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相吾
“对,我活该。”荀引鹤从善如流道,“夏云辉,便是方才在马车上那位,等日后我带了你去问他,你就知道彼时我心神俱灭,差点就坠湖与你殉情了。”
江寄月愕然,与侍刀相逢时,她才迷茫地转回了凉雨亭处,并不知道发生的这些事。
荀引鹤顺势靠近她的怀里,从来都是肩宽臂长的荀引鹤把她揽在怀里好好地护着,这是荀引鹤第一次主动地拉起江寄月的手搭在他的肩上,似乎是江寄月主动把他揽进怀里。
这种亲昵与过往不同,过往虽也温存,但更多的透露出的还是男人的强势,可是现在荀引鹤依偎在她的怀里,似乎显得又弱势,又需要江寄月的关怀,这种地位转化,微妙地给了江寄月心灵上的一击。
似乎,在他们之间的关系中,荀引鹤也不是一味的掌控者,他是需要她的。
荀引鹤这适时的势弱恰恰能戳出姑娘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江寄月叹息地收紧了胳膊。
她的怀抱虽然因为体温还是冷的,但是带着她特有的桂花香,香软得不可思议。
荀引鹤靠在她怀里,轻声道:“卿卿,以后不要再东想西想了,你说得那些都不作数的。我们以后是要长久地在一起,你不会跑,既然如此,你那些假设就不成立,你不能用我没有做过也永远不会做的事来定对我的罪,那样子我就太可怜了,是不是?”
江寄月刚想说点什么,荀引鹤就闷闷地道:“不过这都是我活该不是?谁叫我欺负我们家卿卿的,你罚我睡书房吧。”
江寄月哑然,就算还想骂他几句,此时却已经怎样都开不了口,只能顺着道:“好啊,罚你去书房,你去吗?”
荀引鹤道:“做错了事就要受罚,我自然会去。”
江寄月笑了笑。
荀引鹤小心翼翼地啄吻她的指心:“以后如果你再对我不满,一定要直接说出来,这样闷着乱想,只会伤害你的身体。伤你不如害我,没道理我做错了事,要你遭罪,这多不公平,是不是?”
江寄月问道:“我说了,你改吗?”
侍剑的事,她说过几次,荀引鹤可都没改。
荀引鹤道:“从前是我托大,才出了纰漏,让你受了委屈,也把我吓得又吐血又殉情的,一身冷汗直冒,有这样的教训在,下次再也不了,就怕你还没怎么样,我的命先被折腾没了。”
江寄月道:“那多好,你死了,我做了寡妇,正好寻下家。”
荀引鹤沉默了会儿。
江寄月低头看他:“怎么,你还想让我给你守寡?”
“那怎么会?”大约是他死了,也会把江寄月杀掉,把两具尸体放进同一个棺椁里下葬。
荀引鹤扭曲的心态,连死同穴的距离都嫌远,他要的是死同棺,这样方才能骨血融合,再分不开彼此了。
但他面上勾起了一个温柔的笑:“我记着呢,以后等身子不好了,提前帮你相看,给你找个靠谱的如意郎君,不然,依着卿卿的目光,只怕又会被骗。”
其实认真地计较起来,江寄月的眼光是真的差,前有沈知涯,后有他,不过他毕竟道行在那,文帝都看不破,遑论单纯的江寄月。
左右他已经打定主意要骗她一辈子,所以她也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她再次看走了眼。
第54章
马车缓缓停在别院门口, 荀引鹤把江寄月抱回耳房里,命人烧了热水来。
侍刀去而复返, 道:“郡主已经把王妃找回府了, 恐怕王妃很快就会进宫。”
荀引鹤道:“这个颠倒黑白的时间,我给她。”
侍刀道:“侍剑带回来了,相爷现在见吗?”
“不见。”荀引鹤眉眼不抬, “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侍刀默了会儿,道:“那侍剑必然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执行任务, 需要另外派人到姑娘这边吗?”
荀引鹤道:“你待在她身边, 另外给我派个人过来就是。”
侍刀是荀引鹤的亲随,可以说见侍刀如见荀引鹤, 荀引鹤这时候把侍刀给了江寄月,除了保护她外, 更多的还是对她一种身份的认可与强调。
侍刀道:“属下明白。”
他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荀引鹤转身推门而入。
江寄月坐在椅子上, 见他进来, 目光里有一瞬的茫然, 紧接着起身道:“我好像听到了侍刀的声音, 他是把侍剑找回来了吗?”
