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离九儿
慕容苏颔首,“国公爷,我今日登门主要是想言明一桩事,我与梵梵的婚事从未取消过,无论她现下是何身份,都改变不了是我的未婚妻的事实。终有一日,梵梵会再次回到我身边。”
卫蛮和卫定修再度对视,二人没有直接逐客,免得逼急了慕容苏,万一让他寻了机会伤害梵梵,那可就糟了。
卫蛮提议,“殿下,京都皆是皇上眼线,国公府之中也保不成会有皇上的人,还请殿下速速离去,以保安危。”
卫蛮的话字字在理,慕容苏寻不出错处,临行之前再度作揖。
他今日登门,是为了赌一次。
卫家父子果然不会出卖他。
这是不是意味着,有朝一日真到了生死关头,卫家还是能为他所用?
慕容苏没有为难卫家,从角门匆匆辞别。
这个大年夜,卫家父子二人注定了不得安生,见外头的雪越下越大,父子二人守着火炉子畅想卫令仪腹中孩子出生后的光景。
卫蛮是个实在人,做人做事皆不偏驳,带着几分酒意,憨笑道:“旁的事且不论,皇上倒是个俊美男子,又是文武双全,十分擅长谋略,梵梵更是女子中的翘楚,我那外孙必然是人中之龙啊。”
卫定修深以为然,也咧嘴一笑,“可不是嘛,父亲,我已迫不及待想见到大外甥了。”
父子二人畅想联翩,对卫令仪腹中的龙嗣期待不已,也坚信不疑。
*
翌日,大雪纷落,寒气席卷皇城。
卫令仪自是闲不住,趁着封璟面见肱骨大臣之际,她从太平殿溜了出去。如今的痴儿已与最初失智时截然不同,她若想逃离旁人视野,阿七也寻觅不到她。
卫令仪来到御花园池塘边,先拾了一块手掌大的太湖石砸向冰面,确保厚度足够承载她,这才欢喜的走上冰面,她身上披着明艳的大红色披风,随着身子在冰面起舞,披风下摆扬起一抹绚丽弧度。
卫令仪感受着这种自由自在,仿佛鸟儿遨游于天际,又或是烈马奔驰在旷野之上。
对,就是这种感觉。
她冥冥之中似是渴望着什么,那种渴望比馋帝王的美/色还要强烈,让她恨不能抛开一切,也要拥有那份自在与畅快。
不过,痴儿很快就将那股莫名其妙的感受抛之脑后了,全身心沉浸在欢快之中,还张开双臂,迎面吹着冷风,让雪花肆意纷落在她发心、面颊、肩头……
封璟过来时,便看见这样一幕,男人微微愣住,大掌逐渐握紧了手中的二十四骨油纸伞,仿佛又看到了曾经的卫令仪,那个洒脱飒气的女孩。
此时,荷花塘另一头,一身着太监服侍的男子手持铁锥,埋伏在太湖石附近,对准了冰面重重一击,几乎是顷刻间,原本还平整的冰面忽然裂开一条缝隙,那缝隙如破竹之势崩裂开来,直接朝着卫令仪的方向扬长而去。
办好这一切,男子消失在了太湖石附近。
卫令仪沉浸在欢快之中,还一无所知。
封璟一直凝视着卫令仪,他五觉过人,察觉到冰面破裂的瞬间,大喊一声,“梵梵!过来!”
情急之下,他喊出了卫令仪的小名。
卫令仪停下动作望向帝王,而此时,为时已晚,裂开的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到了卫令仪的脚下,几乎是一息之间,卫令仪脚下一空,人径直落入水下。
噗通一声巨响,引得小张子惊愕的僵在当场,下一刻才大声嚷嚷出声,“来、来人呐!快来人!”
而此时,封璟已褪下灰狐大氅,几个箭步上前,直接跳入冰湖之中,无人看见帝王脸上具体神色,小张子更是吓到语无伦次,“皇、皇上呐!”
小张子年纪不大,但素来沉稳,今个儿算是第一次急到跺脚,这个关键倒也记得重要之事,立刻吩咐,“去!速速取被褥过来!”
我滴个乖乖呀!
皇上是要美人不要命了,如此天寒地冻,下水一次不死也必染风寒。
卫令仪水性极好,可也遭不住刺骨的冰寒。冬日的湖水十分清澈,荷花塘深有数丈。然而,水底深寒还不算什么,卫令仪还清晰的看见不远处锈迹斑斑的铁笼子里锁着一具白骨,亦不知是哪个年头的深宫女子,这般惨死也无人捞尸。
卫令仪受了惊吓,双手双脚皆开始扑腾,就在她失智后第一次深感绝望时,瞧见封璟朝着他游了过来。
卫令仪本能的伸出双臂,圈住了封璟的脖颈,她闭着眼,不去看水底的尸骸,全身心信任封璟。
封璟往水底看了一眼,眉目冷沉,下一刻挥臂拂动水流,带着卫令仪浮出水面。
痴儿吓傻了,死死抱着封璟不放手,身子轻颤不已。
封璟未做停留,一只手掌扶着卫令仪的后背,拖着她往岸上游去,小张子已命人备好被褥,帝王抱着美人一上岸,他立刻递上厚实被褥,愣是急红了眼眶,“皇上、娘娘,仔细着身子啊!”
