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离九儿
欲要彻底清除暗疮,最好的法子,便是任由其腐烂生蛆,最终才能一招抹平。
风十三应下,“属下领旨。”
*
从御书房回到寝殿的路上,封璟心有期盼,步子也大,就仿佛人间万家灯火,自此便有一盏为他而明。
他已揣测卫令仪今晚会无心睡觉,毕竟那坏东西愈发聪慧,已开始懂得成年男女之间的风月□□,吃醋的模样也甚是可人。
可不消片刻,当帝王走上脚踏,掀开帷幔,看见榻上正憨憨沉睡的小女子时,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揣测出错了。
看着卫令仪横在榻上,御枕与被褥乱到毫无章法,男人抬手刮了刮高挺的鼻梁,轻笑低喝了一句,“没良心的小东西。”
看来,他想看到有人守烛静候,还得有一阵子。
小张子领着宫婢,送来了连夜赶制的衣裳。
帝王一声吩咐,整个尚衣局的绣娘便日夜兼程赶制,这不,卫美人里里外外的衣裳、鞋袜,统统备齐了,半点不敢怠慢了。
“皇上,这些是尚衣局送来的兜衣和裙裳。”
封璟随意扫了一眼大漆托盘,卫令仪容色极好,怎样的裙裳样式穿在她身上,皆是国色生香。倒是托盘上的数件兜衣引起了他的兴趣,入眼便是姹紫嫣红,胭脂色、酡颜、黛蓝、水绿、鹅黄、玫红……各色皆有。
封璟的手掌轻轻落在上面,抓了一件在掌心,后背青筋稍稍凸起,绸缎料子丝滑,触感极好,拿在手中,掌心一阵丝滑,可想而知,若是美人穿上,又是怎样的光景。
封璟幽眸微暗,“放下吧。”
小张子会意,领着宫婢悄然退了出去。
封璟的目光从桌案上的衣物上挪开,看了一眼床榻,这便兀自去临近的净房洗漱,他年少起就过得清贫,主母虽是他亲姨母,但也照样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行军打战那些年更是艰苦卓绝,问鼎帝位之后也同样不曾养成奢靡习性。
洗漱好,帝王身上只着一件雪色中单。
因着卫令仪之故,内殿烧了地龙,温暖如春。
再度迈上脚踏,掀开幔帐,封璟躺在了床榻外沿,但卫令仪是横着的,他则是身量颀长,没法与卫令仪一样横躺,只好将卫令仪拉正了些。
小东西睡得极香,面颊酡红,清浅呼吸十分平稳。
薄光从幔帐细缝透入,已是夤夜,封璟却是毫无睡意,便凝望了一会美人睡颜,又似气不过,捏了捏她的脸巴子。
可酣睡之人毫无反应。
呵,怕是将她扔出去,她也意识不到吧。
此时,卫令仪很自然的搂住了帝王的一条手臂,她抱得很紧,隔着薄薄衣料,帝王十分清晰的感受到了那惊人的柔软弧度。
封璟浑身一僵。
目光凝视,在粉色衣襟敞开之处,雪丘山峦起伏,却又半遮半掩,似是欲拒还迎。
封璟稍一用力,试图拿出手臂,对方却抱得更紧,还像猫儿一样在他臂膀上蹭了蹭。
顷刻间,所有坚毅分崩瓦解。
封璟亦不愿,更是不能继续扮演柳下惠,嗓音低低沉沉道:“卫令仪,朕是不是也该对你做点什么?”礼尚往来才叫好。
骨节分明的修长指尖轻轻拨动衣裳系带,封璟欺身过去……
*
殿外,小张子守着火炉正打哈欠,算着时辰,不出意外的话,今晚不必继续值守了。可还没动身去值房,内殿便传来帝王低吼声,“来人!抬冷水进来。”
这嗓音低沉压抑,像是隐藏着什么难以自持的情/欲。
小张子愣了一下,以为自己误听了,下一刻,这才立刻应下,“是,奴才这就命人去办。”
一言至此,小张子搓搓手,当即指挥小太监去抬水,这天寒地冻的凛冬天,也就只有龙气护体的天子,才敢这般闹腾。
近大半个时辰之后,帝王才重新上榻,见卫令仪还在酣睡,索性拉了一条被褥隔在了二人中间,这才闭上了狭长凤眸。
昏暗之中,只余一声幽幽轻叹。
翌日一早,卫令仪自是睡到日晒三竿,失了心智之后,与婴孩一般嗜睡,此前身子骨过于清瘦纤细,这才短短一阵子,面颊丰润就罢了,胸口更是鼓鼓的,每日晨起,卫令仪都会揉/揉/发/胀/的胸/口,更是被系带勒的难受,那今晨起来,卫令仪诧异的发现,身上并无不适。
她低头一看,从敞开的衣襟往下,就见自己身上的兜衣换了一种色儿。
她虽失了心智,但记忆力甚好,不可能会记错,她明明前日沐浴换上了浅碧色兜衣,怎的又变成了艳红色?
而且这兜衣明显比之前的大了些,她又发现雪腻肌肤之上浮现着朵朵娇艳腊梅。
嗯……
痴儿脑中浮想联翩,一知半解,开始怀疑起什么,但又没有任何证据。
如此这般疑神疑鬼过去了小半个时辰,帝王过来用早膳,此时的卫令仪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她一直凝视着帝王,就见对方直接端起她喝剩下的羊乳,一饮而尽,唇角一丝奶渍也不沾染,吃相当真是极其儒雅的,哪怕是凡间的柴米油盐也掩不住他一身的仙气儿。
帝王款款落座。
卫令仪频繁偷瞄,尤其反反复复打量帝王好看有型的薄唇。
封璟慢条斯理用膳,淡淡抬眸,“有事不妨直言。”
卫令仪几乎睨了他一眼,纵使她想抓贼,可毫无证据,她也知抓贼要抓脏呢。
“嗯……”支支吾吾了好片刻,卫令仪阴阳怪气,“皇上可不要把我当小傻子。”
“是么?”封璟胳膊肘支撑桌案,稍稍欺身过来,语气同样不正经,“那朕应该将你当做什么?”
