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程晚舟
泪水洇落在他唇边,萧淮止蓦然冷色,那股子轻慢挑逗从眸中退散去,只剩下一层浓浓阴霾。
“不想,便不准哭了。”他冷声命令,目光流连于她微张的红唇白齿间,指间微蜷,突起的青筋也跳了跳。
珠帘霍然一响,房门被人从外轻轻推动。
电光火石的刹那,玉姝抬手扯住萧淮止腰间革带,二人之间距离骤然缩短,温软湿濡一口包裹住他。
萧淮止长睫扇动两息,眸色泛愉,唇肉在此刻感到痛意,尖锐贝齿紧紧咬住他的下唇,待血味弥漫口中,玉姝才颤睫退开,然男人却不依不饶,待她快要撤离之时,又揽抱着她的腰间,带她往上,好一顿舔舐交融,才食髓知味地将她松开。
另一端,张妙望将房门推开之时,屋中只剩下淡淡靡气。
内室拔步床垂着一层绢纱帘幔,堪堪遮住倚在床栏处女郎的面容,影绰可见她纤瘦婀娜的身形。
玉姝隔着帘幔轻声咳嗽,待张妙望走近了些,便要抬手去捻开,玉姝忙说:“妙望阿姐勿掀开了,玉姝不慎染了风寒之症,恐传给阿姐,今日只得隔帘相叙了……”
张妙望手中动作顿住,她拧紧了柳眉,顺势坐于床前木凳上,语气关怀道:“妹妹怎的就病了,都怪我,那日不该让妹妹来马球场的,定是那日让妹妹感染这风寒之症,终究是我对不住妹妹。”
说至此,张妙望攥着锦帕掩面,眉宇满是浓愁之色。
见她放下床幔,玉姝暗舒一口气,她这浑身遮盖不住的痕迹,如何能见人……额间冷汗砸落眉间,将眉色洇晕渐浓。
抬目间,玉姝窥见张妙望不掺假色的眼,心又积压一层阴郁,她默了默,而后开口:“不关阿姐的事……是我身子本就不太争气。”
“姝妹妹,你定要好生将养身子,我赶午后便让家中婢子去将我父亲库房里的百年宝参给你送来,我实在喜欢你得紧,你可万万要珍重自身。”
张妙望字字诚切地说着,拂袖将锦帕收起,又抬手欲去握住帘幔后玉姝垂于锦衾上的纤纤素手。
玉姝眸仁微震,心被蓦地抓紧,腕间还有他留下的红痕,亦是刺目得很。
她下意识想要缩手,却听张妙望自顾自地又说:“姝妹妹,说来近日倒是真不太平,你这端病了,便不知晓,那日与我三表哥一道比马球的那位徐家二郎,便是赢了的那位。”
玉姝指尖微蜷。
她言辞惋惜道:“似是失踪了,隔着日子已是两日多,未有归家,徐家阖府上下现今,已闹上了京兆尹,要那位少尹亲去寻人。”
徐家二郎失踪了?
猛然间,玉姝想起那日的更衣营帐之中。
脑中疑窦丛生,玉姝只觉心中一陡,隐下话中情绪,小心翼翼地问:“徐二公子怎会无端失踪?”
“就是呀,我也这般问我父亲,可我父亲却偷偷告与我,”张妙望敛声,觑了眼四周,朝着玉姝倾身凑近道:“徐二郎是那日马球赛并未离场便已失踪了,且那场马球赛是我置办的,就恐徐家人要拿我问是非!”
竟是马球场上便已失踪……
十有八九了,是那人可以做出的事!
心绪搅得一团乱麻,玉姝想要冷静一些,张妙望却陡然握住她帘后手腕,低声问:
“姝妹妹,你可曾与徐二郎接触过?”
作者有话说:
萧老狗(冷光乍现):接、触?来人手脚斩断。
第24章
◎“求……将军救臣女。”◎
【024】
“姝妹妹,你可曾与徐二郎接触过?”
玉姝只觉心口突地猛跳。
那日她刻意瞒下营帐之事,此刻再被提及,难免觉得心慌意乱。
她蜷了蜷指尖,素白色的云袖虚遮住腕上青乌圈痕,张妙望的手动了动,染着朱色蔻丹的指甲擦过那片袖面,玉姝瞬觉心跳加剧,浓睫下的乌黑瞳仁定定锁住她的动作。
“姝妹妹?”张妙望疑声唤她。
玉姝冷汗浸了满背,齿间发寒,幸而有纱幔遮挡,否则张妙望定能瞧见她眸底慌乱。
她轻咳一息后,镇声言:“那日走得匆忙,并未得见徐家郎君。”
闻言,张妙望也点头认同道:“想来也是,妹妹你坐在看台与徐二郎隔得太远。”说至此,张妙望看向玉姝虚叹一口气,隔着一层薄衫云袖,她手中紧了紧玉姝的手背,复而又道:“妹妹这病可得早些养好才是,我今儿来瞧了你,倒也不那般担忧了,至于马球场那事,我归家想要训那贱婢云簪一番,不曾想,我左右寻不着人,终归是我驭下不严,她的奴籍仍在我家,这贱婢总归是跑不远的!”
