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妾 第61章

作者:宁寗 标签: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何时能修好?”赵嬷嬷问道。

  小厮为难道:“这……这附近也没可修理的地方,小的只能先骑马回京再召一辆马车来接老夫人和柳姨娘,但一去一回,恐天都要黑了。”

  闻得此言,赵嬷嬷看向孟老太太道:“看来老夫人和柳姨娘今日恐是要在寺中留宿了。”

  “这也是没办法。”孟老太太看向身侧的婢子,“托寺中的师傅准备几间寮房吧。”

  那婢子应声去办,因着是临时决定留下,剩下的寮房已然不多,柳萋萋选了较为偏僻的那一间,孟老太太原欲让两个婢子都去伺候她,却被柳萋萋拒了。

  孟老太太今日出来,本就只带了赵嬷嬷和这两个婢子,哪能都给她的,可又架不住老太太的好意,柳萋萋便留下了白日那个叫香儿的婢子。

  晚间,同孟老太太一道用了寺中的素斋后,柳萋萋便回了寮房早早睡下,折腾了这么一日,她已然筋疲力竭,但想起那位顾大姑娘白日里说的话,却是没甚睡意。

  若说不在意,那定是假的,虽今日在顾筠眉面前她表现得那般无动于衷,但并不代表她丝毫不难过,当顾筠眉印证了她的想法时,她有种“果真如此”的落寞。

  她一直很奇怪,为何孟松洵会这般无缘无故地对她好,如今才知道,原是为着另一个人。

  但幸好她还算想得开,她终有一日是要离开武安侯府的,又何必在意这些呢。

  毕竟他们对她好,也并不算是虚情假意的好。

  柳萋萋将手臂放在额上,自嘲地一笑,在一片寂静中,却是隐隐嗅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这赫然出现的气味,令她顿时头脑昏沉起来。

  是迷香。

  柳萋萋一瞬间心下警铃大作,忙捂唇屏住呼吸。

  她忙喊了几声香儿,不但没听到任何回应,门的方向还突然出现声响,似是有人要撬门而入,柳萋萋不由得慌了神。

  来的是什么人?是劫财还是害命?

  无措之下,她只得重新躺下,用棉被盖住口鼻,尽量不让自己吸入迷香。

  下一瞬,就听门“吱呀”打开的声响,黑暗中,似有人缓缓靠近,柳萋萋心如擂鼓,将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眼见那人跨过香儿,离她越来越近。

  她甚至听到了刀出鞘的摩擦钝响,眼看自己或小命不保,柳萋萋捏了捏放在床榻内侧的匕首,那是孟松洵先前为了护她的安全赠予她的,没想到有一日真的会用上。

  在那人靠近自己的一瞬间,柳萋萋鼓起勇气,抽开刀鞘,狠狠往那人的身上刺去。

  一声惨叫响彻寂静的长夜。

  此时,正迟疑着往这厢而来的沈韫玉骤然一惊,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不由得加快了步子。

  那人似也没想到柳萋萋居然没被迷晕,他一时不防被刺伤了左肩,吃痛之际,被柳萋萋一下逃了出去。

  柳萋萋跑出寮房,回首看了一眼,见那人跟了过来,不由得放下心,看来那人的目标是她,香儿当不会有事。

  她本想往僧人居住的地方跑,然夜间漆黑,几乎什么都看不清,柳萋萋边跑边喊救命,跑出一段,却骤然看见一人站在不远处,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却看见他在看到自己的一瞬,缓缓抽开腰间的佩剑,朝她而来。

  竟是那人的同伙。

  前有狼后有虎,柳萋萋停下步子,一瞬间进退皆难。绝望无助之际,她想起了孟松洵,可他不会在这里,没人救得了她,她看向身旁的树丛,果断跑了过去。

  然她没想到,那茂密的树丛后是一个陡坡,她脚下一滑,径直往下滚去。

  直到一颗横生的大树拦住她,阻止了她的下坠,可脑袋在停下来的一刻似乎磕到了什么。

  柳萋萋只觉后脑一阵尖锐的疼痛,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意识。

第63章

  打府衙回来, 孟松洵便径直去了轻绯苑,才自玉书玉墨口中得知,柳萋萋和孟老夫人因故要留在隆恩寺住一夜才能回来。

  他只得悻悻回松篱居去, 可不知怎的, 是夜,他眼皮跳个不休,上回这般,还是他父亲和兄长牺牲的战报传到京城的前一夜。

  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惴惴不安了一宿,翌日起身, 正欲去上早朝, 却见李睦气喘吁吁跑进来。

