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程晚舟
红焰燃燃,烛影晃过她瓷白姣美的脸,映着那双泪涟涟的乌眸,螓首含泪而垂,满头乌发散乱,金钗晃动间,几绺青丝缠上脸颊,一张红唇被黑布抵着齿舌,说不出一句话。
女郎满目都是恐惧与泪花,湿洇洇的眼睛好像一条丝绢,如柔似滑地,去绞住男人的心,一时松,一时紧。
兄弟二人目露贪婪地将她盯着。
张五似有些把持不住般,猛地朝玉姝扑去,粗糙的手掌去摸玉姝莹润脸颊,见她惧地侧首,张五心痒如蚁噬,抬手就要再摸一把,后背骤然一脚重力将他踢开。
身前没了那恶心的气味压制,玉姝心口一松,如释重负。
紧接着便是张三低吼骂声:“老五你是不是疯了!明知道她还有用,忘了老子给你说的话了!”
恶狠狠地一声警告,被踢翻在地的张五眼睛一闪,似想起什么般,那双贪欲侵蚀的眼睛恢复几分清醒,忙不迭地连声同张三道歉。
玉姝胸腔剧烈地起伏着,眼神扫过兄弟二人,被反锢在背后的双手不断去用掉落的耳铛锐端去磨绳索。
她不敢明显,只能动作极小地去磨。
即便这样无异于白费功夫,但玉姝不敢放过一丝一毫的求生机会。
张五从玉姝跟前爬起身,地面刺啦一声划响,玉姝抬眼便见是张三拉过一张椅子,直接坐在她的面前,阴目如钉子一般直直定在她的脸上。
玉姝喉舌发麻,此刻又将背脊往后挪,严丝合缝地抵紧了身后柱子,才觉得稍有一丝安全感。
像极了那人坚实的胸膛。
思及此,泪水瞬间浸湿眼眶,玉姝唇齿都在颤,一动不动地回望着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察觉到玉姝的恐惧,张三咧嘴一笑,狰狞的刀疤随着他神情弧度更为渗人。
“小娘子怕什么?也不是非要杀你不可。”张三不知何时抽出一把尖锐匕首,在掌中玩转,凶厉的目光却是一分不差地瞥过玉姝发颤的身躯。
“萧贼害我张氏满门,这些年像疯狗一样屠戮我的族人,你是他的女人,当然——”他突然俯身,沙哑撕裂的声音格外刺耳:“得为他付出一点代价了,今夜你就等着你的萧郎来救你,和他一道下地狱,黄泉路上也算有个伴儿了,哥哥待你也算不薄吧。”
张三说完这句话,像是得到释放一般大声笑了起来。
椅子在地面再次滑开响动,冰凉的刃面倏地贴上玉姝娇嫩的脸颊。
刃端银光晃过她清亮的乌眸。
只需稍一用力,便可将她半张脸给毁了。
玉姝呼吸瞬间窒住,泪花立马便要夺眶而出。
然而,此刻张三却将匕首从她脸上撤离,意味深长地瞥过这张匀净的面容。
他冷哼一声,又斜斜掠过女郎袅娜的身段。
丰盈合度至极,尤其是那盈盈一掐的腰肢,和那腰肢往上包裹得盈满。
从前只知萧淮止此人不近女色,除却那小皇帝外,没有至亲。
他们倒是不好下手,也曾捉过小皇帝一次,未曾想萧淮止竟不顾他亲外甥的死活,当场射杀了绑人的弟兄。
又折损了他们好些。
而眼下,倒是有了可以钳制之人。
不过,萧贼当真是好福气。
思及此,张三这才狠狠剜了眼一旁蠢蠢欲动的兄弟,又将目光投递至玉姝身上。
“小娘子,你猜萧贼何时才会来救你?”
玉姝被他问得发滞。
从被抓到现在,她可曾想过萧淮止会来救自己?
她眼睫似被明晃晃的烛光刺住一般,只觉得痛。
见她不答,张三凶眉横过的刀疤似蛆虫蠕动,死擒着玉姝,讽声道:“你可是他第一个带在身旁的女人,怎么?”
“你也觉得,他这样冷情寡义之人不会来救你?”
玉姝身躯陡然一震,目光泠泠地看向他。
“老子在你们那破驿馆留了线索,现在是戌时三刻,以萧贼的手段,他想救你一定会在戌时六刻之前赶到此处。”
“我们兄弟陪你等着。”
他说完与一侧的张五一齐大笑起来。
玉姝凝着满屋耀目的烛光,只觉得眼睛很痛,堆积在眼眶处的泪水再克制不住地往地面砸。
跌跪在地的双腿颤着,因捆绑而微敞的襟口露出一片莹白雪肤。
脑中不断盘踞的问题如翻涌的潮水,一次次地刮卷岸边。
深埋在心底的疑问,似在渐渐地浮出水面。
她不敢再去深思,连忙垂了眼帘,去遮盖滴落的泪水。
而在此刻,门外忽而响起一阵急促的铃铛声。
屋内兄弟二人面色大变,连忙起身,张三一把擒住玉姝的肩,将她提拽给张五,急声嘱咐道:“带她从暗门出去。”
说完,他又急刮过玉姝一眼,扯出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小娘子他果真来了,比我估算得还要快。”
“不过——想知道他会为你做到哪个地步吗?”
