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歌且行
这地底下不知道掏空了多少处,挖了多少地道,里面埋的全是火药!
若是一把火点了这里,整个萧府就会炸翻天,化作冲天火海,无一人能够活着走出。
陆书瑾吓得脊背全是冷汗,意识到自己手里的这盏灯在这里是多么危险的东西,她不敢再留在这里,想着万一谁点了这些火药,第一个炸死的就是她。
她捂着烛灯,不知所措,面前就是岔路口,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若是走错了路,她手里这盏灯很有可能就是让她丧命的元凶。
陆书瑾紧张地四处张望,昏暗的光影落在墙壁上,忽然在一处地方发现了一个图案。
那图案只有巴掌大小,像是一个月亮,很明显是被人画上去的。
陆书瑾举着烛台靠近,仔细一瞧,还真是个月牙的样子,痕迹新鲜,不像是旧图案。
她几乎是立即想到了萧矜,揣测之中举着烛台往前走,仔细留心墙壁。
走了没多久,果然又在墙上看见了那个月牙的图案,她眼眶一热,知道这是萧矜给她留的记号。
他应当是从这条地道离开的时候,考虑到陆书瑾会遇到什么危险被迫从这条地道离开,怕她不识路所以留下了这个记号做指引。
陆书瑾的心腔涌上一股暖意,泡得心脏都发软,顺着这一个个月牙的图案往前走着,行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感受到了一阵清风。
地道的尽头,是一处窄小的废弃巷子,陆书瑾从地下钻上来之后就将灯留在了下面,透过巷口隐隐看到街上亮着微弱的灯笼,月色也皎洁。
她在脑中设想了一下现在所在的位置,蹲在地上用手指去画,发现这里距离她的小宅院也没有多远,行上两刻钟的时间差不多能到。
那里应当是安全的。
陆书瑾小心走到巷口,往外一看,发现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冷清孤寂。若是寻常,这里应该会有几个士兵站岗,但现在应当是出了事,所以看不见那些士兵。
她抓紧时间,低着头贴着路边匆匆而行,往小宅院的位置去。
这一路走过去倒是顺利得很,贾崔之前被陆书瑾蒙骗撤出了一半的士兵,要看守这么大一个云城人手根本不够,加上眼下出了紧急情况,更是没有人会在大街上巡逻转悠了。
本以为能够这样一路跑回小宅院,却没想到走到跟前那条街道时,一拐角就看见一队士兵在巷口的街上巡逻。
那些人不再像之前那么懒散倦怠,身上的轻甲似乎也换成了作战时所穿的全身铁甲,排列成队形,手中握着长剑,一副整装待发,随时应战的模样。
这种情况,只要她露面,就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
陆书瑾藏在拐角之处,望着小宅院的那个巷口,又看了看巡逻的士兵,心里盘算着她需要多少时间,什么速度才能在那些人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过去。
正想着时,身后传来一个沉闷的声音,“陆书瑾。”
她吓一大跳,骤然转身,就看见何湛竟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后,毫无动静。
“你怎么会找到我?”陆书瑾掩下那一瞬的恐惧,又变得出奇冷静。
何湛道:“我去了萧府,没找到你,猜想你会回到此处,除了这里,你无处可去。”
“是吗,何大人找人倒是厉害。”陆书瑾嘲讽地夸赞一句。
“世子领着一万五将士有去无回,是你传递的假消息?”何湛像往常一样,面容森冷,即便是脸上没有刻意做表情,也有几分凶狠。
他倒是长了一副光明伟正,铁胆忠心的样子,只是不知为何做起了这种奸恶小人。
陆书瑾道:“现在才意识到也太晚了。”
“萧矜不会赢。”何湛说:“云城现在还剩下一万五的兵,他没有虎符,仅凭着萧家那些暗卫,不可能战胜贾崔。”
陆书瑾冷笑,“这便是你想加害萧矜,又依附贾崔的缘由?”
“云城总要有人来守,萧矜无能,守不住,只能我来。”何湛道。
听到这话,陆书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怒从心中起,斥道:“你凭什么说出这种话?你的守城便是跟随贾崔在城中作恶?随意虐杀无辜百姓?真会给自己找些冠冕堂皇的借口!”