封璟看了一眼怀中人,这才扫向荷花塘四周,今日天寒,冰面厚度完全可以承担一个女子重量,方才冰面裂痕明显是有人使诈。
封璟未置一言,连人带被抱着卫令仪回到太平殿。
换衣、更衣、饮姜汤,一气呵成,卫令仪十分乖巧,完全听从封璟的话,待窝在榻上时,她依旧抱着封璟的胳膊,桃花眼中润泪,明明后怕的要死,却固执的不言不语。
封璟催动内力给她暖了身子,现下小脸总算是浮现些许红润。
水底有何物,封璟也看得一清二楚。
其实,不久之前看见笼中骷髅那一刻,大受刺激之人不仅仅是卫令仪。
封璟鲜少对任何人提及他自己的过往,可此刻面对痴儿如此不安的眼神,封璟登基之后第一次让自己露出软肋,他将卫令仪抱起,放在自己怀中,这才娓娓道来,仿佛说着旁人的故事,
“朕的生母是清河崔氏庶女,她生下朕没多久便撒手人寰,可朕知道,那不是事实。朕七岁那年才得知生母死因,便是被人关在铁笼子里沉河了。朕那日潜入水中,将她的尸骸打捞上来,与今日在湖底的光景一般无二。”
封璟的话十分平静。
卫令仪听到这里什么都明白了,她支起身子跪在榻上,抱住了封璟的头颅,轻拍着他的后背,哄他,“皇上不怕,今后梵梵保护你。”
封璟也抱住了她,明明是丰腴的身子,可抱在怀里仍旧仅有娇小一只,“好。”
卫令仪突然就不觉得后怕了,皇上幼时便经历那样可怖的场景,那么她不久之前在湖底所见又算得了什么呢,“皇上,你想要什么?梵梵要对你好一些。”
毕竟帝王救了自己的小命,卫令仪自诩不是个没心肝的家伙。
封璟附耳,咬住美人耳珠,“睡你。”
对此,卫令仪觉得自己与皇上不谋而合了,一口答应,“好呀。”
痴儿以为的“睡”,与帝王眼中真正意义上的“睡”,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作者有话说:
卫令仪:废话不多说,来吧~
封璟:→_→
反派:???我不要面子的?请男女主不要整天谈恋爱~
第四十八章
美人面颊酡红, 双臂柔柔的抱着帝王的头颅,那双桃花眼潋滟迷离,刚亲上帝王的唇, 浅尝了一会, 不消片刻就沉沉睡了过去。
封璟的手掌在卫令仪身上探了探,发现她起了高热, 喂了一颗宫廷御用的安宫牛黄丸, 确保她退了热, 这才将人从怀中放下。
痴儿熟睡的模样, 敛了眸中一切娇憨, 就仿佛她还是从前的卫令仪。端庄、冷傲,对他的爱意视而不见, 视作蔽犀。
封璟眉目微拧,看着这样的卫令仪,不免又想到她正常时的光景。
封璟承认自己是个自私之人,他不让卫令仪治愈, 能拖一日是一日,甚至于也想让她尽快怀上自己的骨血, 如此,将来就算恢复记忆,她也只能被自己牢牢栓住。
可真要那样做时, 他又于心不忍。
他想独占她,困住她,可又不忍毁了她。
*
廊下外沿也落了雪, 放眼望去, 旱雪飞舞, 整个皇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银装素裹。
封璟走出内殿时, 面色萧瑟冷沉。
风十三作为帝王心腹,自是甚懂圣意,以最快的速度查到了冰面崩裂一事。
封璟身上没有裹披风,外裳是单薄的一件玄色帝王龙袍,整个人透着一股萧杀之气。
风十三抱拳道:“主子,属下查清楚了,今日陷害卫美人的宫奴,是景仁宫的人。”
封璟狭长凤眸乍寒,望向苍茫雪景之时,忽然伸手劈开了廊下的一盆万年青。哐当一声,好端端的盆景一分为二。
小张子看着那株名贵盆栽,不免心疼。今年大雪一场接着一场,娇贵的花卉实在难以养活,这些盆栽是暖房好不容易才培育出来的。
封璟嗓音沉冷,“太后眼下倒是直接吩咐景仁宫的奴才作恶,半点不知避讳了!”
无疑,太后想弄死卫令仪,是给靖王报仇。
可靖王是死有余辜,也是皇太后亲自动手,又与旁人何干?!
有些人便是自作孽不可活。
小张子与风十三俱不敢插话。
皇太后并非是帝王生母,这不是什么秘密。
可皇太后手中有先帝遗诏,若非皇太后犯了难以赦免的死罪,帝王暂且不能将她如何。
这时,封璟沉声下令,“即刻命人前去清河,将崔家的国舅一家子接入京都,朕还没好生孝敬过国舅。”
国舅乃皇太后的胞弟。
是人都有软肋。
封璟如今有了软肋,皇太后也有软肋。
既然皇太后一而再再而三的做些不体面之事,就怪不得他了。
风十三了然,应下道:“是,主子。”
*
今日是大年初一,但显然宫廷不太平。
得知卫令仪与封璟双双落水,顾长安送来了一件大礼。他着一身灰鼠皮大氅,额前两撇发丝沾了雪花,风流依旧。
太平殿煮了茶,师兄弟二人像彼时一样品茗。
顾长安掏出了一只细颈兰花小瓷瓶,以及一只锦盒,风流一笑,“皇上,这两份宝贝算是我送皇上的新年贺礼,一份是生津丸,另一份是生情香,皆是为女子准备。甭管是贞洁烈女,还是女中豪杰,只要沾染了这两种东西,必定会投怀送抱。”
顾长安对封璟挤眉弄眼。
这个师弟哪里都强于他,男女之事上总是不开窍也不是办法。
坐拥江山的男人,却无心风月,这不是暴殄天物么?!顾长安真真是痛心疾首。
封璟捏着杯盏的手一顿。
何为“生津丸”、“生情香”,光是听着名字,就能让人猜出个大概。
封璟开始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