荀引鹤没有否认。
江寄月忙道:“今日之事, 不能怪侍剑, 是我把她支开的, 你不要罚她, 以后我也不会再这样做了。”
荀引鹤温和地笑:“我知道,所以我会不罚她。”
江寄月松了口气, 道:“那你让她来见我。”
荀引鹤神色未起任何波澜, 游刃有余道:“过阵子罢, 当下事情多,我担心你,便想让侍刀护着你。侍刀是我身边跟惯的,他走了,恐怕得要好几个人来才能填他的空缺,侍剑我就先借去用了。”
他没有明说,大约是怕吓到江寄月,但江寄月也明白,他们之间的事骤然大白于天下,荀引鹤尚可,荀家却很容易把她当作污点抹去,必须得有人在身边护着江寄月,而侍剑无论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已经失职过不止一回了,所以荀引鹤不放心,因此才把侍刀调给她用。
因此江寄月不再怀疑荀引鹤的话,反而有些愧疚:“你把侍刀给了我,你该怎么办?”
“我不只侍刀一个侍卫,还有其他人可用,卿卿不用担心我。”荀引鹤摸摸她的头,“只要你好,我就能好。”
热水打过来了,荀引鹤差点走进湖里,也抱过湿漉漉的江寄月,因此身上也受了寒,于是索性与她一道洗了。
江寄月闭着眼,任由荀引鹤洗过她的双臂,滚烫的热水挤在两人之间,水浮浪起波,像是江寄月不安的心。
从前或许尚有转圜的余地,但当奸/情暴露了就没了,她的未来只能依附着荀引鹤,荀引鹤如果能护住她,那么她就不会被杀,不会被辱,但即使最后能嫁进荀家,如夏云辉所说那般,大约欺负是少不了的,自由大概也是没了。
她原本以为可以循序渐进,让她与沈知涯和离,然后当所有人都知道她与沈知涯没了关系,再和荀引鹤慢慢在一起,虽然是二嫁之身,但也比现在这种苟合好。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江寄月在水中转了个身,奶白的肌肤因为热水变得粉粉的,在氤氲的热气中有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含羞之美,荀引鹤目光微沉:“怎么了?”
江寄月道:“你今天走了后,还能回来吗?”
一双眼也湿漉漉的,抬头望着他,说不清究竟是脆弱还是坚韧,荀引鹤把巾帕搭在浴桶上,捧着她的脸道:“当然会回来。”
江寄月没有说话,她只是忽然起了点身,双臂揽住荀引鹤的脖子,唇凑吻了上去。
水花四溅,哗啦啦地溅了一地。
结束是在床上,荀引鹤把肠衣取下来,江寄月趴在枕头上,锦被只裹住半个背,上面留着些吻痕与青印,荀引鹤只是无意间瞥了眼,又有些受不住地压下来,循着印子吻了遍。
江寄月伸过手,想去碰一下那肠衣,但又觉得不好意,探过去又缩了回来,一把被荀引鹤抓住,他道:“人都是你的,想摸哪就摸哪。”
他误解了。
江寄月脸一红,道:“谁要摸你了。我就想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不是第一次见,但她第一次想到问,却是有够迟钝的。
荀引鹤道:“避孕的,你未婚先孕,我们是知道孩子血脉,但外人总要质疑,人嘴碎是挡不住的,不想叫孩子受这个委屈,所以才不想让你怀孕,不要多想。”
江寄月还没来得及多想就被荀引鹤解释清楚了,真是连一点余地都没有给她。
江寄月“唔”了声,鼻音懒懒的,很可爱,荀引鹤顺势咬了咬她的鼻头,被江寄月打了一下,他才懒懒一笑,侧躺过去,又嫌不快活,把江寄月也抱过去了。
江寄月道:“我只听说过避子汤,还没见过这???样的。”
“避子汤易得,肠衣难弄,而且戴着它,男人总不快活,所以才少用,导致许多人都不知道。”荀引鹤道,“但避子汤吃多了对你身子有损,我只是戴个肠衣而已,少些快活没什么。”
江寄月质疑他:“少些快活也没见你少做。”
荀引鹤闷笑不语,江寄月羞愤地掐他腰肉,这是荀引鹤最敏感的部位,没过会儿就闷喘起来了,他摸着江寄月的小腿肉:“再来一次?”
……
这一下,天彻底暗了,荀引鹤才餍足地穿衣。江寄月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想到外面的世界大约已经翻天覆地了,荀引鹤却还能与她嬉闹许久,颇有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意味。
她狐疑地看着荀引鹤,实在不能不怀疑他是抓紧时间最后放纵一次。
荀引鹤转身过去就见江寄月的神情,像极了一只不安的兔子,他笑了笑,道:“相信我,等我回来。”
他入宫去了。
此时的镇北王妃已经在皇后处喝了四盏茶,皇后命人出宫去寻荀引鹤,怎样也找不见他的踪影,今见他踏入宫门,黄公公忙抱着浮尘颤颤地跑了过来:“相爷你可算入宫了,让娘娘号等。”
荀引鹤淡道:“娘娘处有客在,我便不去叨扰了,我先去见皇上。”
黄公公道:“皇上……可皇上如今正忙于政务,没空见人啊。”
皇后嘱咐,此乃家事丑闻,务必不能让皇上知道,自然不能让荀引鹤去见皇上。
荀引鹤道:“是吗?可宁公公怎么来了?”