何湛终于不再无动于衷,他的脸上出现一抹痛苦,随后很快消失,“总要有人牺牲,若是牺牲少数人能够保住云城大多数人,这些便是值得的。萧将军战死,萧二郎又困在京城,以萧矜的能耐根本无法战胜贾崔,与其拖着时间惹得贾崔大怒肆意杀人,倒不如尽快将他逼出来。”
“愚昧。”陆书瑾只给了一个简单的评价。
“我不需要别人的理解,与你说这些,不过是看在你有几分头脑,若是能够弃暗投明归顺于我,我可留你一命。”他坚持己见,并不听陆书瑾的话。
他明白面前这个书生的厉害之处,仅凭着一点手段,便葬送了一万五的将士,何湛不想杀她。
陆书瑾嗤笑,只道:“可我并不喜欢与蠢人为伍。”
她说完,转头撒开腿就狂奔,迎着风而去。
陆书瑾想,她或许会死在这里。
这段时日她想过自己很多种死法,每一次的入梦,几乎都伴随着自己的死亡而惊醒,这是很寻常的事。
毕竟这种关头,任何变故都有可能发生,贾崔手里那把凶恶无比的利刃,随时都会刺进她的腹中??x?,像杀死其他百姓一样杀死她,她一直害怕着。
可真到了这一刻,陆书瑾发觉她已经不畏惧死亡,她听闻了自己的蒙骗害得他们葬送了一万五的将士,就知道萧矜那边成功了。
她兴奋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叫嚣,盖过她心里的所有畏惧,若是被何湛抓起来折磨,或者是用她去威胁萧矜,那么她宁愿一脖子撞上那些士兵的刀刃,先了结自己再说。
绝不可能,落入这等奸恶小人之手!
陆书瑾朝着那队巡逻的士兵狂奔而去,大喊道:“来啊!来杀了我”
嘹亮的声音划破长夜,一层一层传出去,惊动了巡逻的士兵。
何湛紧跟其后,他跑得很快,脚步声越来越近。
陆书瑾用尽全力奔跑,风将她的衣袍鼓吹,将她的发纷扬,影子在地上无限拉长,从一盏盏灯下而过,从瘦小,变得高大。
她听到何湛的脚步声逼近,正当她还要再喊时,眼前突然出现一抹赤红。
下一刻她看清楚了,那是萧矜翻飞的衣袍。
他像是从屋顶上跳下来的,利落帅气地落在地上,而后朝她飞奔而来,途中抽出了腰间的长剑,寒芒一闪而过。
陆书瑾的眼眶滑下了泪,又被风卷走,她的速度又加快了,这次是朝着萧矜而去。
两人的距离快速缩短,萧矜行至她面前,又与她擦肩而过,同时手中的长剑高高举起,那双俊美的眼中蓄满凌厉的杀意,干净利落地一击,血液喷溅不止,洒在他赤红的衣袍上。
想要转身逃跑的何湛,头颅齐齐斩断,滚落在地。
陆书瑾的腿彻底软了,跑了没几步摔在地上,疼痛袭来,连带着胸腔里都发出一阵阵地痛,从鬼门关收回了脚。
萧矜将剑直直往下,钉在地上,而后转头大步回去,一把拽住陆书瑾的手腕将她从地上给拽起来,怒气染红了他的双眼,他头一回如此对陆书瑾这么生气。
“陆书瑾,你答应过我万事以自己的安危为首!”
陆书瑾方才一心赴死,此刻劫后余生,加之多日以来的忧虑和焦灼,哪有什么心思力气与他争论,也不管他是不是在生气,一把将他抱住,往他的怀里钻,发泄似的大声哭着。
萧矜前一刻还在发怒,下一刻就将她搂紧了怀里,高大的身躯将她的娇小笼罩住,轻柔地拍着她的背低哄,“别怕,已经没事了。”
不远处的一队巡逻士兵皆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其中裴延使劲揉了揉眼睛,看了又看,低声问身边的人:“我没看错吧?少将军是在抱着一个男子吗?”