“一会儿你就会知道。”
他正好也想知道,萧淮止会为了女人而做到哪一个地步。
或者,于他而言,眼前这个女人也不能威胁到他。
玉姝耳中如有嗡鸣,在暗门开合的瞬间,乌眸转动,径直看向那扇大门外顿响的凌厉脚步之声。
他一贯步履沉稳,从未有这般慌乱的时刻。
而这样的急乱,竟藏着几分是为她而来。
眼前缭乱一片,身子被人拽着往暗门内拖,玉姝侧首深深凝过黄梨木大门的位置。
很快耳边顿响阖门的重音。
黑暗在一刹那隔绝了那间满是明亮烛光的屋子。
——
暗门内是一条狭长的甬道,玉姝一路被张五拖拽至另一端的出口处。
他粗臂使力将面前的石门推开。
轰隆一声,石门顿开的瞬间,似有千万束刺目的光在绞着玉姝微痛的眼,她下意识偏首去避开层层光束。
张五侧眼就见玉姝微乱的衣襟敞开,露出一截修长白皙的颈,手上顿生痒意,即刻抬手去摸她的后颈,挂着奸笑:“小娘子,躲什么?”
他说着就扼住玉姝的脖,逼迫着她看向自己浑浊瘆人的眼睛。
甫一对上他狰狞双目,玉姝顿感一阵恶寒,手心紧紧攥着的耳铛随着他的动作而不停地继续去磨着麻绳。
“张五,到了爷这边,老实点。”
倏然,此处传来一声女人的低喝。
玉姝蓦然掀眸,循声望去。
只见眼前竟是一间极大的殿厅,鎏金铸就的墙壁,满目辉煌,头顶金盏火灯数千,汇聚成耀目金光,
几处金柱上雕刻着繁复纹路,似字又似符纹。
分外复杂,让人难以看清其中玄机。
金柱相隔间,重重叠叠的纱幔罗帐随着摇曳的灯火而浮动。
玉姝扫过幔帐,透过细纱终于看见了说话之人的身影。
层层金纱勾勒着女人高挑曼妙的身姿,一卷帘子被纤指撩开,玉姝乌眸一定,看清了女人的面容。
细眉如黛,凤眸微勾,自有风情撩人。
女人将视线落在玉姝身上,红唇微勾,一袭胡姬纱裙朝她一步步走来,裸露的纤细脚踝上系着一串铃铛,随着她裙曳生姿的动作,而晃出悦耳响声。
玉姝黛眉微凝,听出了她铃铛中暗藏玄机。
眼眸闪动间,女人已走至她跟前,她比玉姝还要高出一些,比之身材魁梧粗犷的张五而言,眼前的女人竟只比张五矮上两寸。
女子声音如魅,勾缠人心:“这便是你们捉回来的小娘子?”
张五见到她,便已偃旗息鼓,赶忙垂首答道:“回楼主,正是此女。”
“倒是生得极好,我就喜欢这样惹人怜的。”女子素手勾起玉姝泛红的下颌处,两双美眸相对,视线接过,她盈盈一笑,从张五手中将人拉走。
“小娘子嘴里怎么还堵着一根绳子?”她指尖绕过玉姝散乱鬓间,直接将绳索解开,后又捧起玉姝满是泪痕的脸颊,温柔道:“这样好的一张脸,要是留下印子可怎么办?”
玉姝眼睫微愕地凝着女人,骤然眼前一黑贴上了一只温软掌心,一股强劲掌风从侧面刮过,散落的鬓发随之扬起。
扑通一声闷响。
似有东西坠地,玉姝眼睫一颤,便听极弱的一声痛哼响起。
“楼主……你……为何……”
如兰气息绕缠着玉姝耳边,她凛气一滞,身侧女人柔声笑道:
“赐你个全尸也不知道珍惜,可别吓坏了小美人。”
她话音一落,香袖拂开便揽过玉姝纤软腰肢掐了一把,带她走入层层帘帐之后。
覆着她双眸的手骤松,玉姝缓缓抬眼,便见眼前白玉堆砌的一座高台,而高台之上放着一张琉璃所筑的长椅。
身旁女子朝着那高台合袖俯身,恭恭敬敬地施礼。
玉姝乌眸流转,凝向长椅处,分明空无一人。
疑虑的瞬间,原本凝寂的殿内忽地响起一道清越的男声。
“菀音,将人带下去换身干净的。”
语气中颇有一丝嫌弃意味。
玉姝怔忡地望着那处高台,直至菀音拉过她的纤臂之时,她才陡然反应过来,那人是在叫身侧女子带自己去换衣裳。
从被捆至现在更衣,玉姝心中堆积了万千疑思。
但此刻并非提问的时机。
名唤菀音的女子笑盈盈地瞥过玉姝惊恐的眼,而后抬手去握住她割绳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