  “侯,侯爷, 出事了……”

  程家香药铺。

  程羿炤方自床榻上爬起,行至前院准备清点店内剩下的香材,便听砰砰震天的敲门声,不悦地打开门, 听孟松洵慌乱地道了几句, 他亦是面色大变, 匆忙提了药箱, 与孟松洵快马加鞭赶往隆恩寺。

  将马匆匆拴在了山门外, 孟松洵在僧人的指引下快步往柳萋萋居住的寮房而去。步入院中, 便见站在寮房外的沈韫玉。

  他衣衫上一片血红, 两手耷拉着, 亦沾满了干涸的血迹, 正怔愣地看着屋门的方向。

  孟松洵剑眉微蹙, 但到底没有功夫搭理他, 只看了他一眼,便快步进了屋。

  寮房内气氛冷凝,孟老太太坐在床榻边,双眸通红,不停地拭着泪。

  孟松洵快步上前,便见柳萋萋面色苍白如纸,侧躺在床榻上,背后的衣衫尽数被血染透,气息微弱。

  程羿炤见状,立刻自药箱中取出脉枕,替柳萋萋诊断。

  “祖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孟老太太抽了抽鼻子,缓缓道:“昨夜三更前后,我本在梦中,却听外头突然喧嚣起来,紧接着便有僧人来扣门,说萋萋出事了。我过去看时,就看见萋萋被那位沈郎中自坡下抱上来,似是伤了后脑,浑身都是血……”

  她话音才落,便听“扑通”一声,一旁香儿跪下来,自责不已,“侯爷,都是香儿的错,是香儿没有照顾好柳姨娘,才让柳姨娘遭奸人所害。”

  此时的孟松洵实在没心思追究是谁之过,他虽心急如焚,但如今这般状况,容不得他慌乱。

  他示意香儿起来,转而看向程羿炤。

  “如何?”

  “失血太多,但幸好救得还算及时,命暂且保住了。”程羿炤轻呼出一口气。

  “寺中有师傅会些医术,见柳姨娘伤成这般,便替她瞧了。”赵嬷嬷道。

  “倒是亏得他了。”程羿炤提笔在纸上写上药方,递给屋内的另一个婢子,“给那看病的师傅,这都是寻常药材,寺中应当会有,三碗煎做一碗,熬完后及时给柳姨娘服下。”

  “是。”那婢子应声,忙小跑着去办。

  孟松洵忍不住坐在床榻边,手掌覆在柳萋萋略有些冰凉的脸颊上,薄唇紧抿,眸色沉黑如墨。

  想不到才不见一日,那个总爱对着他垂眸轻笑的小姑娘竟会变成如今这般奄奄一息的模样。

  昨日她一人应对那些歹人时该有多害怕。

  孟松洵紧握住柳萋萋的手,片刻后,他蓦然起身,阔步往屋外而去。

  站在院中的沈韫玉见孟松洵自里头出来,迫不及待地上前,“侯爷,她……如何了?”

  孟松洵并未回答,只问:“是沈大人救了萋萋?你可曾看清伤了萋萋的人是何模样?”

  沈韫玉闻言垂眸思忖起昨日的细节,听到那声惨叫后,他匆匆往柳萋萋居住的寮房赶,很快又听到了柳萋萋的“救命”声,可待他赶到时,她已处于进退两难的处境,他几乎眼睁睁看着她不得已跳下坡去。

  “那两人蒙着面,下官并未看清,但下官与他们交了手,猜测他们当是专职杀手。”

  专职杀手?

  谁派来的专职杀手,竟想取了萋萋的命。

  孟松洵神色凝重,少顷,看向沈韫玉,微眯起眼睛,“深更半夜,沈大人为何在这附近,你的住所难不成离这儿不远?”