玉姝安静听她说完,抬眼透过那层薄薄的绢纱瞧见了张妙望眼底的愤意不假,继而她垂下眼,心底忽而变得柔软,蜷起的指尖缓缓展开,回握住张妙望的手。
“今日谢谢阿姐来看我。”
她认真地开口,浓睫轻轻扇动,一双乌亮柔美地眼睛弯成皎皎明月。
张妙望顿了下,笑着垂眼,指腹擦过她柔嫩的手,目光极快掠过那云纹宽袖里的一小片泛红皮肤。
“妹妹与我客气什么,那今日我便不再扰你歇息了,我便先回了,你万要珍重自身呐。”
说完,张妙望便松开玉姝的手,起身侧首睇了贴身婢女一眼。
玉姝缩回手,柔声道:“阿姐慢走,玉姝染疾便不远送了。”
前方女郎回首笑应着,珠帘脆声一撞,婢女推开房门,伴随着几道脚步走远,屋内恢复阒寂。
冷僵硬绷的背如同一根骤然折断的弦,顷刻泄力。
玉姝混身松软地跌靠于床栏,手心满是冷汗粘腻,神思在这一刻飘游恍惚,深深吐息几番后,她才将沸腾翻滚的心稳住。
脑中有了空暇之地,玉姝这才猛然记起她遗忘了什么。
目光倏地朝菱窗小榻看去。
绿芙不在……
自昨夜起,绿芙便已不在房中了。
所以他能这般畅通无阻地入了内室,爬上她的床榻,将她牢牢锢着。
思及此,玉姝满心忧忡。
他会将绿芙送去哪里?
窗外日光镀上雕花软榻一角,晃过层层深刻纹路。
忽地,房门被人推开,玉姝目光一冷直直刺向帘外,宛如身处囚笼浑身竖刺的小兽。
“少主,是奴婢。”
绿芙撩开珠帘,紧声低语,踩在青砖的脚步,一声比一声紧凑。
她急急走至玉姝跟前,躬身蹲于床沿边。
屋内没了外人,玉姝便将帘幔掀开,与她直面相对。
“绿芙,你从何处过来的?”
“是隔间耳房。”
二人一时陷入沉默里,心知肚明这是谁的手笔。除开萧淮止,这座杏水别院里,还有谁有这般能力。
玉姝双唇紧抿,湿洇洇的眸子凝向挂着帘幔的金钩一角,须臾,她深深吞吐气息,目光沉静,“备水,我要沐浴更衣。”
辰时五刻,玉姝从净室走出,一袭靓青色的月笼薄纱长裙衬得肤色莹润泛亮,乌黑青丝迤逦垂落腰间。
乌发红唇,雪肌玉骨。
裙裾擦过青砖地面,女郎踱步走至菱窗软榻处,继而坐定,绿芙握着棉布巾站在她身后,待她斜斜倚着软枕后,才开始为她细细擦干乌发。
玉姝斜身侧卧,目光顺势落向珠帘下的青砖处,衣衽坠垂榻沿,玉姝稍抬眼帘,目光随之顿住。
帘笼后是张彩绘屏风。
她睫羽翕动,脑中细思今晨萧淮止离开的方位,他并未在自己视线下离开,循声细究……
玉姝胸前微微起伏,她抬袖一拂,示意绿芙停下,而后她撑着手臂起身,将脚下绣鞋穿上,与绿芙一道走近那折屏风。
绕过屏风,玉姝眸光闪动,细细观察着屏风后的这堵墙面。究其根底,这处窄小的地界,除开这面墙与一旁的书柜外,再无其他。
“少主?”绿芙屏息。
玉姝满目沉重,一步步走向墙面,素白指尖从眼前墙面摩梭而过,一点点地擦过墙面每一处。
都是平的,并无凹凸。
她拧眉,神色绷紧,指尖与脚步一并移动,直至她摸索到了墙面最后一处,指尖触到一端檀木。
展目看去,此处已是到了书柜位置。
玉姝眉眼再紧,一把按住书柜木架处,轻轻扭转着一根柱子。
“倏”——
原本平整的墙面骤然凸起一块,四方裂痕映入她乌亮眼瞳中,一道暗门渐渐显现。
屋中设有暗道,实则并不稀奇。
玉姝睨着这扇门,心底一时升起冷寒。
在一个女郎所住的屋子,设有暗道,以便他进出无阻。
那么在他让她住进这处院子之初,萧淮止便早早埋下这一步了吗?
她该说他为人过于卑鄙,还是该说他心思缜密如斯?
然而这一切都是无法逆转之事,玉姝眸光一闪,忽觉眼前一片开朗。
他阻了自己正大光明的离开之路,使她山穷水尽,而此刻上天便又赐她柳暗花明。
望着眼前这条冗长得仿佛望不到尽头的暗道,她的眸中倏地燃动星火。
“绿芙,今晚咱们便走。”
——
枢察院。
正院厅堂内。
萧淮止坐于主位之上,接过裴如青递来的信报,长眸转动,掠过几行字。
“江左探子来报,玉氏在廊州豢养私兵上千,你如何看?”裴如青转身坐至他案下,抬手捻起茶瓯放于唇边拂了拂。
茶香从半敞的盖下弥漫出来,裴如青神情松弛地轻啜一口热茶,茶水尚未入喉,便听那端接话:
“告知皇帝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