卫令仪一噎,找不到说辞了。
越是无话可说,她就越是气闷,索性撇过脸去,哼哼了一声。
就当是扯平了吧,她又不是小气人。
如此想着,卫令仪很快就打算不与封璟斤斤计较。
封璟倒是希望她继续缠下去,他不介意告诉卫令仪,昨天夜里,他究竟对她做了什么,“说。”
卫令仪咬唇,就是憋着不说话。
这个时候的痴儿就像是少女懵懂时期,藏了诸多不可言说的小心思。
正僵持时,小张子悄步走来毕恭毕敬,道:“皇上,新罗使臣已入重华门,宫廷宴席处,众人已到齐。”
无疑,小张子的出现化解了僵持。
今日有宫宴,自是少不了卫令仪,她很快就将内心重重疑惑抛之脑后,“皇上快些用早膳,莫要让来使等急了。”
封璟捏着茶盏的手一紧。
呵,这可恶的小东西,又转移话题。
不过,见卫令仪有意背对着他整理仪容,封璟知道,他的姑娘就快要“长大了”。
自从重伤后脑勺,失去心智后,卫令仪的成长速度让封璟也叹为观止。
帝王看着美人捯饬发髻的背影,眸色幽幽,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作者有话说:
卫令仪:害~就当是扯平了吧~
封璟:是么?
卫令仪:不然呢?
封璟:你猜。
第三十章
御花园设宴, 虽是旭日高照,但也不减一丝寒气。
皇太后以及后宫妃嫔皆已盛装入席,京都五品以上的文武官员皆携带家眷入宫赴宴, 靖王与康王自是也在其中。
直到新罗使臣与公主入场, 帝王也不见踪迹。
皇太后的心情不善,靖王外室风波刚平复, 她脸上自是无光。又因着此事的起因, 便是卫定修杀了恶霸之故, 以至皇太后甚是痛恨卫家兄妹。
新罗乃附属外邦, 此番又是为了联姻而来, 更是已知晓新帝的手段与魄力,故此, 纵使被怠慢了也不会轻易提出置喙。
整个宴席处至少表面看上去甚是和谐平静。
卫蛮父子今日罕见入宫了,这是新帝御极以来,卫家父子两人初次接受请帖。
新帝登基之初,卫家虽依旧屹立不倒, 但卫家父子就是如同蛮牛一般倔强的人物,从未主动谄媚, 更是拒绝一切庭议,京都世家都以为新帝是在逐渐架空卫家。不过,卫美人的入宫, 以及前阵子卫定修担任金吾大将军一职,又让卫家重新回到权贵的视野之中。
今日,卫家父子更是罕见的在宫廷露脸了, 不免让各方势力更是揣度非非——
莫不是, 新帝已经将卫家彻底收服?
靖王自是不必说, 他那娇滴滴的红颜被皇太后下令毒杀之后, 更是将这笔账算在了卫家头上。于公于私,卫家都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他更是不想看到卫家彻底忠于封璟。
康王一双眼眸扫视全场,借着饮茶的动作,掩了眸中一切异色。
就在众人忍受寒风摧残之时,帝王才姗姗来迟。
“皇上驾到——”
宦臣尖锐的嗓音传来,众人寻声望去,一眼就看见身量颀长高大的帝王,他一袭玄色绣金龙纹袍服,日光下隐约可见流动的金丝纹络,款步而来的姿态叫人望而生畏。而帝王左手边牵着一明媚女子,女子身着艳红色逶迤拖地披风,雪色狐毛围脖衬得脸蛋清媚白皙,飞仙髻上佩戴着一根镶嵌了鸽子蛋大小红宝石的步摇。
分明是极其寻常的一幕,可这一男一女单单是站在一起,便宛若画中的神仙眷侣,男子俊美无俦,女子美若天仙,就好像这世上再无旁人可以插足他二人之间。
大抵,天造地设便是如此了吧。
见此景,卫蛮堵在胸口长达数月的憋闷竟然莫名其妙好转不少。
他愣了一下,有那么一瞬,瞧着新帝也顺眼了。
但转念一想,新帝坐拥后宫,又不是他的女婿,新帝与自己女儿又算个什么劳什子男才女貌?
卫蛮鼻音出气,以茶代酒,仰面一饮而尽,唯一让他欣慰的是,女儿的确比入宫之前面色红润了不少,乍一看好像还高挑了些。
皇太后面色更沉,看见卫令仪一身明艳的大红色披风就觉得刺目。
这后宫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穿正红。
尤其是卫令仪头上那支步摇镶嵌着的红宝石,皇太后一眼认出是高卢昨年进贡的宝物,就连她都奢望不上的东西,却成了区区一个四品美人的囊中之物。
皇帝还真是宠爱卫令仪啊!
按着后宫嫔妃品阶,卫令仪的席位不应该挨近帝王,但小张子提前就交代了尚宫局的掌事公公,将卫美人的席位调整到了帝王右侧的位置。
如今,六宫无后,由皇太后执掌凤印,淑妃、贤妃、良妃三人分庭抗礼,帝王要偏宠一个卫令仪,嫔妃无人敢提出置喙。人人皆知,卫令仪是帝王不顾颜面强行纳入后宫的女子,未曾失忆之前还是一个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冰山美人,但这也不妨碍皇上独宠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