那公公一愣,转过身去,果然见到宁公公慢慢走来,到了跟前,不疾不徐地行礼道:“相爷,陛下已经候着了。”
荀引鹤对黄公公道:“我便先走一步。”
黄公公急得不行,只能先回坤宁宫将此时速报于皇后,彼时皇后左等荀引鹤不来,右等他也不来,只能按住满心的焦虑吃茶,她下首处坐着镇北王妃与嘉和郡主。
荀引鹤前脚刚走,嘉和郡主就去把城外礼佛的镇北王妃请了回来,一回来就把才刚闯下的祸告诉了镇北王妃,气得镇北王妃点着她的头:“你这胆子怎就被纵得如此大!”
嘉和哭道:“母妃有所不知,实在是那江家娘子可恶,把女儿惹恼了,女儿才做出此等糊涂事来。”
于是把如何追范廉追到沈家,又打翻了沈家东西的事说来,这事镇北王妃是知情的,也已经骂过嘉和了,因此如今嘉和说起来倒也不怕。
她道:“表兄已经教训过我,那沈家娘子却还要趁机刺我两句,我当时觉得奇怪,怎么她一个平头百姓,敢来得罪我这郡主。直到今日我才知,原来她与表兄有染,所以才有恃无恐啊。”
镇北王妃大惊:“你说引鹤那孩子与一个有夫之妇有染?”
嘉和道:“母妃别不信,你可还记得当时表兄送去的赔罪之物,非比寻常的名贵便罢了,其中还有一根紫檀木发簪,是表兄亲手雕刻,轻易不示人的,却给了她去,若是两人没有关系,何故如此?再者今日在凉雨亭的场景,非我一人所见,母妃大可请人来一一探问。”
镇北王妃咬牙切齿道:“引鹤糊涂!陛下已做住要为你们二人赐婚,去信问过你爹爹,也说是极好的一桩婚事,结果他竟闹出这般丑闻来委屈我儿。”
荀引鹤在上京许多名门贵族中都是乘龙快婿,门第才干自不消说,对于这些名门贵妇来说,更看重的是他洁身自好,没有通房,也不纳妾,往后女儿嫁过去,会少很多闹心的事,生活一定轻松。
所以当初文帝只是借着皇后之口稍透了个风,镇北王妃便满口答应,也等不及,立刻去信问了镇北王,镇北王也说好。
因此虽然文帝未正式下旨,荀家那儿也无所表示,但对于镇北王妃来说,这婚事应当是板上钉钉的。
镇北王妃仔细思索了下,道:“走,跟我进宫见皇后娘娘。”
嘉和本想让母妃做她靠山,不然依着荀引鹤当时那凶狠的眼神,她是真害怕会被他生吞活剥,没想过把此事闹到皇后那儿去,于是愣了一下,道:“见娘娘做什么?”
“让她出面拾了那小娼/妇。”镇北王妃冷着脸道,“荀引鹤在外头安了外室,万一弄出个孩子来,你这便宜嫡母是做还是不做啊?”
嘉和一愣,几乎立刻撒泼打滚起来:“我不要嫁他,他都在外头有人了,还为一个娼妇训斥我,我往后嫁给他,必然要被他宠妾灭妻,我嫁过去,还有活路吗?”
镇北王妃扇了她一个巴掌,嘉和愣了一下,方才慢慢冷静下来。
镇北王妃道:“你听着嘉和,你不会找到比荀引鹤更好的夫君了。荀引鹤此事却是做得糊涂,但天下哪有男人不偷腥?他与别的男人比起来,已经清白很多了,至少他身边除了你之外,没有有名分的女人了。你嫁进去后,我立刻让荀老夫人让你掌中馈,你把荀引鹤的后院捏在手里,也不怕有乱七八糟的女人来惹是生非。”
“他要在外头有女人,那也是不三不四的女人,你完全可以混淆血脉为由,把孩子给弄死,为了血脉纯正,只要你肚子争气点,此事荀老太爷一定会支持你。现在最重要的是,那个女人没有给荀引鹤生下孩子,荀引鹤没有孩子,若有了,这是长子,就麻烦了。”
嘉和听进去了点,哭道:“我非嫁不可吗?他不喜欢我,每次对我都好凶。”
镇北王妃道:“世间夫妻都是如此,相携过一辈子,靠的可不是所谓的情爱。你爹爹与我何尝不是如此,过着过着,一辈子也过下来了,说不上很好,但至少你能富足优渥地过完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