怎会当场拒婚。
他问道:“为何突然这样?”
裴季泽沉默许久,哑声道:“一个男子变了心,说什么都枉然。”
谢珩闻言,摘了头上的进贤冠,道:“今日咱们不论君臣。”言罢,狠狠一拳头打在他脸上。
*
坤宁宫内。
桃夭才进寝殿,面色发白的皇后便问:“她回来了吗?”
桃夭知晓她说的是谢柔嘉,“母亲放心,三郎已经派人去找了。”顿了顿,又道今日之事还请母亲恕罪。”
皇后缓缓道,“此事不管太子妃的事,回去吧。”
桃夭向她告退离去。才出坤宁宫大门,迎面便撞上谢珩,忙问:“公主可回来了?”
谢珩摇头,“母亲如何?”
桃夭担忧:“母亲很伤心。”
出了这样的事情母亲恐怕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谢珩道:“咱们先回去吧。”
两人才回到东宫,桃夭便问:“裴侍从可有说为什么?”
谢珩将裴季泽的话原封不动的重复给她听。
桃夭听了唏嘘不已。
谢珩捧着她的脸问:“宁宁有一日会不会变心?”
桃夭忙道:“自然不会。”
他把她紧紧抱进怀里,“我亦是。”
外头这时下起了雨。
夏季的雨下得很急,桃夭看着窗外密集的雨幕,担心,“下这样大的雨也不知公主去哪儿了?”在自己的及笄礼上出了这样的事情,不晓得该有多伤心。
谢珩道:“有阿昭在,她无事的。”
她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齐悦来报:“公主同卫昭出城了。”
“由她去吧。”
谢珩轻轻按压着眉心。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谢珩对桃夭道:“我还有事要忙,先回明德殿了。”
桃夭将他送出殿外,瞧着外头将白昼下成黑夜的雨,有些不放心皇后,便又乘车去了坤宁宫。
皇后每到雨天就头疾发作。
桃夭到时,便瞧见她头上戴着抹额坐在床榻上,望着窗外雨幕发呆。
她一向端庄自持,这样脆弱的模样桃夭还是头一次见,不由地心疼起来。
这时赵姑姑端了药进来要服侍皇后吃药。
皇后别过脸去,“不吃。”
赵姑姑有些为难。
桃夭走上前自她手里接过药碗,勺了一勺药送到皇后嘴边。
皇后皱眉,“都说了不吃!”
桃夭固执举着勺子,清澈如水的眼眸一眨也不眨地望着皇后。
皇后瞪了她好一会儿,败下阵来,只好张开嘴巴。
待吃完药,桃夭又拿了蜜饯递到她嘴边。
皇后含着蜜饯瞪着她。
年纪小小,怎就这样固执!
桃夭不知怎么就不怕她了,问:“母亲总这样瞧儿媳做什么?”
皇后收回视线不搭理她。待口中的苦味散了,才道:“回去吧。”
桃夭望向窗外密集的雨幕,“外头雨大,儿媳还是晚些时候再回去吧。”
赵姑姑知晓太子妃是想陪陪皇后,不由地热了眼眶,背过身去抹眼泪。
皇后瞪她一眼,心道她胆子越来越大了!
假装没有瞧见的桃妖见一旁搁置摆件的檀木架子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陶瓷娃娃,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只觉得其中搁在中间有一个侍女娃娃格外别致,做得极像真人。
仔细一瞧,倒与皇后有几分相似,就是曾经碎过,被人粘合起来,显得有些残缺。
她正看得入神,突然听见皇后道:“好看吗?”
桃夭“嗯”了一声,有些惋惜,“母亲怎不叫人修补?”
皇后道:“破就破了,修它做什么。便是修了,也变不回原来的模样。”
桃夭问:“既是如此,母亲为何还要留着?”
皇后怔住。
许久,才道:“那待会儿太子妃走时顺手帮本宫丢了吧。”
桃夭应了声“好”。
外头这时有人来报:太子殿下来了。
片刻的功夫,裹着一身水气的谢珩大步走了进来。
不等请安,皇后问:“找到她了吗?”
谢珩道:“出去玩了,过几日便回来了。”
皇后沉默了许久,道:“去玩玩也好。”
桃夭同谢珩陪着皇后又坐了一会儿,直到皇后赶人,她二人才离去。
待回去东宫后,谢珩见桃夭正把玩着那只残缺的娃娃,惊讶,“宁宁怎么把它带回来了?”
桃夭道:“母亲说不要了,叫我替她扔了。我瞧着怪可爱的,没舍得仍。”
顿了顿,又问:“是父亲送的吗?”
谢珩沉默了好一会儿,道:“不是,是母亲的陪嫁,母亲最是爱惜,后来同父亲吵架,被父亲不小心碰掉在地上。”
原来还有这样的故事。
她将娃娃搁到一旁,看向外头仍未停歇的大雨,担忧,“真不用去找公主回来吗?”
谢珩道:“便是找着她也不肯回来的。”
大雨接连下了好几日,谢柔嘉也一直没有回来。
与此同时,安乐公主谢柔嘉及笄大礼上被太子宾客裴季泽大众拒婚的事儿已经传遍真个长安城。
甚至外头谣言四起,说是裴季泽为了梨园唱戏的一名伶人才拒婚,不仅如此,还为了那伶人同家中闹翻。
一时之间,安乐公主沦为全长安的笑柄。
谢珩怕卧床养病的皇后知晓后伤心,封锁了宫中消息。
桃夭见他虽面上不说,可心中极担忧谢柔嘉,好几次夜里醒来,见他一言不发坐在榻上。
她劝不动,只陪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