第94章
“怎么打算换回女装了?”
丑时将尽时, 萧矜就接到了快马加鞭送来的虎符。
他带着三万精兵出山,赶赴云城。
寅时三刻进城。
城门大敞,门口没有守卫。
正如叶洵所言,萧矜是不会攻打云城的。
一是因为萧矜估计云城之中的百姓, 他只会趁着夜色潜入云城, 带领着自己的人用威胁不到百姓性命的情况下解决战斗。
二是叶洵会将城门敞开, 将城门边上的守卫全部调离, 能够让萧矜带着人长驱直入,不费任何力气进入云城。
萧矜在军营的这些日子, 早就将云城地图和计划一遍一遍讲给士兵们听, 方一进城那些分配好的队伍便散开去,沿着原本的计划去清理街道上那些贾崔的兵。
寂静的云城响起了兵戎相撞的声响, 厮杀与叫喊打破长夜的宁静, 等贾崔的手下反应过来时已经为时太晚,萧矜的人遍布整个云城, 将守在城中的一万五士兵迅速瓦解。
是以陆书瑾一路走来, 几乎没看到街道上有巡逻的士兵,便是在自己这宅院前看到的,也是裴延等人。
萧矜就坐在屋顶上, 等待着散出去的一波波士兵复命,却撞上了一边奔跑一边大喊着求死的陆书瑾。
他实在是没有多少对陆书瑾生气的经验,但是看着她揉着漂亮的眼睛落泪时, 萧矜的心就软得不行, 只想把她抱在怀里好好哄一哄,告诉她危险已经过去了, 事情就要结束了。
这些日子陆书瑾绝对不好过, 萧矜是知道的。
他把陆书瑾搂在怀里时, 都忘记了旁边还有一队士兵瞪着眼睛看。
陆书瑾把头埋在他的胸膛,放声落泪,虽是在哭,心里却是无比放松的。
好像原本置身在无尽的迷雾之中,总算是拨开了黑暗,窥见一丝光明。
那是胜利的曙光,那是她这些日子以来日日夜夜焦虑难眠,梦魇不断,坐立难安的救赎。
陆书瑾哭了好一会儿,被萧矜擦了泪,又低声哄了几句,这才慢慢停下抽泣,“我们要赢了,对吗?”
“对。”萧矜将她散落的碎发别在耳后,拇指轻揩她眼角的湿润,又低头在她的额头轻触,嘉奖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陆书瑾低着头,喃喃道:“可还是有些无辜的百姓被贾崔残害,我救不了……”
“你已经做得足够好,只是那贾崔作恶多端,拿人命当蝼蚁,今夜我们便让他偿清那些欠下的债。”萧矜提起他,也是恨得牙痒痒。
虽然没能救下贾崔手里的那些冤魂,但能保住云城大部分人的性命也已经是幸事,萧矜在离城之前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有些事情本身就充满着无可奈何,他手里没兵,无法与贾崔带来的士兵对抗,只能在军营等虎符,而季朔廷则留在城中尽力保护百姓不受贾崔的迫害。
如若真的与贾崔的士兵打起来,受苦受难的还是百姓们,如今这种结果,已经是最好。
更何况陆书瑾本身就是局外之人,没人有资格去苛责她什么。
萧矜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外面风大,进屋去吧。”
他牵着陆书瑾往里走,进了巷子,重新回到小宅院之中。
明明也没多久,但是再踏进院中,却恍若隔世。
整个庭院的灯都亮着,院中站着几个身着黑衣的高大侍卫,陆书瑾匆匆瞥了一眼,发现这些人既不是她院中原本的护卫,也不是萧矜手下那些穿着戎甲的士兵,于是发出疑问:“这些人是谁?”
萧矜仍牵着她的手,说道:“这是星宿门的人。”
“星宿门是什么?”陆书瑾又问。
“只听命于皇帝的死士。”萧矜说着便露出个笑容,倒不知道如何跟陆书瑾解释了,想了想,又说:“梁春堰是现任星宿门的门主,他这段时间与吴成运就住在这里,这些人都是他叫来的。”
陆书瑾吃惊道:“原来他与吴成运是一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