  听得此言,沈韫玉眸光闪烁,“不过是夜里难眠,出来走走散闷罢了。”

  “是吗,倒真是巧。”孟松洵冷笑了一下,“竟偏偏逛到了这附近。”

  沈韫玉面露心虚,他自然不是真的来此散闷,只白日遇见柳萋萋后始终心神不宁,辗转反侧,起身后不知不觉便来了此处。

  正当沈韫玉不知如何应答之时,却听一个低沉威仪的嗓音响起,“无论如何,还是多谢沈大人救了萋萋,但沈大人毕竟是证人,还需你回京后去大理寺做个口供。”

  沈韫玉抬首看去,便见孟松洵说罢折身疾步往东面而去。

  马车突然损坏,逼得孟老太太和柳萋萋不得不留宿,孟松洵觉得太过巧合,其中必然有猫腻。

  为了调查昨日之事,孟松洵去看了停在山门外的马车,还召来了那驱使马车的小厮,“听闻老夫人和柳姨娘昨日是因为马车的缘故才没有回京,可是如此?”

  那小厮赵立颤巍巍站在孟松洵面前,道了声“是”。

  “那车怎会突然坏了?”

  孟松洵淬着几分寒意的声儿令赵立背脊上骤然冒了冷汗,他双腿发软,倏然跪倒在地,“这……侯爷,是小的的错,小的昨日起的早,觉得老夫人和柳姨娘应当好一会儿才会下来,便偷懒在车上打了盹,没想到那马车车轴竟教人给锯断了大半,小的醒来后将车往前一开,那车轴便断了。”

  他害怕地磕了两个响头:“是小的玩忽职守在先,生怕老太太问询,实在不敢说出实话,求侯爷恕罪,求侯爷恕罪。”

  “可有看见可疑之人?”孟松洵问道。

  “并……并未瞧见。”

  “再好生想想。”

  听着孟松洵不容置疑的声儿,赵立哪敢不认真想,他回忆了许多,忽得记起什么,“小人还未进马车休憩前,似乎有一个男人从小的眼前经过过好几次……”

  孟松洵蹙眉,“那人生得什么模样?”

  “大抵三十上下,瘦瘦高高,下颌好像有一颗黑痣……”赵立道,“因着那痣格外显眼,小的印象还挺深……”

  黑痣……

  “可还有旁的?”孟松洵问。

  “没,没了。”

  孟松洵沉默片刻,看向那小厮赵立,想他应该再无隐瞒之事,沉声道:“回府后,自去领罚。”

  “是,多谢侯爷,多谢侯爷。”赵立闻言,顿时感激地磕了两个头。

  孟松洵思索着那长着黑痣的男人之事,便见程羿炤提着药箱出了山门,看见他道:“我正寻你,原你在这儿。”

  “怎么了?”孟松洵面色微变,嗓音顿时急了几分,“可是萋萋出了什么事?”

  “暂时还算平稳。”程羿炤沉默半晌道,“但你需得有心理准备,她伤的是脑袋,醒过来后或会变得神志不清,甚至于痴痴傻傻,但这还不算最严重的……她恐会醒不过来,时日一长,无法进食进水,便会逐渐衰竭而亡。”

  两人是自小长大的好友,此事程羿炤也不瞒孟松洵,一五一十将柳萋萋如今的状况告诉了他。

  孟松洵知晓程羿炤的医术,并不在宫中那些御医之下,他五指握紧成拳,须臾,低低道:“只消她能醒来,就算真变成了你说的那样,我也会好生照顾她一辈子。”

  他抬首看向程羿炤,“可我才寻到她,还不曾将她该得的东西都逐一替她讨回来,便真的没有旁的法子了吗?”

  程羿炤面露难色,明白孟松洵的心情,他又何尝不是,那可是他挚友留下的唯一的妹妹,“以我的医术,恐怕……我还需回一趟京城,问问我家老爷子,看看可有医治的法子,顺道再带些草药来。”

  他顿了顿道:“还有,此地缺医少药且地处偏僻,并不利于念念医治,但她如今身子虚弱,不可随意挪动地方,只能等她稍好些才能回京城去……”

  “嗯。”治病之事孟松洵无能为力,“若有什么需要的香材和药材,只管告诉吴叔一声便是,萋萋便拜托你了。”

  程羿炤重重颔首,翻身上马往京城方向而去。

  那厢,沈明曦听说了柳萋萋一事,知晓她危在旦夕,到底放心不下,带着婢子红英前去探望。